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阿僕的聲音,山纓動了一下。她坐在地上,撫着自己的腳踝,似因爲太痛,走不動了。山纓垂着頭,背對着阿僕,那背影看着極單薄無依。
阿僕看了山纓樣子,更生氣了,冷冷向着那幾個男人:“好大的膽子,活得膩煩了麼?”
“我看活膩煩的是你!”一個男人提起拳頭就來打人,卻被阿僕輕鬆的讓了過去,在他身後踹了一腳,踢到牆上撞得頭破血流。
另外的幾個男人過來圍住了阿僕,卻剩下一個去抓山纓。阿僕急將那些男人打倒,去搶山纓,卻慢了一步,被那男人先抓住了山纓的胳膊把人拉了起來。
男人狂笑着:“還不住手?她就在我手裡!”
阿僕立時定了身形,忍住了一口氣:“你要怎樣?”
“我?”男人一邊說着,一邊去看山纓,“我要……啊!”卻在看見山纓的臉時陡然一聲尖叫,“鬼啊!”嚇得丟了人,連滾帶爬的就跑。
阿僕見山纓要跌在地上,忙衝過去將人抱住。這時那些男人也都跑散了,再不見蹤影。
“姑娘,可還好?”阿僕着緊的問。
山纓那滿是紅斑的半邊臉正對着阿僕,在太陽底下尤其顯得醜陋可怖。她什麼也沒說,只望着他,眼中是審視,質疑,輕蔑,鄙棄,倔強,還有,傷。
阿僕卻一臉平靜的將人抱了起來:“姑娘沒事就好。”感覺到山纓的掙扎,環緊了手臂,“姑娘要怪我輕薄,我也沒話說。姑娘要打便打吧。只是姑娘現在實在不該走路。你身體本就沒好,腳上傷得又太重,現在該好好休養纔是。”
“放開!”山纓怒斥,“我要回去。”
“姑娘,回不去了。”阿僕垂了眼睛,“夜山大火,整座山都燒着了,連山下的村鎮都沒能倖免。這裡已經是距離夜山百里之外的泰楊城了。”
“夜山燒了?”山纓驚詫,“那蒼離呢?蒼離怎麼樣了?”緊緊抓着阿僕的衣襟,焦急的問。
“我並沒看見蒼離公子。”阿僕沉重的搖頭,“找到姑娘的時候,只看見姑娘在山崖上頭,沒見到蒼離公子在哪裡。當時山裡起了火,火勢太猛,整座山都燒了。我迫不得己,砍斷了姑娘的鎖鏈,帶着
姑娘逃了出來。”他知道山纓想要了解夜山的情況,於是全都說了出來,卻沒將其中兇險講出一絲半點。
“那蒼離……”蒼離天劫,山纓本來是要幫他渡劫的。卻不想被什麼突然給阻了,害得她重傷,蒼離一個人被天雷地火圍困。後來她昏迷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聽阿僕講的,怕是天雷劈了夜山,地火溢了出去,引起了整座夜山大火,以至於阿僕不得不帶着她逃離。只是,蒼離……只希望,蒼離能夠平安罷了。
看着山纓神情黯然下去,充滿憂傷,阿僕又說:“蒼離公子吉人天相,想必不會有事的。姑娘先保重自己的好。”
山纓撇過頭,她心中的憂慮,又怎麼會是阿僕這樣一個凡人能夠明白的?且不說那值得深憂的事情,就是現在,她已經無處可去,又要怎麼辦?
這時阿僕已經抱着山纓來到了街口,能見着街上行人了。阿僕擡手,把山纓的臉埋在自己胸前,替她遮住了:“委屈姑娘了。姑娘的面紗呢?”
山纓輕輕搖頭:“丟了。”阿僕身上滾燙,熱得她喘不上氣來。
“回頭,我再給姑娘買一方絹帕吧。”阿僕輕輕笑着,“現下里沒什麼錢,只能先委屈着姑娘了。”
山纓卻想要推開他:“只將我放在隨便什麼山裡就好。你已不是我的僕人,自己生活去,卻不必管我。”
阿僕聽了卻沉默半晌,那大手掩着山纓的臉,也掩住了山纓的眼睛:“姑娘就是要走,也先等養好了傷再說。至少現在,還不是走的時候。只能請姑娘先忍耐了。”太陽曬得他頭上發暈,穩了穩,才大步的走回去。
到了住處的時候還早,苦力們並沒放工,只有齊秀一個在院子裡着急的等着。見着阿僕帶着山纓回來,齊秀也跟着鬆了口氣,端了溫水藥膏到山纓的屋裡,跟着忙前忙後。
“齊秀,你先出去吧。”阿僕沒將山纓放下,手仍掩住她的臉。
齊秀愣了:“阿僕哥,你怪我了?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對姑娘說話!阿僕哥,你別嫌我……”苦苦的哀求着。
阿僕笑了:“沒有,你別多想。這事本來就是我錯在前,姑娘xing子倔強,氣了我,才離開的,卻與你無關。”
“我來幫姑娘……”
“你出去吧,我來就好。”阿僕卻仍是將人讓出去,“幫我把門帶上。”
齊秀瞅了一眼在阿僕懷裡一動不動的山纓,心裡又氣了幾分,恨那富家女霸佔着阿僕。面上卻沒法表示什麼,只能忿忿的離開了,替阿僕帶上了門。
阿僕這才放開山纓的臉,將人放在牀上,卻輕輕替她褪了鞋子:“唐突姑娘了。只是,這事,實在也沒法教別人做。齊秀雖是女孩子,可這終究是下人的活,不好教她幫忙的。”將水慢慢的撩在山纓腳上,替她清洗。他呼吸有些重,噴在山纓的腳上,燙得嚇人。
山纓腳踝裡已經腫了起來,血水也流了下來。方纔那番走,實在將她折磨得不行。阿僕便小心翼翼的,爲她洗乾淨。
這般做着,阿僕卻笑了:“姑娘怎麼不打我了?”仰臉去看她,“我現在這樣,纔是真的輕薄了。”
“你……”山纓揚了手,卻沒打下去,看着阿僕額角的傷,之前的愧疚又回來了。恨恨的把手放下,撇過臉不去看他,“你那鬍子,髒兮兮的,沒得教人厭?”山纓嫌惡着。阿僕那爬了半截臉的鬍子實在難看得很,要將他嘴都淹沒了,整張臉也不大看得出模樣來。
阿僕苦笑:“暫時只能請姑娘忍耐一下了。這鬍子現在實在不敢剃了。”
“怎麼不敢剃?”阿僕的手極燙,幾乎像要着火似的了,又烙得山纓皮膚疼,不覺想縮起來。
阿僕一把將山纓的腳抓回,替她洗着。然而山纓的問題他卻答不得,沉默了。
山纓也就不再問:“你受了傷?”
“不礙的。”阿僕下意識的拉了自己袖口,取了布巾替山纓把腳擦乾淨。山纓的腳極小的,還沒他手掌長,雪白的足讓他想起那山頂上的櫻花,顏色是那麼的相近。
“傷在哪?”山纓盯着他胳膊,才注意衣袖的顏色有些深了,隱隱透着褐色。
“姑娘,別聽齊秀的。都是些小傷,早好了的。”仔細的替山纓塗着藥膏。
“這藥膏不好用。得換了。”
“嗯。好。”阿僕站了起來,身子微微晃了晃,才站穩了,又笑,“姑娘開個單子吧,我去抓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