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阮如璋彎道超車

當初周澎默許阮如璋重新上來,也是對阮如璋能力的一種認可。無論是阮如璋在伏龍灘任所長期間做的大量開創性工作,還是之後任副局長期間的突出貢獻,周澎內心深處是認可的,對阮如璋也是欣賞的,只是嘴上不能說出來而已。既然認可,既然欣賞,所以就讓他阮如璋上來了。前提是,阮如璋即使上來了,周澎也有充分的自信能左右他的前途。在當時周澎的認知裡,你阮如璋儘管往上邁了一步,但終究離我還很遠,不可能突然爬上來跟我分享權力。你在進步,我也在進步。我進步不需要通過你,你能不能進步必須通過我。你進步,我也會讓我女婿進步。你上個臺階,我也讓我女婿上個臺階。我女婿在你上面,總能壓你一頭。反正,你阮如璋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另外,周澎當初沒有強力干預阮如璋上來,還有一個重大背景。周澎明白,自己是本省籍地方幹部,除了三四十年代在延安待過幾年,半輩子從政經歷都在地方,在中央沒有過硬的資源。在本省政壇,周澎絕對算個厲害角色,但在中央眼裡,周澎這樣的幹部一抓一大把。而現實卻是,龍踞作爲國家的改革前沿,必要的時候中央可以跨過省委直接佈置工作。如果周澎在龍踞吃相太難看,中央一旦看不下去,分分鐘就能拿下他。周澎身爲政治家,非常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自己既然已經牢牢控制了龍踞政局,讓幾個李向輝阮如璋這樣的外省籍幹部做點綴,還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全部任用自己人,不是辦不到,而是沒必要,會弄巧成拙。

一直以來,周澎對自己的政治手腕都有着充分的自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他的所有佈局,最後幾乎都如他所願。他在龍踞這些年做的工作,羣衆擁戴,省委肯定,中央認可,他似乎可以高枕無憂。然而就像抓沙子一樣,都牢牢抓在手裡了,偏偏指縫裡漏下來一點,而偏偏這漏下來的一點他孃的非常要命——阮如璋揹着大家彎道超車,脫離了龍踞黨政幹部正常的晉升序列,直接聽命於中央,周澎對他失去了控制。而阮如璋又確實能力出衆,格局也大,他一旦被委以重任,再殺回龍踞,周澎這些年來對龍踞官場的佈局就會打破,甚至天翻地覆。而且,阮如璋一定會這麼幹,不管是替他老丈人安立海雪恥,還是他本人想在龍踞有一番作爲,他都一定會拿周澎開刀。

所以有必要在這裡簡單交代一下市委書記周澎的背景。本省籍的周澎是解放前的進步知識青年,延安成長起來的老革命,解放後回到本省,歷任縣長、區長、廳長、市長、主任、省委常委,以及龍踞市委書記,是推進龍踞改革無可辯駁的功勳人物,能力非同一般。然而,或許是意識形態的侷限,此人跟他的很多同時代同僚一樣愛立山頭愛整人,去到一個地方走馬上任,往往會先把前任留下的班底排擠出局,只用忠於自己的人,不管有沒有必要。就拿八二年接替前任市委書記安立海來說,兩人並沒有個人恩怨,只是政治理念不同而已。即使這樣,在安立海退下來後,他曾經用過的人依舊悉數靠邊站,也不加任何辨別,而且跟安立海關係越近的人下場越慘,比如安立海的女婿阮如璋,工作上也沒犯錯誤,不由分說就把人家一腳踢下去。說起來阮如璋還算幸運的,要在非常年代,肯定會被扒得一乾二淨妻離子散,這樣的事周澎沒少幹。可對自己人則完全是另外一個待遇,先不看你有沒有能力,就看你忠誠不忠誠,一分才能當兩分才能用,五分才能當十分才能用,拔苗助長也在所不惜,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其結果是,周澎每次走馬上任,面前就會倒下一片;每次離開一個地方,背後又會倒下一片。奇怪的是,周澎自己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而且仕途更上一層樓。只是接下來他可能再沒這麼的好運氣了。

說起來,阮如璋對自己突然被調去省計劃委員會也感到無比詫異。

一年多前的那個晚上跟北京來的大軍以及孫維季在“龍踞飯店”吃了一頓西餐,雙方並沒有聊任何具體的事情。阮如璋也是事後才從孫維季嘴裡知道,大軍是帶着中央的紅頭文件來的,不久就要在龍踞組建一家公司,從事貿易、金融、科技、地產、基建,等等,業務包羅萬象。大軍四九年生人,一年前以上校軍銜從解放軍總後勤部轉業。大軍對阮如璋的第一印象如何不清楚,不過阮如璋對大軍的第一印象並不十分正面。阮如璋覺得大軍膽子或許很大,但水平肯定只有一般,而且自以爲是。這也不奇怪,解放後出生在北京的這一撥高幹子弟大多是這個尿性,沒經歷過戰爭,但人人覺得自己可以指揮千軍萬馬;沒經歷過苦難,上個山下個鄉就認爲自己嚐遍了人間疾苦,能寫出幾部“傷痕文學”;喜歡抒發情懷,喜歡指點江山,喜歡對人家的工作指手畫腳。

大軍就是典型。

大軍的背景非同一般,父親是紅軍時期成長起來的高級情報幹部,雖然一直以來在中央的排名並不靠前,老百姓幾乎沒聽過他老人家的名字,新聞中也極少提及,但卻是歷任領導人倚重的角色,在黨內的地位舉足輕重。

阮如璋不知道自己這樣一個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長對大軍有什麼用處,好像作用並不大。大軍似乎讀懂了阮如璋的疑慮,說自己初來乍到龍踞,想在龍踞多交幾個朋友,僅此而已。肯定不會僅此而已,大軍如果想在龍踞發展,完全應該去找周澎和張小園,他們纔是對他能馬上發揮作用的人,而以大軍的身份地位,周澎和張小園也絕對不會拒絕。大軍沒有去找周澎和張小園,卻找了籍籍無名的阮如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大軍不是在找搭檔,而是在找利益代理人。跟周澎和張小園比起來,阮如璋無疑是更理想的人選,一是年輕,政治生命還很長;二是職位不高,根基不深,誰提拔就是誰的人;三是素質過硬,能力出衆,可以培養。在吃西餐的過程中,大軍自始至終都沒有透露具體的信息,但說了這樣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話。大軍跟阮如璋說,你想幹事,沒鳥用;你能幹事,也沒鳥用,

“你得先上到一個輪得到你幹事的高度,不然說什麼都白搭。”大軍說。

大軍是怎麼說起這話的已經不記得了,但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如果阮如璋是他要找的人,這句話傳遞出來的意思就是,他和他背後的人肯定是計劃在龍踞下一盤很大的棋,而且這盤棋要下很長時間,長到足夠把阮如璋從一個小小的副局長打造成他們想要的人。或許大軍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沒意識到給阮如璋傳遞了這樣的信息,可阮如璋是何許人,輕而易舉就解讀出了這樣的信息。

那天晚上飯局結束後,孫維季讓阮如璋先別走,在酒店咖啡廳等她,她去送送大軍。去了有一個小時,孫維季重新回到咖啡廳,問阮如璋有什麼看法。

阮如璋說我能有什麼看法。

孫維季說要不要繼續接觸。

阮如璋說我無所謂,就是交朋友嘛——大軍是什麼看法。

孫維季說阮副局,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他對你的看法完全不重要。決定權不在他,在他背後的人。他願意出來見你,完全是他們對你的情況已經足夠了解了,他出面不過把球拋給你,接下來就看你接不接。

阮如璋說你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不應該只是牽線人這麼簡單罷。

孫維季說你別管我做了什麼,這事要成了,你能記得我的好我就感激不盡了。

阮如璋說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做。

孫維季說你要是有其他想法就到此爲止了,就當大家從來沒有見過。你要是沒有其他想法接下來的事就別管了,我能幫到的地方我肝腦塗地,你等消息就是。

阮如璋說這話什麼意思。

孫維季說這還不清楚啊——我要幫你把事落實下來啊,他們用你之前總該先把你放到一個用得上的位置罷。

那次見面,阮如璋意識到自己搭上了快車,但絕對沒想到會這麼快。阮如璋以爲自己會很快接替鄒南粵,然後在龍踞官場自下而上,直至取代周澎。然而大軍和他背後的人卻連這點耐心都沒有,直接把阮如璋推上了火箭。不過事後想一下又一點不意外,首先,以大軍的背景,他要在龍踞培養一個利益代言人,肯定不會把這個人培養成公安局長,那對他沒用;其次,等阮如璋一步一步從下面爬上來,黃花菜都涼了,大軍耽誤不起。這就好比下象棋,既然跳馬能將軍,又何必一步一步拱卒。

省計劃委員會是個什麼職能單位,簡單說就是制定一省經濟發展計劃、協調指揮一省經濟工作,也是鍛鍊檢驗幹部的試驗場,出成績了,是個晉升的階梯,沒出成績……沒有可能不出成績,因爲受省委直接領導,一把手由常務副省長兼任。如果你連省委直接領導的工作都幹不好,那組織上也就不會把你安排到這個崗位上去。反正,這麼說罷,計劃委員會副主任,就是一個頂着二把手的頭銜幹着一把手的工作、想犯錯誤也犯不了大錯誤的而且還能學到真功夫的職務,出來你就是地方大員。因爲你只有搞清楚經濟是怎麼回事,懂得宏觀上制定經濟計劃,纔有能力領導一個地區的發展。最好的例子就是周澎和李向輝,周澎有過計劃委員會的工作經歷,所以他知道怎麼搞好經濟,而李向輝正好缺了這一塊經驗,所以只會喊口號。多說一句,阮如璋是真不喜歡李向輝這個曾經提攜過自己的領導,這兩年來,除了喊口號和隨時隨地給周澎下絆子(而且通常還不能得逞),有建樹的工作乏善可陳,實在不算一個稱職的二把手。

去省裡報到前,妻子安慧真問阮如璋,自己和荔荔是不是也搬回居安。安慧真實在不想搬,儘管父親安立海一個人在居安,可自己在龍踞工作生活都十年了,習慣了。

阮如璋說不搬,荔荔上高中了,轉學可能受影響,我會經常回來。

安慧真說你是不是還要回到這裡來。

阮如璋說這個我說了不算,我是黨員,一切服從組織安排。

安慧真說阮如璋,你就當可憐我,將來做到市長就夠了,以後我們兩口子就在這養老。我真不想跟着你顛沛流離,雖說嫁雞隨雞,可每次換個新環境我都要頭疼好幾個月,真的吃不消。

阮如璋說我儘量,不過我也是身不由己,你還是要有思想準備。

說起來,其實最早進入大軍及他所代表的利益羣體視線的理想人選並不是阮如璋,而是龍踞的三號人物樑東海。山東人樑東海具備跟阮如璋一樣的條件:年富力壯、根基不深、能力出衆。同樣不到五十歲的樑東海即不是周澎的人,也不是李向輝的人,而是省委兩年前放到龍踞來鍛鍊的業務型幹部。在做副市長前,樑東海一直在央企任職,履歷比阮如璋完整,大學的專業是經濟學,在央企的省分公司工作二十幾年,即有最基層的工人經歷,又有分公司一把手的領導經驗。總之,這是一個即懂經濟,又懂業務,還懂政治的全面型人才,省委重視,在中央也有貴人。悲哀的是樑東海有一個方面不如阮如璋,那就是運氣——樑東海不認識孫維季這個攪屎棍子。

最早得知大軍要在龍踞尋找代理人的時候,孫維季敏銳意識到,如果自己能在其中發揮作用,將來肯定也能分到一杯羹。孫維季不認識樑東海,因此,在大軍和樑東海之間,她也就發揮不了作用。既然發揮不了作用,我就把它給攪黃了,把事情往自己能發揮作用的方向引導。

孫維季提醒大軍,樑東海有一處短板,在龍踞任職時間太短,不熟悉龍踞的情況,將來控制不住局面,難有作爲。

大軍認爲這不成問題,只要運作得當,樑東海想在龍踞任職到死都可以,足夠他熟悉情況、控制局面。

一着不成,孫維季又提出,樑東海可能並不願意配合,因爲他在央企幹了二十幾年,肯定已經有了靠山。

大軍說確實有,他的靠山就是我們的人,不過是個不大重要的人物。

孫維季想,這可就難辦了,雙方對接起來簡直天衣無縫。孫維季不死心,說我知道一個更理想的人選,你們不妨也考慮一下他。

大軍說什麼人。

孫維季說龍踞公安局副局長阮如璋,你們這一次錯過了他,肯定是你們的損失。

大軍說跟我說說這個人。

孫維季說我說管什麼用呢,你們有的是途徑瞭解他,你們自己去了解好了。不過我要提醒你們的是,即使你們這次忽略了他,他也終究會崛起,將來搞不好就是你們最頭疼的對手。

大軍說這人什麼背景。

孫維季說沒背景,就是沒背景,所以仕途才一波三折,不然早上去了。

大軍說你說他叫什麼。

孫維季說阮如璋。

孫維季如此煞費苦心把大軍等人手裡的牌翻過來,除了想從中分一筆羹,還有更迫切的現實因素,那就是自己離開部隊已經很多年了,原來的靠山已經退居二線,位高權不重,自己手裡可利用的人脈資源日漸式微,再過幾年可能就要面臨沒牌打的局面了。雖然這幾年賺的錢足夠下半輩子花的了,但多多益善又有什麼壞處呢。

孫維季有兩個打算,要麼再找個老公,然而什麼樣的男人適合呢?三十開外的女人,帶着一個前夫的孩子和一個出身成謎的私生子,這樣的女人誰敢娶?敢娶的,自己又肯定看不上,所以再婚幾乎是沒可能了。那就剩下重新找個靠山這條路了——敢娶自己的男人沒幾個,但想保護自己的男人倒有的是。那麼找誰呢?像大軍這樣的高幹子弟?不行,摁不住。覃長弓?正人君子,靠不上。阮如璋倒是蠻理想的,正處於男人的黃金時期,雄心勃勃,前程遠大,最大的問題是家庭美滿,不可能主動撲過來。而且看得出,那是一個非常沉得住氣的傢伙,自己赤裸裸撲過去他絕對不會接招,必須放出一個他完全無法抗拒的大招,不然很難把他釣上。

爲了成功把阮如璋塞上大軍這班車,孫維季可謂使出了渾身解數。在阮如璋跟大軍見過面後的一年多時間裡,孫維季往北京跑了不下十趟,幾乎動用了手裡所有的資源,遊說了所有認識的關係。全部自費,而且自始至終沒有跟阮如璋透露半點。當然不能事先透露,儘管抱着必成的信心,但決定權畢竟不在自己手裡,萬一沒成,那就不好交待了。

在孫維季的多番遊說下,大軍和他背後的人也詳細瞭解過阮如璋的情況,但依舊堅持優先考慮樑東海,因爲阮如璋的級別還太低了,培養他會搞出大動靜。另外他們瞭解到阮如璋其實也存在問題,那就是崗位變動極爲不尋常。發生這種情況的唯一解釋就是阮如璋要麼工作中犯過大錯誤,要麼在龍踞的幹部隊伍裡早就站隊了,這種底子複雜的人不是他們理想的人選。尤其孫維季還隱瞞了阮如璋是安立海女婿這一重要信息。阮如璋是安立海女婿,安立海可是路線派,而大軍等人的父輩卻是改革派,雙方的意識形態就對立,怎麼可能共事。

多次遊說無果,最後孫維季實在沒轍,搬出了自己的乾爹老鍾。乾爹已經退居二線,位高權不重,但人還在,ZNH、北戴河、玉泉山,301,以及將來的八寶山,都有他一席之地。乾爹已經發不出指示,但還可以走動,他的老戰友老兄弟老領導老屬下就是大軍等人的父輩,他們一句話勝過孫維季千萬句。就這樣,孫維季硬生生把大軍等人原來的計劃攪黃了,換上了大家原來不看好的阮如璋。條件是孫維季必須保證阮如璋會聽話,將來不會反水,不然孫維季和阮如璋都將有天大的麻煩。

孫維季相信阮如璋不會反水,理由很簡單——路線派已是明日黃花,他阮如璋能反去哪?何況,通過跟阮如璋幾年的交往,孫維季也清楚看到,此人根本就是一個假路線派,事實上他比誰都更擁護改革——看看他跟伏龍灘那羣資本家朋友的密切互動,那可不像是一個路線派幹部會幹的事。孫維季也不怕阮如璋將來會背叛自己,因爲孫維季壓根也沒想過把阮如璋攥在手裡。孫維季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的女人知道跟男人做交易,而不會傻到把一個男人攥在手裡惟自己一人所用。孫維季也知道阮如璋是個聰明的男人,聰明的男人知道權衡得失,知道如何讓利益最大化。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人會栽了跟頭再也起不來,那就是不會算賬的人,兩人都不是這類人。兩人的關係並不是分蛋糕的關係,你多我就少,你少我就多。兩人的關係是做蛋糕的關係,你懂工藝,我有原料,合作就都能吃上蛋糕,不合作就誰也別想吃,就這麼簡單。

阮如璋走馬上任,孫維季第一時間在居安國營飯店宴請阮如璋。孫維季宴請阮如璋的名義不是恭賀阮如璋高升,而是說自己這些年在龍踞多次受阮如璋款待,這一次是盡地主之誼的回請。這就是孫維季的聰明之處。前一個名義阮如璋可以藉故推脫,因爲你太迫不及待表功了,令我很不舒服。但後一個名義阮如璋就沒辦法推脫,因爲這是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是感情聯絡。整個飯局下來,關於阮如璋的這次高升,孫維季也隻字未提。既然雙方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即使不是別有用心,嘴上說出來也很討厭,那還說它幹嘛。

整個飯局當中,孫維季說得最多的是關於她兒子冉冉的趣事。冉冉是孫維季的大兒子,是孫維季跟前夫生的。孫維季前夫冉中趕是唱花旦的京劇演員,過去在軍區文工團,如今去了國家京劇院,兩人結婚是相愛,離婚是性格不合。孫維季對兒子冉冉的愛溢於言表,習慣叫“我家冉冉”,而不是直呼其名。冉冉十三歲了,上中學了,孫維季說我們家冉冉特別聰明,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第一,都沒拿過第二。孫維季說我家冉冉的理想是長大了做科學家。孫維季說上次我帶我家冉冉和我家孫鐸去動物園,真是好玩死了,在關豪豬的籠子前,旁邊一個學生模樣的遊客叫他另一個同學,那個同學複姓諸葛,我家冉冉以爲那個遊客在叫豪豬,說真奇怪,媽媽,這隻豪豬叫諸葛,當時把大家都笑壞了。

孫維季說阮副主任,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帶我家冉冉出來讓你見見,你肯定也會喜歡他。

阮如璋說沒問題。

孫維季說我讓我家冉冉認你做乾爹,答不答應。

阮如璋說可以啊。

孫維季說下次你們見了面再說,你要不喜歡就另說——我家冉冉真的很招人喜歡。

阮如璋說你小孫的兒子,一定差不了。

孫維季說咦,阮副主任,唯心主義喲。

阮如璋說哪裡,我可是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如假包換。

孫維季說咦。

阮如璋說真不騙你。

孫維季說對了,阮副主任,我一直嘚吧嘚吧我家冉冉,你不會厭煩罷。

阮如璋說怎麼會,這頓飯我吃得很高興。

孫維季說真的。

阮如璋說真的。

孫維季說是實話。

阮如璋說你看,小孫,你看我有必要對朋友也客套麼。

孫維季說這就好,我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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