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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塞巴斯托克拉特閣下,關於鐵門堡的設立,鄙人是在充分考慮敵情,並且與監軍宦官斯達烏拉喬斯充分磋商後,才形成的深思熟慮的舉動,此處是北部瓦拉幾亞蠻族與異端信徒渡河入侵帝國的必經之地,所以在此構築軍堡,綏靖地方,佈置斥候,防備敵人入侵,並無不妥。”塔樓上的高文侃侃而談。
這話氣得伊薩克要瘋,他狠狠折彎馬鞭,對高文無言以對,便狠狠找旁邊的斯達烏拉喬斯的晦氣,“你這螻蟻,你這蛆蟲,御苑的谷糧與絲綢怎麼養出你這樣的廢物。現在你悔過還來得及,趕快告訴我,斯蒂芬高文到底使用了什麼卑劣的犯罪手段,蠱惑挾持你,並危害了這個帝國!”
皇弟的聖威,讓那胖宦官嚇得渾身篩糠,但是高文卻不動聲色,將斯達烏拉喬斯給拖到身後,用冷漠的語氣重申,“既然本人在鐵門堡設防的程序沒有任何問題,就不用勞煩皇弟閣下親自巡察了,還請塞巴斯托克拉特回返索菲亞堡,若是高文決意要向多瑙河入海口地帶進擊,自然會派遣傳令官上報於您。”
“你這個毫無禮數,充滿野心的蠻子!”軍堡壕溝邊的伊薩克憤怒地大叫起來,接着從馬鞍懸掛中,取出了角弓,對着塔樓上的高文,便搭箭拉弦。
高文冷笑着朝後退了半步——他身邊兄弟會的喬瓦尼持盾上前,伊薩克怒叫聲,將手腕捏得吱吱叫,隨後將箭簇又微微一偏,移向了那個斯達烏拉喬斯的當面,結果塔樓的防柵邊,紛紛出現了庫曼射手,與貝內文託弩手,高文身邊兩側就此約有二三十個角弓和勁弩,密集對着伊薩克。
伊薩克身邊的侍衛們。見狀也紛紛取出角弓,對着塔樓。
而此刻,他們兩邊空曠的草原上,忽然神出現了兩撥騎兵。恰好將他們夾在了中間位置,頭頂氈帽羽飾,攜帶角弓與騎矛,“還是請塞巴斯托克拉特退回去吧!萬一有所誤傷,對科穆寧家族就是場最大的災難。相信不久後我們會在皇都會面的,陛下與您處心積慮,就是不願意將我放入到邊境之內,不過沒有關係,我是一定會進來的,大勢是不由得你們的意志爲轉移的。”帶着這種嘲弄的語氣,高文輕蔑地用手指指着伊薩克。
這下,胖宦官都跪了下來,乞求高文不要再用這等狂妄的語氣對皇族成員說話。
無奈而憤懣的伊薩克,只能慢慢將角弓重新掛起。“別癡心妄想了,馬上就是這片荒野上最最恐怖的秋季了——所有的庫曼人、佩徹涅格人、馬扎爾人、泰夫里斯異端信徒,在這個季節,他們的戰馬都會飽餐,他們的弓弦與彎刀都會渴望飲到人血,所有遊牧的戰士都會集合在庫曼可汗的王廷牙城,接着像羣從草原深處捲來的蝗蟲般,而此處河口將是所有風暴最最恐怖的核心,好好感受這種恐怖好了!高文,就算你挺到了冬季。但是下面的景象將更加悽慘,馬兒沒有草料,士兵沒有食物,所有的河港和海港都會凍結起來。這座軍堡周圍的所有蠻族部落,也都會像野獸般,在隆冬裡因爲尋覓不到獵物而雙眼紅,他們會吃人,會把你們全都殺死。就葬身在這片草野裡,充當河灘上的浮灰肥料好了。上帝與蠻族。會替科穆寧家族收拾你的!”說完,伊薩克調轉了馬頭,帶着依舊無邊的恨意,帶着自己的侍衛騎兵,很快揚鞭離去。
“可笑的伊薩克,在這個冬季,我會在溫暖的聖喬治海峽過冬,並且來到你兄長的都城下,讓科穆寧家族感受到這個事實,我的利爪與獠牙是你們無法阻攔得住的。”塔樓上,扶着防柵的高文,在心中暗笑着。
無邊無際的瓦拉比亞廣袤原野之上,彷彿是處在世界文明的最邊緣地帶,此處在古希臘時代,就是蠻荒與野獸的代名詞,就連最最勇敢的冒險家與商人,也對此處望而卻步,攸克興黑海飄來的暗色氣霧,飄蕩佈滿整個國度,到處都是動物的可怖骸骨,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遊牧民騎着馬,千百年來,一輪接着一輪,以不知所謂的打扮,頂着牛羊的頭骨當作帽子,到處劫殺過往之人,或者是同類,當他們如獸類般繁衍生息,下出的崽子足夠多時,就會呼嘯着聚集起來,南下到富饒的馬其頓與色雷斯,燒殺劫掠,無所不爲,給整個歐6帶來戰慄和恐怖。
一處高聳的古代斯基泰國王的石堆陵墓前,卡貝阿米婭騎着馬在一幫忠誠保羅派同工的簇擁下,緩緩而過,隨後找到個能遮蔽風沙的地方,下馬休息,繼續抱着羊羔的羅曼努斯,也咕嚕着卡帕多西亞的土話,窩在她的身旁,“離我遠些!”卡貝阿米婭不客氣地用鞭梢抽打了羅曼努斯下,接着這個牧羊童用怨憤的眼神看看這位異端聖女,便貓着身軀挪動了幾步,靠着另外個倒塌的柱子臺基休息,與小羊互相玩耍起來。
“這裡距離庫曼大汗的王廷還有多遠?”卡貝阿米婭取出水囊飲用了幾口,便整理了下頭,詢問熟稔路況的信徒同工,得到的回答是:大汗的王廷,位於巨大山脈(喀爾巴阡山)的南端,這樣他就能在盛夏時節前往密林裡避暑,大約尚有三四日的腳程才能抵達。
居然還要過這麼久,卡貝阿米婭懊喪地低下頭,她爲泰夫里斯共和國的復興,已經奔波了三四年的光陰,耗費心血無數,但信徒就是信徒,煽動起來是非常容易的,卻無法在硬對硬的陣仗當中,擊敗皇帝的軍馬,即便他們經常會被諾曼人或突厥人擊潰,她一個女子也不懂得軍事,只有些聰明機靈的策略而已,現在於菲利浦堡下又被阿萊克修斯大敗,拼湊起來的衆人死傷投降逃亡殆盡,不過好在她與羅曼努斯都活下來,而據說庫曼大汗亞森,對她的教義很感興趣,當然對劫掠侵攻富裕的羅馬帝國更感興趣。
所以卡貝阿米婭盡職盡責,想到的不是渡海回錫諾普,而是要深入大汗的王廷,鼓動這上萬人的庫曼人部落,接受保羅派的經文,再趁着秋草豐肥的秋季,渡過多瑙河與摩拉瓦河,給皇帝制造巨大的攻擊,並且現在君士坦丁堡周圍的政治態勢,是最有利的,是百年難逢的——“必須得抓住機會卡貝阿米婭,你可是偉大金手執政官的聖裔。”這年輕姑娘握緊拳頭,暗中給自己不斷打氣。
聖裔,在共和國是個響亮無比的名號,但是對她來說,卻是與生俱來的沉重的職責與負擔。從記事起,卡貝阿米婭始終以爲她就是個普通的信徒、農家的女孩子,她喜歡在山地放牧羊羣,採集花朵與果實,在河川裡捕捉鮮魚,更喜歡村莊裡的祭典聯歡,和同齡孩子間的惡作劇,坐在滿山的青草上,看着卡帕多西亞羣岫間的雲,暢想着一些懵懂的心事。但是冠上“聖裔”後,她卻要與形形色色的敵友見面,不斷地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好像一個奇怪國家的概念強行在她的腦海裡形成,隨後就是“你必須要爲它而戰”,混着黑鐵般的物質,灌入到她纖弱清麗的軀體當中,她從與君士坦丁堡皇帝的鬥爭裡,享受到點得意的榮耀,但更多的卻是挫折,會死許多許多同工的挫折。
就在前不久,她親眼目睹了菲利浦堡外,阿萊克修斯皇帝的大軍,射出如同火獄降臨般的可怕箭雨,撕裂洗刷同工們的軀體,他們哀叫着,以萬分悽慘的狀態橫屍荒原,但她卻無能爲力,只能逃跑,這算什麼,算救贖嗎?
“我能救誰,怕是連自己都救不了但無論如何堅持下去。”卡貝阿米婭咬着潔白的牙齒,站了起來,結果一陣喧鬧,幾名同工與先前菲利浦堡的拜占庭降兵,拿着劍和盾牌,護在她的面前。
在陵墓開外數箭之地,不知道自何時起,出現了一撥人馬:帶頭的男人,裹着獸皮氅,耳朵上掛着遊牧風格的吊墜,寬大腰帶上拴着彎刀、火鐮與箭袋,兩撇鬍子,滿臉的陰險狡詐,就好像寫在其上。他的身後,是許多看來臨時僱傭的瓦拉幾亞騎匪,裝備和衣服都是五花八門的,尤其讓人注目的是他們坐騎的腳步,與常態的馬匹根本不同,看起格外詭異驚悚,這羣人你根本說不出他們是什麼族羣的,全在瓦拉幾亞用刀箭討生活,爲了錢財連僱主都殺。
這下,卡貝阿米婭的臉面也閃過一絲驚懼,便貼在了孤單聳立的石柱邊,握住了短刃的把柄,那邊羅曼努斯早就爬到了她身後亂石堆下,探出小半個腦袋來。
“是泰夫里斯人?”那個帶頭的倒很敏銳,駐馬在一箭地開外,觀察了會兒就得出這個結論。
接着看卡貝阿米婭等人依舊保持戒備的姿態,那人便笑起來,“鄙人原是匈牙利王的貝爾格萊德公爵,名叫古茲德爾堅,最近丟失了城堡和領地,準備投奔庫曼大汗來的。”
“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擊敗了你嗎?”卡貝阿米婭沒有離開石柱,警惕地探問。
“不,是個叫斯蒂芬高文的東征軍領袖。”古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