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 北地之行(四)

得意洋洋、躊躇滿志,受到夢麗城主幾句蠱惑之言便頭腦發熱的遊牧民首領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僅僅是魔法師手中的一顆小棋子、可憐的炮灰。相反,乘騎在佩加索斯背上的首領正在勾畫着不久的將來稱霸北地的美好藍圖,佩加索斯的美、夢麗城主慷慨的許諾以及個人野心的膨脹迷惑了他的心、使得他忘記了一切危險。

向西行進至多石之地,那裡少了些風沙,更多的是巨大的石塊,有小石子疊加在一起的暗號、標記,也有巨石搭建而成的祭壇。遊牧民首領舉着鋼刀說:“城主,前方便是食人魔部落,這些石形建築是他們的標誌、唯一的風景線,那些小石塊堆成的暗號是進入部落的切口,倘若外來人要拜訪食人魔部落,那就必須順着那些小石堆前進,但我們這次沒有那個必要了!趁着這羣傻瓜還期待我們按規矩行事的機會,直接發起衝鋒絕對事半功倍!這樣,我現在帶着族人直接殺至首領營帳,直搗對方的中樞系統,城主則清理外圍如何?”

夢麗城主注意到食人魔部落沒有設立任何障礙物,而且沒有任何防備,他斷定只要按照遊牧民首領的計劃行事,一點能輕易獲得勝利。但他心中還有其他的算盤,便假裝思考了一陣子,然後說道:“我覺得閣下的建議不妥,因爲食人魔部落四周和內部都佈滿岩石,是個多石的區域,那會限制騎兵的衝鋒,不如我們打個顛倒,我去直搗中樞,將對方主力引到寬闊地帶來,然後你再帶着族人衝鋒、清理外圍,怎麼樣?”

“城主說的也有道理,就這樣辦吧。”

夢麗城主早就派盜賊搞定了一套做工最精美的皮衣,他這時有了首先拜訪食人魔部落的機會,便按照酒館老闆的提示,以此換取對徵兆的解讀。北地的食人魔部落相當於野外生物,他們遠遠不及約克手下的食人魔那樣兇殘,反而因爲與外界商人經常來往而習慣性地顯露出友好的態度來。當夢麗城主一行被食人魔部落首領接見之後,他首先悲哀地獻上了唯一的一件皮衣,說起來是“皮衣”,實際上最多也只是個能將食人魔魁梧的身軀勉強包裹住的一塊獸皮而已。

“務必請您原諒,此番只能獻上一件皮衣。”夢麗城主雙手捧着它,恭恭敬敬地說道。

“大概情況我已經瞭解了,據說你半路遭到了襲擊?”

“就這一件還是我和同伴冒着生命危險保住的,爲的是不失信譽。”夢麗城主頭也不擡地回答。

“可是,閣下確定我們之間曾經有過貿易往來?我可從沒有見過你。”食人魔首領掃視了一遍探險者,又補充道,“完全沒有與一羣法師打過交道,閣下還是說實話,我看你們不像商人,倒更像一羣戰士。”

夢麗城主沒有想到食人魔首領如此精明,便急忙撒了個謊:“既然您認定我們是戰士,如果我說自己是頭一回與貴部落作貿易,您肯定不會相信•••••罷了,我就實話實說,實際上,我們是商人請來的護衛而已,但不幸途中遭到了遊牧民的襲擊,我們是僅存的人員,原本可以保住三輛馬車,但後來又迷了路,貨物終究還是被遊牧民所搶走,很多同伴被殺,唯有這麼一件我一直帶在身邊纔不至於丟失。這次我將它獻給您,就當是開通貿易的贈禮,首領務必要收下它。”

“怪不得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受到貨物,原來是遊牧民部落乾的好事!”食人魔首領勃然大怒,粗野地吼道,“看來有必要教訓一下這羣狂妄的傢伙了!”

“如果是這樣,我以後決不會再踏入北地一步,真不希望因爲這件事引起戰爭,而且一旦如此,我以後想與貴部落作貿易也不行、因爲遊牧民會隨時準備報復我們,他們在沙地中行軍快得像風一樣,往往讓人防不勝防。”夢麗城主見對方落入圈套,急忙說出準備好的臺詞,“這件皮衣也不必作爲開通貿易的贈禮了,就當是件尋常禮物吧。難道首領這麼待見,送點禮物也是應該的。”

“這是什麼話?你進入北地爲了與我們作貿易蒙受了巨大損失,險些丟了性命,這件事我豈能罷休?我不但要和他們宣戰,而且還可以替你做一件事,你只需說出來就行。”

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夢麗城主的牙齒卻不聽使喚,他不知道該如何在這些精通徵兆的獸人族薩滿面前拿捏好分寸,生怕徵兆被解讀之後露出馬腳,便狡詐地問:“那好,我就請教一個問題,我聽聞其他商人說北地是一個荒涼之地,沒有什麼獨特景緻,而我這次進入北地卻爲何發現到處都是花草、一片繁盛的景象?除過遊牧民居住的沙漠給我留下了極其不好的印象,我曾追蹤到了那裡,但因爲不適應氣候最終才改道來到了貴部落,這一路上也是花草覆地、令人心曠神怡,心情也好了一大截。”

夢麗城主說話的時候極其警惕地觀察着食人魔首領的表情,哪怕最細微的環節也不放過,直到他看見對方漸漸露出笑容,顯得有些驚訝才舒了口氣。

“我們完全可以替你解讀這個徵兆,很多年來,還沒有人把北地描述成如此美妙的世界呢!閣下是第一個,這說明你與北地有不解之緣,你的到來令北地生機勃發,這是個吉祥的兆頭,預示着和平與繁榮。”食人魔首領頓了頓又說,“但歸根結底,這也屬於極端現象,北地呈現的景象因來訪者的內心而異,渴望殺戮、搶奪的人看到的北地完全是赤紅色的火山和熔岩、心懷不軌的人進入北地看到的卻是沙漠,冷血無情的人看到的又是冰雪之地,凡是這三類訪客,我都不會對他手下留情!雖然北地各部落的聯盟越來越不穩固,但是目前遇到外部入侵者還是會達成一致的。”

夢麗城主暗自慶幸,額頭上滲出汗珠來,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實話,旁敲側擊地讓食人魔解讀了徵兆,見食人魔首領對自己很是待見,魔法師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竟然一時忘記了另一個重要的任務。他在這個時候改變了主意,因爲夢麗城主認爲在對付龍族的過程中,食人魔比遊牧民更具價值,所以他下定決心要煽動食人魔首領即刻去攻打遊牧民部落!

“首領啊,既然遊牧民經常劫掠運往你們這裡的貨物,那就說明他們與您有意過不去,兩下交兵我看也是遲早的事,您不得不提防,不如現在派個斥候出去偵查一下,免得遭受突襲。如果您選擇戰爭,我的人自然會加入。”

就在這時,帳外戰馬嘶鳴聲響徹一片,遊牧民已經展開了隊形、發起了衝鋒,如洪流一般撲了過來,着實打了個食人魔部落猝不及防。

“該死!”夢麗城主暗自叫罵,心中很是糾結。

那遊牧民首領極其精明,他見夢麗城主就去不歸,便立刻分析出了兩個原因:一是夢麗城主遇到了麻煩;二是,夢麗城主很有可能有意出賣自己。因此,考慮到自己的利益,遊牧民首領當機立斷,他認爲提前展開行動有兩個好處,如果夢麗城主真遇到麻煩,這樣可以成功營救魔法師;如果夢麗城主心懷不軌,不宣而戰的突襲將會逼迫着魔法師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爲突襲戰鬥拉開序幕的一開始,遊牧民便佔據了明顯的優勢。

北地與獸人據點內食人魔的居住環境完全不同,他們並沒有食人魔堡壘,而是倚着石塊達成帳篷居住,面對遊牧民的猛烈突襲,他們完全沒有無法躲藏,要不是聚落之內石塊較多,恐怕遊牧民的幾個循環衝鋒就能結束戰鬥。食人魔在首領的指揮下全都藉助石塊爲堡壘,漸漸穩住了戰局,然後展開反擊,遊牧民也是成片地倒下,雙方都在夢麗城主的煽動下相互廝殺、消耗着族人的數字,誰也沒有閒暇時間留神魔法師的舉動。

夢麗城主完全沒有料到遊牧民首領會來這一手,雙方激戰之時,他卻帶着探險者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麼,說具體一些,他不確定究竟該幫助哪一方。

“城主啊,如果我們再不動手,就會全盤皆輸,無論哪一方獲勝都只能損失慘重,這樣的結局可不是我們能接受的,趕緊派出美斯泰拉吧!”眼看遊牧民成片地倒下,盜賊焦急地催促着。

“我現在是在考慮••••”夢麗城主爲難地說,“我必須花時間權衡一下,究竟哪個部落對我們的計劃更有價值,如果遊牧民在戰鬥中表現太差,我便會立刻幫助食人魔部落,各位稍等片刻。”

“還等什麼呀,主人?食人魔好歹也是七級戰鬥單位,怎麼說也比遊牧民強,我建議立刻幫助食人魔,除掉遊牧民部落順便把佩加索斯帶回來,我看着那首領騎在飛馬背上很不舒服!”

“姆拉克,遊牧民首領違揹我與他制定的計劃,擅自發起攻擊,這一方面說明他不信任我,另一方面也表示他很藐視我,既然你這樣催促,我們就幫助食人魔吧!”

夢麗城主正要派出美斯泰拉參戰,卻忽然改變了主意。此時,食人魔正衝到平地上與遊牧民廝殺,他們雖然極其兇狠、但移動速度以及靈活性方面卻不及遊牧民,夢麗城主爲此深感失望,終究還是選擇了遊牧民這支快速有效的部隊作爲自己的工具。

美斯泰拉的出現,成爲了食人魔部落的噩夢,這些獸人族薩滿在幼年雷龍面前就像一座座小山似地轟然倒地,不像是鮮活的生命,倒愚笨得像個傀儡。遊牧民頓時士氣高漲,跟在美斯泰拉後面奮力砍殺,伴隨着首領的陣亡,食人魔開始四散而逃,但卻全在行動迅速的遊牧民的掩殺之後全部倒在了地上。經過短時間的戰鬥,北地的食人魔部落就算是徹底別滅掉了。在戰鬥過程中,夢麗城主和其他探險者始終在空中觀戰,故意擺出不屑一顧的姿態,掩飾失去魔力的真實情況。

遊牧民折損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兵力,這個結果雖然令夢麗城主很不滿意,但部落首領卻已經忘情地歡呼起來,認爲這是場應該被人記錄下來的著名戰役,他自稱這場戰鬥刷新了遊牧民有史以來的全部記錄,是遊牧民即將崛起的徵兆。這羣喜好劫掠的戰士很快就將食人魔部落掃蕩一空,雖然沒有發現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但食人魔用來與商人交換皮衣的武器還是堆成了小山。夢麗城主連一件戰利品都沒有接受,全部讓給了遊牧民部落,他糾結的是食人魔首領對徵兆的解讀,認定更兇險的事情就在不久的將來等着他。因此,魔法師揚聲喝道:“都先不要慶祝,這才僅僅是個開始!都聽我一言,把戰利品悄悄收起來,然後點起一把火將這裡的食人魔全部焚化,稍作歇息之後,我們去把周圍的小部落也收拾了!該殺的殺、該滅的滅、該招降的招降,總之,速度要快。”

食人魔部落的覆亡對周邊小部落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他們還沒有聯合起來,夢麗城主便催促遊牧民發起了進攻,滅掉了大耳怪和半獸人部落,招降了惡狼騎士部落的一部分存於力量,軍隊數量又恢復到了遊牧民部落全盛時狀態。這個時候,遊牧民首領鋼刀一揮、向東一指:“都不要休息,跟我迅速穿過前方的窪地,滅掉西部的最後一個聚落,然後再慶祝空前的勝利!”

夢麗城主見遊牧民戰士全都氣喘吁吁,直冒虛汗,而投降的惡狼騎士則精神抖擻,他生怕這些剛剛歸降的獸人族戰士在關鍵時刻倒打一耙,便勸阻道:“還是先休息一會爲妙,這樣的戰果已經很不錯了。”

“城主有所不知,前方就是個小部落,全部野豬騎兵,看起來很嚇人,但全都是戰鬥力低下的生命,還是一舉拿下之後再休息吧,到那時,我們便已經征服了北地的西部地區。”

夢麗城主見遊牧民首領極其躁動,便不再勸說,他將惡狼騎士全都安置在遊牧民前面,令惡狼騎士的一舉一動全都暴露在遊牧民眼皮下,這才放心地返回天空,跟着大軍繼續向西行進。

探險者第一次看到野豬騎兵倒還眼前一亮,但戰鬥一打響,他們便全部失望地不想再看一眼,僅僅是前隊的惡狼騎士就將他們的陣形衝得七零八落,等到遊牧民加入戰鬥的時候,便已經是潰不成軍、四散逃命。見此狀況,魔法師攔住了嗜殺成性的遊牧民首領,將這些戰鬥力低下的野豬騎兵全都招降了過來,總共不到三個中隊。

北地西部全境被征服,夢麗城主軍隊卻越打越多,他對自己的計劃充滿了信心,但仔細瞅一瞅細長的隊伍,心便又涼了一截,對探險者們說:“我不懷疑這支軍隊能踏平北地,但最終要面對龍族還是遠遠不夠的,我不指望他們能打敗守護潘多拉之盒的強大龍族,只希望他們能具備炮灰的資格,但以目前狀況來看,軍隊數量還是太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必須儘量減少殺戮,這遊牧民首領是個嗜血成性的傢伙,要不是我每次阻攔,恐怕連一個降兵都招不到呢!”

盜賊將手中的賬單抖了抖,眉飛色舞地言道:“城主,我把被滅掉、被征服的部落全都勾掉了,在做這件工作的同時,我忽然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但是太過冒險,只怕您不肯接受。”

“說吧,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實現目標,我絕對可以接受!”

“城主啊。”盜賊詭異地眨了眨眼,“您首先得明白,我們是在玩一場比賽,如果落後便會全盤皆輸,我們不能這樣逐一征服,因爲剩餘的部落還是很多。我有一個新的辦法,但這也需要爵士的配合,同時城主也需要慷慨解囊、暫時忍痛割愛。”

“這個我完全能辦到,你只把計劃說出來就行。”

盜賊小聲嘀咕了好一陣子,直到魔法師眉開眼笑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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