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蛋……”
帶着墨鏡的葉凱看着那個和義兄頗爲神似的青年，縱有千言萬語都梗咽在喉嚨之處，最終只能喊出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暱稱。
一旁的阿龍雖然知道眼前的青年和首長有着非常深厚的關係，卻怎麼也想不到在邊境戰場被人稱爲魔鬼屠夫的葉凱竟然會露出這種罕見的神色。
原本對於眼前的兩人有着莫名抗拒的獨孤夜洛，在聽到那句彷彿夢迴時分纔會出現的“小混蛋”後，漆黑的瞳孔瞬間擴張，嘴巴一張一合之間竟然無法發出半個音節。
因爲他從心底渴望又害怕。
渴望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又害怕發出的音節會震散這個上帝開出的小小玩笑。
“怎麼，翅膀長硬了不認識我了？”
“凱……凱子叔叔！？”
“小混蛋，都說別這樣叫我了。”葉凱笑罵一聲，大步走向獨孤夜洛的時候，還不忘給一旁強忍着笑意的阿龍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如果是平日裡，即便是冷酷的阿龍也會在魔鬼屠夫的眼神下退敗，可惜今日的葉凱僅僅是一名長輩，而非馳騁在邊境戰場的魔鬼屠夫，這一切都源於那墨鏡下驚鴻一瞥的淚花。
葉凱走到獨孤夜洛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纔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打量着義兄的遺孤，當看到雙酷似義兄的漆黑眼眸時，心中欣慰的同時，也帶着一絲疑惑：好像昨天才見過？
獨孤夜洛擡頭看着眼前魁梧的身影，雖然對方極力保持着長輩的威嚴，不過洞察力驚人的他還是從那副墨鏡後面看到了尚未乾涸的淚痕。
而那淡淡的淚痕就像是墮落天使路西法手中的時空之匙一樣，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一個溫暖的家……快樂的童年……還有那殘酷的夢魘。
“哈哈，小混蛋，我是你爸爸的義弟，所以你要叫我叔叔，不然我揍你！”
……
“凱……凱子叔叔……”
“小混蛋，不是凱子叔叔，凱叔叔或者叔叔都行……”
……
一幕幕的往事，如同珍藏在酒窖中的甘醇美酒一樣，隨着年份的增長而變得更加彌足珍貴。
“凱子叔叔！”
年僅十九歲的獨孤夜洛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一把撲到葉凱的懷裡，喊着十年裡只有夢裡纔會出現的對白，然後旁若無人般放聲哭嚎，哭得那麼的真實，那麼的傷心，那麼的讓人心碎。
“天殺的，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聽着那聲嘶力竭的痛哭，葉凱用那雙沾滿鮮血的大手僅僅擁抱着懷裡的孩子，同時下定決心：不管是誰奪走了他的幸福，我葉凱都要讓他百倍千倍的奉還！
“凱子叔叔……”
“去拜祭一下你的父母，有什麼待會再說。”
聽到獨孤夜洛的喊聲，葉凱毫不猶豫地擺擺手，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帶着阿龍朝着停車場走去，因爲他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只屬於那一家三口。
看着葉凱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不見，獨孤夜洛這才緩緩走向前者之前站立的地方，那裡長眠着他最爲珍惜的兩個親人——父母。
一捧白菊，一壺清酒，一喝桂花糕，靜靜地躺在墳前，看着墓碑上兩張非常燦爛的笑臉，獨孤夜洛像往年一樣靜靜地跪坐在墳前，訴說着從未對人說過的話語，敞開從未真正打開的心扉。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獨孤夜洛將一杯清酒緩緩地倒在地上，然後打開那盒桂花糕，繼續道：“爸，酒多傷身，少喝點；媽，這是您最愛吃的福記桂花糕……你們知道嗎，我現在和小胖已經過得很好了，住上了別墅，開着跑車，銀行裡的存款如果省點用的話，足夠我們用一輩子了……爸、媽，對不起，以前我不懂事，不但不懂得分擔你們的憂愁，還老是給你們添麻煩……其實我好想、好想你們。”
……
停車場，葉凱和阿龍靜靜地站在那裡，八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隱藏在四周戒備着。
“阿龍，阿落他現在過得如何？”
葉凱叼着一根菸，卻沒有像普通菸民一樣吞雲吐霧，而是讓香菸靜靜地自燃着。早已戒菸的他只是享受着那難忘的尼古丁味。
“嗯，他們現在的狀況不難查，我們只花了幾個小時就已經完全摸清了，不過……”
“不說什麼！？”
阿龍猶豫片刻，這才接着道：“不過他們的收入來源我至今還沒有查清楚。”
“具體點。”
“是。”阿龍一五一十道：“他現在和一個名叫張本初的小胖子住在山水別墅小區19幢，據調查他們很宅，除了必要的運動之外，基本屬於足不出戶的那種，聽說附近的居民數他們是職業玩家，只不過收入和我調查的一般職業玩家有着不小的出入，我怕他們鋌而走險。”
“張本初？原來是那個小胖子，他們兩個也算是難兄難弟了。”葉凱琢磨了一陣，最終還是搖搖頭：“阿落的事你繼續讓人跟着，不過主要還是給我盯着那三兄妹，我懷疑我峰哥和嫂子的死與他們脫不了干係。還有，我的身份暫時不要讓阿落知道。”
“是，首長。”
說到這裡，兩人非常默契的停止交談，因爲獨孤夜洛的身影正緩緩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當中。
“小混蛋，帶我去你的住處看看。”
“您不說我也準備這樣做，想必小胖見到您一定會大吃一驚。”
“哈哈，你是你的同學張本初？”
“嗯。”獨孤夜洛對於葉凱的掩飾沒有絲毫懷疑，直接上了那輛銀色的跑車並在前面領跑。
回去的時候，獨孤夜洛的心情和出發前簡直有着天淵之別，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叫葉凱的男子的迴歸。雖然名義上對方只是他父親的義弟，實際上對他卻要比那幾個所謂的親人好千百倍。
這使得他千瘡百孔的心靈終於得到一絲慰藉。
而當小胖見到葉凱的瞬間，也正如他們叔侄倆所預料的一樣，充滿不可思議，臉上的肥肉隨着急促的呼吸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十分滑稽。
直到獨孤夜洛喊了一聲，小胖才驚疑不定地看着葉凱，吞吞吐吐地問：“您，您真的是凱子叔叔？”
“屁話，難道還有假的！”
隨着葉凱的咆哮，小胖終於鬆了口氣，其實在他心裡，一直都以爲對方早已成爲孤魂野鬼了，所以在見到對方的瞬間纔會如此表現。
三人坐在客廳裡，說起這些年的經歷都唏噓不已，而葉凱聽到獨孤夜洛兩人職業以及收入後，更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就連一向酷酷的阿龍也是如此。
“這麼說，你們的錢都是在遊戲裡賺的？”
看着葉凱兩人難以置信的神色，獨孤夜洛和小胖相視一笑，最後愛顯擺的小胖做作的清了清喉嚨裝模作樣道：“凱子叔叔，你已經落伍了，我們兩個現在可是燙手可熱……”
“是炙手可熱！”
“嗯嗯，炙手可熱的職業玩家，其中阿落是《信仰》等級最高，也是最厲害的高手，擁有粉絲無數，人稱死神落葉。而我呢，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小商人……”
“什麼！？他就是那個死神落葉？”
相比葉凱的微微一吃驚，阿龍可以說直接驚呼起來，這讓前者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最優秀的手下，在他印象中，即便面對飛馳而來的炮彈，這個冷酷的傢伙也從來沒有如此是失態過。
“死神落葉，身份成迷，在《信仰》中一鳴驚人，從一開始就雄踞等級排行榜第一名，並且創立了第一傭兵團……成爲第一領主……”
聽着阿龍如數家珍般將獨孤夜洛在《信仰》中的大大小小事蹟一一道出，在場三人都顯得有些詫異，其中反應最大的莫過於葉凱。因爲雙方在一起生活將近六年，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下竟然會對一款遊戲如此瞭解。
也許察覺到葉凱等人的疑惑，阿龍首次在獨孤夜洛面前露出不羈的一面，聳聳肩道：“昨天之前我對這些還只是因爲弟弟的存在而一知半解，不過正因爲弟弟的原因所以昨天有時間就去特意查了一下……”
其實阿龍並沒有說出全部真相，至少葉凱知道前者壓根就沒有所謂的弟弟，真實的原因還是因爲他調查獨孤夜洛的原因纔會對《信仰》中的事情如此瞭解。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此人的記憶力已經達到了異常驚人的地步，否則絕對不可能在一個晚上就將如此多的事情一件不漏，一件不錯的倒背如流。
不明就裡的獨孤夜洛和小胖自然不會有任何懷疑，不過這一次輪到葉凱吃驚了，因爲在他的認知中，無論任何遊戲都只是玩物喪志的代名詞，曾幾何時竟然可以做出這樣的一番事業？
雖然獨孤夜洛和小胖的身家充其量也只是比小康好一點，不過以他們之前的窮困潦倒，能夠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創造出如此成就，確實值得葉凱驚訝於驕傲。
“這就是我峰哥的兒子，果然虎父無犬子。”
整整十年未見的三人，相談甚歡，使得這個特別的日子原本籠罩的哀傷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被逐漸沖淡。
然而這種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切都是因爲話題的轉換。
“對了，阿落，我昨天見過你大伯，他說……說你在十年前因爲承受不住打擊，後來自甘墮落，甚至連你父母留給你的股份都全部賤賣……”本來葉凱是不準備說這些大煞風景的話，不過急於知道真相的他還是決定親自過問，因爲他不相信自己義兄的孩子，那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小混蛋”會做出這種事情。
當然，他也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得知真相，只不過因爲信任，是以才由此決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獨孤夜洛聽完後卻顯得無比平靜，倒是一旁的小胖直接拍案而起，面容扭曲地吼道：“放屁，那傢伙到底是阿落哪門子的大伯，叔叔阿姨過身之後，阿落沒多久就被那些人渣以各種各樣的藉口騙走了所有財產，其中也包括楓葉集團的40%的股份以及那座別墅……要不是我當時只有九歲，我一定宰了那羣人面獸心的禽獸。”
“阿落，小胖說得都是真的！？”
葉凱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平靜，然而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阿龍卻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因爲他知道自己的首長已經動怒了，而且是怒火滔天的那種。
魔鬼屠夫一怒，血流千里！
一想到邊境戰場流傳的這句話，饒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阿龍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當然心中還有着一絲擔憂，畢竟這裡是華夏國境內，而不是邊境戰場，兩個地方有着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則。
“是的，當時我只有九歲，得知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後，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起初他們對我很好，無微不至……不過漸漸的，他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不斷從我手中想要拿走父母留給我一切……
起初我不同意，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只是覺得那是父母留給我的東西。
後來失去耐心的他們，就用父母的身後事威脅我，如果不交出這些東西，父母就無法入住寂靜之地，然後會變得很慘，流離失所，成爲孤魂野鬼。當時我很害怕，所以在監護人、律師、公證人的面前，簽下了那件讓他們“暫時”接管的文件……這也是爲什麼儘管這些年我窮困潦倒，衣不蔽體，父母依然可以留在那裡的主要原因。”
聽着獨孤夜洛十分平靜甚至不時流露出的自嘲神色，將自己這十年來的遭遇一點點說出，一旁感同身受的小胖早已哭得稀里嘩啦。
就連一向冷峻的阿龍也忍不住感到微微辛酸，很難想象一個九歲的小孩，原本是一家公司的少爺，在瞬間失去一切後，還要面對一羣禽獸不如的“親人”的設計，甚至最終被掃地出門淪爲孤兒的情景。
那種彷徨，那種無助，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驚恐……
是以，聽到獨孤夜洛自嘲地訴說着自己曾經墮落過，甚至想要自我了結的話語，葉凱不但沒有絲毫責怪，有的僅僅是心酸與心疼。
“阿落，一切都過去了。凱叔叔現在回來了，沒有人可以在欺負你，那些人渣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千百倍的代價，叔叔向你保證……還有你小胖子。”
看着葉凱信誓旦旦的保證，獨孤夜洛和小胖感到一絲溫暖的同時，並沒有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畢竟如今的楓葉集團早已成爲龐然大物，即便葉凱看起來混得不錯，也未必能夠動得了那羣禽獸。
然而一旁的阿龍卻露出擔憂之色，數次張開嘴巴欲言又止，最終卻被葉凱以眼神所阻。
無意中發現這一切的獨孤夜洛感到十分好奇，同時暗自記在心裡，因爲他不想因爲過去的事情再失去唯一的親人。
當然還有那個曾經的承諾。
PS：現實中的內容估計最多還有1W字，或許不到，同時以穿插的形式出現。下一章將回到遊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