10.漢宮秋

晚上,鶯鶯頂着微微腫起的眼睛躺在自己的牀上,想着今天上午香玉和自己的對話,有些甜蜜地笑了。

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怕自己這兩天一直在擔心的自己會在這穿梭世界的任務中迷失自己的本心了。

什麼是本心呢?不就是自己的真心所在嗎?

如果自己在每個世界都能收穫這樣真摯的情感,那又何必這麼死板地把這些世界都只是當成自己完成任務的踏板呢?投入其中不是更好?

當然,爲了自己在原世界尚有的牽絆,任務她也需要認真地做,不過她相信,只要自己可以努力,那麼她一定可以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想着想着,鶯鶯的心思不由得又跳到了白天香玉給自己出的堪稱無厘頭的主意,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什麼呀,說的那些話。

“如果到那裡後單于對你不好,記得硬氣一點,想想我們呂后,你也得有那種氣質才能鎮住別人,讓別人不敢欺負你才行!”

雖然之前就覺得大概是出身的原因,香玉的身上有着一種其他的女子所沒有的……匪氣,不過,今天這麼直白地聽她這麼說,還真是有些……驚喜呢。

不過,想想之前自己見到的單于那粗獷的樣子,鶯鶯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說不定,香玉的想法還真的有可取之處?

……

在思索中,鶯鶯漸漸沉入了深眠,那些近日來沒來由的煩躁在此夜彷彿突然間遠離了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王氏女,溫柔賢淑,體態嫺雅……特封爲朝陽郡主,命與呼韓邪單于和親。欽此。”

“民女謝主隆恩。”鶯鶯跪在地上平靜地接受了這道明升實貶的聖旨。

“您今後可就是郡主了,這稱呼可得變呀,郡主。”皇上身邊前來宣旨的小黃門石顯笑得十分燦爛地對着鶯鶯說。

“今後會注意的。”

鶯鶯看似羞澀地垂着頭回道。

石顯得到了她的認同,頗有些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此時鶯鶯才擡起頭,面上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神色。

稱呼不稱呼的她倒是沒什麼在乎的,畢竟這個名頭的存在完完全全只是爲了面子上的好看而已。

比起這些,她倒是更在乎自己在前往草原和親之後究竟應該怎麼適應那裡。

唉,還是再回房看看吧,多想想、多準備準備總是好的。

鶯鶯搖了搖頭,再次回了房間。

按理說她此時應當爲任務即將完成而感到激動的,然而在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要在這裡呆一輩子之後,在在香玉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次之後,那種情緒反而愈發地淡了。

現在在她的心中,反而是想要繼續和香玉一起呆在宮中、或是一起出宮回鄉的願望更爲強烈一些。

鶯鶯看着自己手中香玉塞給自己的極其尖利的簪子發起了呆。

“單于!您不能進去!這是郡主的閨房!……”

門外突然傳來了自己這裡新配的侍衛嘈雜的呼喊聲,將鶯鶯從發呆的狀態中喚了回來。

“這裡是本王未來的閼氏所在的地方,本王有什麼不能來的!你這小子若再在此阻攔,休怪本王不客氣!”

這霸道的話音剛落,鶯鶯便感覺自己的房門被直接推開了。

她擡頭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呼韓邪那張依舊顯得很是粗狂的臉龐和他身後侍衛焦急的神色。

見到自己,呼韓邪的雙眼十分明顯地亮了起來,那眼中本來滿溢的煩躁也消去了。

鶯鶯忍着自己內心微微的懼意對着他笑了笑,發現因爲自己這一笑,呼韓邪的眼睛更亮了。

“郡主,非是小人辦事不力,實是單于他……太過於……”

呼韓邪身後的侍衛頗有些無奈地說着,卻一時想不起來應該如何形容。

畢竟,他之前可很少見到如此不守規矩的人,關鍵這人的身份地位還很高,連重話都得斟酌着說。

鶯鶯看向了那名侍衛,對着他安撫地笑了笑。

“無事的,我想單于只是來看看我,待一會兒就會走的。我不會責怪於你的。”

那侍衛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說着話,鶯鶯又轉頭帶着詢問地對上了呼韓邪的眼睛。

“對吧,單于?”

鶯鶯只見呼韓邪有些不樂地撇了撇嘴,接着就轉過身開始推搡起那名侍衛來,邊推嘴裡還便說着。

“對呀,你看你這小侍衛。郡主都同意我來看她了,就你,這麼磨磨唧唧,簡直不像個男人!”

“我……”

侍衛被呼韓邪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有些發懵,正準備說些什麼,就已經猝不及防地被推出了門外。

呼韓邪“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待那侍衛終於放棄了拍門的行爲,轉而無奈地回到門前繼續站崗之後,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鶯鶯正坐着的矮塌旁。

鶯鶯很是有些無語地看着呼韓邪的一系列動作,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

不過,還沒等她想好自己究竟要說什麼,呼韓邪就開口了。

“怎麼樣啊?你現在真的馬上就要成爲我的閼氏了吧?”

鶯鶯被他這突然的問話弄得有些錯愕,愣了一會兒纔想起來他們兩天前的那番談話。

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人居然把這事記得這麼熟,鶯鶯暗忖。

畢竟就連她,因爲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都快忘記他們談話的具體內容了。

……她只記得自己當時和這位單于的談話好像並不是和那麼平和,自己好像還放了狠話?

定了定神,鶯鶯看着呼韓邪回道:

“我是馬上就要成爲你的閼氏不錯,這件事情是你說對了,可是,我現在不是也沒有哭鼻子嗎?”

大概是因爲之前一直以爲的自己嫁給這位單于之後任務就會完成這樣的心理影響,鶯鶯在呼韓邪的面前總會有種莫名其妙的輕鬆的心態。

雖然他的長相的確挺嚇唬人,自己在第一次見面之後也的確被他微微嚇到了,不過在今天發現拋開外貌,呼韓邪還挺好說話之後,鶯鶯心中那種輕鬆的心態就感染了她。

這讓她在和呼韓邪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就變得和在香玉面前說話的時候一樣了。

“你這女人倒是有趣。”

聽到鶯鶯這麼說,呼韓邪倒並沒有因爲她故意和他對着說話而生氣,反而興味更濃了。

而鶯鶯此時也看出了呼韓邪幾乎不會和她動手的本質,直接再次開口了。

“如果單于沒有什麼正事的話,就請回去吧。再待下去,恐怕外面可憐的侍衛大哥就要着急到不行了。”

呼韓邪被鶯鶯突然轉變的話頭弄得愣了愣,又很快反應過來。

“我們這次見面,你就只想對我說這個?”

他有些不敢置信。

雖然他也想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可以說的,可是就這麼被直接“趕走”着實讓他感覺不太舒服。

鶯鶯直視着呼韓邪的眼睛。

“然也。況且雖然現在幾乎萬事已成定局,可我們畢竟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爲了避嫌,單于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呼韓邪認真地看了看鶯鶯的眼睛,在發現那雙眼睛裡是滿滿的認真之後,他的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不過他畢竟自恃於自己單于的身份,見自己這麼不受待見,哼了一聲,便直接起身走掉了。

鶯鶯看着呼韓邪單于走出去的背影,在之後還聽到了呼韓邪在走到門口時對着那侍衛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說什麼?”

漢元帝被毛延壽帶過來的這個消息震驚得失手打翻了自己手邊的杯子。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啊陛下!陛下若不信,可以看臣此時所帶着這副畫,陛下一觀便什麼都明白了!”

毛延壽跪在地上,雖有些懼怕,可仍是堅持說道。

漢元帝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手上爆出了根根分明的青筋。

“石顯,呈上來。”

他閉了閉眼睛,狀似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