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姘居的時候,這小娘們在榻上一直是上位的。”薩福貝爾在心中狠狠罵道,但也不好在表面發作出來,就支吾拖延,非得要見高文不可,哪怕是耽擱日子,也請公主給他頒發塞琉西亞內部道路的文關,讓他前去塔爾蘇斯和高文見面。
誰想到公主聳聳肩膀,反過來問他,“現在是什麼時刻了?”
薩福貝爾愣了下,出於禮儀他還必須回答,就在他叫隨員們手忙腳亂地找尋日晷板時,安娜輕蔑地嘆口氣,而後從小腰繫帶上取出個精緻無比的銀質星盤,這是仿造高文的,不過更加小巧,夜晚可以通過星辰,白日可以通過日光來確定時間——安娜將星盤的殼兒輕巧翻開,對着窗戶灑下的日光,而後又啪的聲合上,“抱歉,接見你的時間已經結束,馬上我要去處理巡回法庭設立的事務了。”
隨後這小妮子很不客氣地伸個懶腰,就自顧自地轉身離去。
“我有充足的理由見高文,因爲我是羅馬城的聖座冕下所派遣來的,管轄整個塞琉西亞和奇裡乞亞郊區的安塞姆!”終於那個一直在和薩福貝爾交談的高等神職忍受不住,他本來想帶着教皇的委任書,“打高文個措手不及”的,沒想到狡詐的高文卻把這個小娘推出來當盾牌,現在也只能先自報身份。
原來這愛塞姆,原本正是不列顛坎特伯雷大教堂的總執事,後來被委派到巴里城當公教會的大主教,結果在高文攻陷巴里後被無情驅逐。現在他得到教皇賜予的權杖和指環,帶着一顆深恨高文的心,來到塞琉西亞,就是要給高文下馬威的,充當攪屎棍的。這個任命,可能多少也能反應羅馬城現在對各個朝聖者領主的態度——烏爾班不需要你有多彪炳的征服異教徒的功業,最重要的是聽教宗的話。
誰想到,頭日攪屎棍就打了個空。
但聽到這句喊話,安娜還是帶着些故作訝異的表情,轉過身來,而後款款向安塞姆回禮,接下來還是沒停下腳步,徑自離去了,這會兒在她座椅下的籃子裡,忽然躍出兩隻漂亮的小貓,搖着尾巴,尾隨着主人一併去內廳了。代替她的,是那個和主人同樣倨傲的胖宦官,他走到人羣當中,給每個人發了個植物纖維制就的紙條,安塞姆與薩福貝爾看去,上面有行行希臘文,還有琳琅的數目,“馬上你們就前往大醫院館驛區的宿舍居住,每人一間,有人給你們提供伙食,拿好這張供應券,裡面不僅有你們的吃食憑證,還有你們騾馬的。”胖宦官翹起指頭,中氣充沛地笑着說到。
當薩福貝爾七竅生煙地一手握着權杖、一手握着紙券走出宮殿臺階時,發覺前面帳篷林立的貿易廣場和石頭街上,佔滿了人羣,有的說德語,有的說意大利語,也有說希臘語或斯拉夫語的,聚集在某位市政官打扮的人面前,那市政官正在給這羣人頒發和自己手裡一模一樣的紙券,並指引着他們朝同樣館驛區的方向而去。
“簡直把我們當作普通的香客和移民!”薩福貝爾和安塞姆恨恨地說到,心中打定主意要立刻寫信在教皇面前彈劾,而後也只能和人羣混在一起,熙熙攘攘朝着所謂的館驛區走去。
館驛區處在山阜和城池間,從山脊上兩位羅馬城來客可以望見大醫院的所在,它已經快要完工了,一種讓人印象深刻的起重機正被架設在它的頂部,這種起重機和當時歐洲西部所使用的“驢腳軲轆起重機”完全不同,它擁有個圓形可旋轉的基盤,有人能使用類似船隻舵輪的器械控制着它的方向,這樣便能沒有盲角地吊起任何磚石,兩側擁有鼠籠,裡面的人可以很輕鬆吊起沉重的材料。大醫院周邊,全是燒製磚頭的作坊爐窯,和運輸建築材料的騾子和驢子,升起的煙火幾乎遮蓋了整個天際的晚霞,給人種驚心動魄的壓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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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館驛區,薩福貝爾更加出離憤怒:雖然都拿着那個券,但因爲記錄的物資供給內容不同,他居然和安塞姆的待遇完全天差地別!
比薩的大主教,未來的聖城宗主教,和隨員們是坐在館驛的一層大餐廳用餐的,擺在他面前的是個髒兮兮的木桌,是從貿易廣場收攤後臨時收回來的,還散發着皮革的臭味,幾個陶土做的盤子,上面盛着粗糲的豌豆拌麥飯、豌豆粥、豌豆苗和豌豆泥夾餡餅,整個大餐廳裡全是剛剛結束了大醫院或聖保羅學院施工的人夫和匠師,他們全點了苦艾酒、蘋果酒,嘈雜無比,到處放屁,薰得薩福貝爾有無處容身之感。
連臨時在學院外就學的塞琉西亞法律生和醫學生,都在二層的雅居里用餐,有廚娘侍候他們,還能喝到葡萄酒,笑聲透過縫隙不斷傳到薩福貝爾的耳朵裡,讓他的神經更加暴怒。
至於安塞姆,就因爲他方纔在公主殿下面前喊了句“我是未來塞琉西亞的宗主教”,便被奉爲座上賓,他現在單獨在館驛區的祭壇前用餐,據說有精美的烤糕點,上面撒滿了美味的特拉布宗堅果仁和科林斯小葡萄乾,還有魚子醬和塞浦路斯的葡萄酒......晚上後,薩福貝爾也再沒看到那位安塞姆,他倆沒住在一個房間,薩福貝爾是住在最簡單不過的房間裡,除去個牀榻、水罐和小書寫桌外啥都沒有,薩福貝爾蜷縮在牀上,把皇帝賜予他的十字褡給鋪在身下,幾乎生了一晚上的氣。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左邊隔壁房間傳來是工匠們的談話,先是喊着醉話,然後就是如雷的鼾聲;右邊住的是對男女,說是結伴而行的香客,來觀看在建的大醫院的,但其實在薩福貝爾眼中這對就是姦夫****,晚上辦事的時候是精力無限、驚天動地,惹得未來的聖城宗主教起身,先是在小桌上翻開攜帶的福音書真誠地懺悔番,而後就貼着牆壁聽耳朵,左右手在胯下也隨着節奏忙碌了好一會兒,才解乏重新上榻,結果還沒等睡着,那邊又開始牀動牆搖起來。
第二天,薩福貝爾大人是黑着眼圈,又惱火又虛弱地走出房間的,而後要找安塞姆,一同去塔爾蘇斯。
但隨員卻告訴他,安塞姆大人得到了“優待”,今天清晨塞琉西亞的市政司人員就主動給他撥了幾頭驢子,讓他前往高文所在地了。
“搞什麼搞?”薩福貝爾將權杖砸在腳下,聲音悲愴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