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保人哈哈笑起來,這下那位希臘公主和所有女官們,包括剛纔還倨傲的灰少女,也都滿意地拍打起手掌來,“很貼切啊,金螺殼。”
這時候,一名皮膚被曬得黝黑的異族相貌的男子,端着個餐盤畢恭畢敬地遞到赫拉克勒斯的眼前:精美的波斯花紋陶盤裡,堆滿了這種去殼的穀子,像雪粒像珍珠,熱氣騰騰,瀰漫着沁人的清香味,直牽動赫拉克勒斯的鼻翼。
在盤子的左側,隔着個小小的綠色玻璃開口瓶,裡面乘着暗紅色的粘稠佐料。還有把產自塞琉西亞的硬棕木飯匕,長長的柄對着來自馬拉什的年輕使者。
赫拉克勒斯手指有點抖動,伸向那飯匕。
“用這種肉魚混合起來的露,直接蘸着剛剛烘乾碾好的稻米飯吃,很好吃的。”高文坐在凳子上笑眯眯建議道。
爲了表達外交誠意,赫拉克勒斯最後還是按大主保人的邀請照做了,當他吃入這種新鮮無比的食物組合後,覺得整個脣齒、食道和胃袋,都被一團極美的熱氣給籠罩起來,各處感官宛如在教堂祭壇前,齊聲詠唱起悠長的讚歌。
那個黑皮膚的異族人,穿得和農夫差不多,看到他這副受之無窮的模樣,有點得意地笑起來。
隨後就是大主保人、凱撒公主,還有形形色色女官都開心笑起來。
連凱撒膝蓋上趴着的小海倫娜,也流着口水瞪着大大的眼睛,一掙一掙地爽朗笑起來。
一刻後,女官和奴僕們支起個小小的遮風彩幕帳篷,因爲感到慵懶身重的安娜要休息了。高文則和赫拉克勒斯來到了山麓上處景色幽靜的柑橘果園,邊走邊商議着外交事宜,大主保人很隨意地取來兩根硬樹枝,一根遞給了赫拉克勒斯,一根自己杖着,輕鬆地立在山坡上,單手扶腰,凝目看着遠處的“金螺殼”和蔚藍的海洋。
“我願意釋放所有凡卡城東部的亞美尼亞武裝團,給他們自由,給他們田產,並給他們牲畜、藥物和作物種子。”林濤和波濤起伏聲裡,高文棕色頭輕輕被風兒翻動着,很有誠意而爽直地提出這個寬赦方案,而後他舉起硬樹枝指着赫拉克勒斯,“另外在雙方邊境設立四個商貿榷場,穀物、牲畜、羊毛、蜂蜜等都可以自由交換,來滿足兩國民衆之需。最壞的和平,也比最好的戰爭要有價值。”
“可以讓馬拉什的商會入駐塔爾蘇斯城嗎?”
高文微笑着很禮貌地聳了下肩膀,用希臘語說道“歡迎之至”。
“不害怕武裝團的民衆會越境逃入我國嗎?”赫拉克勒斯覺得和大主保人的談話氛圍異常輕鬆愉快,再加上先前他心中的疑惑未有解決,便大膽提出這個問題。
結果對方笑得更加自信,他指着下面的風景,“年輕人,你知道種植這種作物,效益是單純的小麥田幾倍嗎?是兩到三倍,並且人力更加節約,我準備在接下來將它種滿整個塔爾蘇斯,而後是澤菲利姆沿岸,再就是塞琉西亞、阿拉爾曼、阿拉尼亞直到阿塔利亞。到時候,整個我的國將滿是金色的螺殼和金色的梯田。但是你知道嗎?就在前一年,我的水稻農莊遭遇了瘟疫,四分之一的人死去,全莊與全部農田都焚燬了。但是我根本沒有向命運屈服,現在我成功了。”
“是的,讚美您的意志。”赫拉克勒斯不知道高文這番話是炫耀還是別有玄機,所以採取了謹慎的外交辭令。
“下面則是邁向更大的成功......”高文忽然接出這麼一句,隨後他舉起手指示意麪前的年輕人注意,只見他從衣服裡掏出個布袋解開系口——赫拉克勒斯看到,裡面是深藍色的一叢叢碎礦石,看起來很美麗,宛如真正寶石般,“這是什麼?”
赫拉克勒斯當然搖搖頭。
“它叫藍礬,是銅礦的副產品,在塞浦路斯的特魯多斯山脈諸處洞窟裡大量存在這種東西。以前當地人在得到銅礦後,很少去關心它,但最近在塞琉西亞大醫院的女醫師卻偶然覺它有很神奇的功效,便是將其(硫酸銅)磨成粉混配爲液體,播入稻田、葡萄園當中,可以消滅許多疾病瘟疫。只要大量使用這種東西,此後塔爾蘇斯國推廣水稻種植的阻力將大大減少。”高文的手指捏着那藍色晶體,“所以年輕人,你前面的回答定是認爲我是個好大喜功的統治者,方如此恭維奉承的。而我現在告訴你,斯蒂芬.高文是個講究根基和方法的人,我說的永遠和我做的相符。”
這句話讓赫拉克勒斯又是敬佩又是不好意思。
雖然他沒注意到,跟在他倆身後的那個灰少女,背過身去做了個不屑的嘔吐表情。
“在這裡我要開擴出一個大型的新港,不但能停泊來自全世界的船隻,也能出售全塔爾蘇斯的各種商品。”高文又指着“金螺殼”東側那片靠海的沼澤和蘆葦荒地,宣佈着自己宏偉的新計劃,“那樣塔爾蘇斯將成爲連接黎凡特、安納托利亞的最大中轉商站,將復興它曾經的繁榮氣象。對了赫拉克勒斯,這裡將叫做‘聖保羅新城’,它會包含三個大城區和一個宮城區,並用達的河運和灌溉體系和舊的塔爾蘇斯城連在一起,並構築第三道城牆,設置三處城門和大道分別通往奇裡乞亞門、拉馬斯濱道和阿達納。到時我的舊中心塞琉西亞將變爲軍械基地和大醫院觀光地,而所有最優秀的軍人、商人、匠師、牧師和幹事都會集中到此處,圍繞着宮城,擁有自己的宅院屋舍。”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赫拉克勒斯額頭上隱隱冒出汗水,他覺得面前的高文真的是個有魅力的人啊,以前爲什麼沒有現他是個這麼銳意和新奇的君王呢?金色的水稻、藍色的晶石小藥丸,還有巍峨的新港計劃,一件件都是那麼奪目而不可思議,但好像在這位高文的手裡就一定會實現似的。
但他不會這樣輕易認可服帖的,雖然話題和“馬拉什與塔爾蘇斯的和平交涉”越來越偏離,但赫拉克勒斯還是提出了新的疑問,“您又該如何清除這兒淤塞的淤泥?抱歉這個工程量乎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