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離追上了山纓,略有些喘。眼見着太陽西斜,天色漸漸暗了,夜晚於他多有不便,他可不想在晚上行路:“山纓,該找地方住宿了!”
山纓終於勒住了飛雲,停了下來。當她和蒼離從別院出來的時候,飛雲就站在門口,暗刃停在飛雲的身上,等着他們。
“找地方歇歇吧。”蒼離不想隨意變成真身,不然用翅膀飛着,可比那馬快多了。
山纓輕拍飛雲的脖子,飛雲乖巧的轉了方向,向林中走去。
蒼離忙撈住繮繩:“進城的路在那邊,你去山林裡做什麼?”
山纓這才恍然。阿僕是被通緝之身,他們也就習慣了只選擇人煙稀少的山林歇宿。這般久了,她都忘了,原來可以歇宿在城中的客棧的,有牀可以躺,有枕頭可以枕,有房屋可以擋風遮雨。
飛雲被蒼離帶着換了方向,進城。暗刃在飛雲的頭頂盤旋。
蒼離強睜着眼睛,在城中尋着差不多的客棧,太差的他可忍受不了,不能去住。太陽早已落山了,對於他這日行的禽類來說,實在是個糟糕的時間。不要說眼睛不大好用了,就是睏意也一直襲來。偏偏山纓是個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懂的,只能由他來安排。蒼離都奇怪,山纓離開夜山的日子也不少了,怎麼還是任事不知的?那些日子她都是怎麼過的?
山纓側騎着飛雲,任憑蒼離帶着,在城中亂走。她仍是有些失神,反覆想着阿僕的那一個吻,帶着血腥的味道,暴烈,而溫柔到傷心的吻。隔着面紗,山纓輕輕撫着自己的嘴脣,彷彿阿僕還在。
“都安排好了?”
一個有些陰狠而輕薄的意味的聲音進入山纓的耳朵。山纓偶然覺得,這聲音似乎以前聽過,教她不自覺的勒住了飛雲,佇立在一面牆外,靜靜的聽着。
“放心,自然都是妥當的。”
這一個聲音,山纓永遠都會記得,是何宇韓,阿僕曾經的同僚,現在無時無刻不想着要怎樣傷害阿僕的人。山纓頓時放不下,着緊的聽着那兩個人的話。
“這一次,聽說唐更闌也是要跟着的!哼!肖恪好大的膽子,勾結前朝匪類,不怕殺頭麼!”陰狠的聲音用着彷彿要將人咬碎的力氣說着。
“聽聞,肖恪要把女兒嫁給唐更闌。”何宇韓輕輕的,卻居心叵測的一提。
“肖衍泉是我的!誰也奪不走!”陰狠的聲音如此霸道,竟教山纓想到了淳于昊鳴,驚得山纓一個寒噤。
“放心,這一次佈置下來,保管教唐更闌cha翅難逃!”何宇韓輕笑着,得意,“只要他死了,肖小姐,仍只能是您的囊中物。”
“嗯。”陰狠的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了些滿意,“放心,只要你們做的好,我答應你們的,自然也不會少了。”
山纓終於想了起來,那聲音她確實聽過,是曾到過別院的鄭觀塘。她又屏息聽了一陣,卻沒什麼特別的內容了,不過隨意兩句之後,那兩人也就散了。山纓仍是不知道,那兩人究竟佈置了什麼要對付阿僕。
“山纓!”蒼離已經走了一段距離,才發覺山纓並沒跟上來,又不得不返回來找,卻見山纓立在牆後發呆,“快走了!趕緊休息去,我可熬不住了!”拽了馬繮,就奔一座剛剛看好的客棧去了。
山纓躺在客棧中,卻是一夜無眠。
一大早蒼離就來吵山纓,一邊逗弄着暗刃,一邊問着山纓究竟要去哪裡。
山纓被問得愣怔,回答不出。以前的路都是阿僕決定的,在哪裡住,向哪裡去。她什麼都不必想,只跟着就好了。現在讓她來決定,她卻想不出來:“僻靜的,沒人的深山吧。”這是她唯一的目標,卻不知究竟哪裡有。
蒼離想了想:“那我們就向北走,越接近邊境,深山越多。”
“好。”山纓頷首,不自覺的卻想起了邊城。那邊,阿僕應該很熟悉吧。
蒼離到窗口放飛了暗刃,教它先去探路,看哪裡有合適的地方。不想一低頭,卻見着極豪華的一隊人馬。正中間的車上雕花刻繪,連車簾都是緞子的,亮粉的顏色,搶眼得很。蒼離不覺冷
笑。
山纓奇怪,不知道蒼離看些什麼出了神,也跟着湊過去。正看見車旁騎着一匹勁健黑馬穿着黑色勁裝的人戴着斗笠,斗笠下露出一把大鬍子。那人手中倒提着一柄大刀,極威武剛硬。
“當真有人春風得意!”蒼離譏嘲,砰的關了窗子,“山纓,我們走。”
山纓卻仍是立在窗旁:“他們,要去哪?”
“應該是那個什麼國舅府。”蒼離想着他之前在別院裡聽到的消息,漫不經心的回答。
“糟了!”山纓驚駭,“鄭觀塘與何宇韓勾結,必然會對他不利的!蒼離,我也要去!”想起昨夜聽到的信息,聯繫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你去做什麼?”蒼離忙止住,“你要怎麼進去?再者,你還管那混賬做什麼?他是生是死又如何?反正他也不要娶你了……”既然阿僕于山纓已經沒了用,那麼這人的生死,對於蒼離來說都無關緊要了。
“不行!”山纓着急,“他們都佈置好了,只要殺他的!”
“你還惦着他!”蒼離氣憤,一把摔了桌上茶壺,氣哼哼的坐在一旁。
“蒼離,我要去。他有危險。”山纓堅持,“他沒有任何可以信賴的人,他只能靠自己,他……”
“我不想聽你說他!”蒼離惱火,一掌拍碎了桌子,蹭地站了起來,“你心裡想的,全是阿僕!那我呢?又算什麼?”在別院就明白了,看着阿僕吻山纓的時候就明白了,甚至,在夜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無望了。然而聽見山纓只說着“他”,即使離開了,也不忘了“他”,妒火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熄滅的?
山纓不再說話,默默的把阿僕送她的釵子cha在自己的頭上,向外走。
蒼離緊抓住了山纓的胳膊,用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你別去,我去!”丟下人,搶着出了門。
山纓感激蒼離,無論怎樣,蒼離都對她好。而她卻不能回報蒼離的感情。
一隻白色的大鳥在天空盤旋了一陣,飛進了鄭國舅府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