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小巷的摩托車,騎車的是小結巴,坐在後面的是劉坤。
冷冷的雨打在身上,劉坤卻從未感覺自己的心是如此火熱,身上的血液似是在無時無刻的沸騰着,燃燒着。
他拿出手機,迎着風打給了蔡成文。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他只是對着電話喊道:“新的時代,來了。”
“錢我已經給你打過去了,帶着你的弟兄們好好休息休息,等我消息。”蔡成文笑着說道,似是很滿意這劉坤這不拖泥帶水的作風。
劉坤抹掉打在他的臉上的雨水,此刻讓他熱血沸騰的,不是打到他卡里的錢,而是今晚過後,他的黃巾軍,到底會成爲一個怎樣的**,又會怎麼引爆這已經平靜了太久的西城區。
蔡成文笑着掛掉了電話,他已經等了這電話整整一夜,他對身旁的老人點了點頭說道:“場子已經掃掉了,這羣小兔崽子辦事還挺效率。”
老人微微眯起眼說道:“關於我對你所說的,你可考慮清楚了?”
蔡成文說道:“老爺子,野心這東西,或多或少誰都會有一點,更可況我這個背井離鄉只是爲了成爲人上人的亡命之徒。”
老人聽過後,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一臉平靜的看着窗外的雨幕,總覺得這個場景,格外的似曾相識。
這麼一路走來,在這個江湖磕磕碰碰,這種故事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從深刻到麻木,房中山不知道自己到底見到了多少屍骨,此刻他已經不在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更覺得是自己只是這江湖所孕育下一個最畸形的產物。
他只能這樣安慰着自己,一切都只是爲了生存。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無眠夜。
凱迪拉克CT6開出的西城區,穿過雨幕,一直殺向南城的一棟三樓的小茶館前停下,這生意看起來格外慘淡的小茶館前,只停着一輛老款的帕薩特,又或者在這個點,本就不會有什麼生意可言。
下車的是一臉激動模樣的蔡成文,身後跟着那老人還有默不作聲的宗邵陽。
三人踏進這並不出衆的小茶館,隨着老人那沉穩的步子,一直來到三樓,一個獨眼男人坐在茶座上,古木茶桌上擺着幾個小小的陶瓷杯,乍一看很是簡樸,但懂行的人如果看到這麼一套茶具,估摸着能夠瞪出眼珠出來,這已然不是可以用價格來衡量的東西。
蔡成文打量這個獨眼男人,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已經五十多歲,雖然滿頭斑白,臉上滿是刀刻般的皺紋,卻生了一隻鷹眼,似是光是一個眼神,就能夠給人一種恐怖的威嚴感。
他兩隻黝黑的手放在一個木製的龍頭拐上,那一隻眼緊緊盯着蔡成文,即便是蔡成文經歷了太多太多的風雨,但是還是被這眼神盯的後背發毛。
在獨眼男人身後,站着一男一女,不過這兩人恰似兩個極端。
男人一身陰氣。
女人一身陽氣。
蔡成文感覺自己已經被這獨眼男人身上的威壓所征服,他縮了縮脖子,努力平靜下來自己的呼吸。
這獨眼男人伸出手,聲音格外嘶啞說道:“請坐。”
蔡成文一聲不吭的在獨眼男人的對立面坐下,身後的宗邵陽雖然也是見多了大場面,但是額頭上卻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這一種讓人感覺到窒息的威圧感,他只在澳門的馬三爺身上體會過。
“曾經,蔡魁也坐在這個位置上,一晃七八年過去了。”這是這個獨眼男人所說的第一句,也是對蔡成文來說最深刻的一句。
蔡成文雖然努力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但是心中早已經泛起波瀾,他在細細揣摩着,眼前這個獨眼男人的話語之間,到底想要表達着是什麼,他儘量用謙卑的語氣說道:“我哥做不到的,未必我做不到。”
獨眼男人僅剩的一隻眼微眯起來,他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小小泯了一口茶水說道:“蔡魁是個忠臣,他的死,我很惋惜,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怎麼他這個禍害,也沒熬下去。”
蔡成文聽着,他的內心有些焦慮,是因爲他着實的摸不透這個獨眼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所透露着什麼。
放下小陶瓷杯,獨眼男人再次看向蔡成文說道:“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被這麼一問,蔡成文又是一頭霧水,他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所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他瞪了一眼那老人,然後吞吞吐吐的開口說道:“實不相瞞,我這一次回來,第一是爲了給我哥爭回來這一口惡氣,第二是不想看着我哥拼搏了一輩子的東西,就這樣沒了。”
獨眼男人靜靜的聽過後,搖了搖頭。
蔡成文一時心驚,他自認爲剛剛自己的演技並沒有什麼挑剔的地方,難道他還是被這個獨眼男人看透了?
“那些東西,不是你哥拼搏了一輩子所得到的,而是商會給予的。”獨眼男人糾正了這麼一點。
蔡成文聽過後,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這獨眼男人的話刺耳了一點,但是好在沒有刺到他心底的那點東西。
獨眼男人在這個時候微微的笑了笑,這是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他放在桌上的手指輕輕敲打着陶瓷杯,發出一陣陣還算悅耳的聲音,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所說的第一如果做到,然後我就給你第二點。”
蔡成文聽過後,感覺自己心在蠢蠢欲動着,他說道:“除掉李般若?”
獨眼男人搖了搖頭說道:“你的野心只是如此?如果再給你加一點籌碼,你還會選擇這麼一個小小的亡命之徒?還會僅僅利用一羣孩子砸掉他的場子?”
蔡成文慢慢攥緊拳頭,感覺自己手心滿是汗水,他繼續說道:“不知道這籌碼,是什麼籌碼?”
獨眼男人笑了,邊笑邊說道:“海浪商會,不知道算是什麼籌碼?”
蔡成文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努力平靜着自己躁動的情緒,說道:“說吧,到底需要我做些什麼?”
獨眼男人拄着那龍頭拐起身,看起來行動起來有些艱難,不過卻沒有任何人敢小瞧這個行動不便彎着腰桿的男人,他挪着步子走到蔡成文身前,對蔡成文沉聲說道:“那麼就看你,能夠做什麼了,是瞄上那小小的流浪者,還是直接面對那西城區一家獨大的魏九。”
蔡成文瞳孔劇烈收縮,他顫抖的看着這獨眼男人,使勁嚥了一口口水說道:“我擁有讓九爺見不到明天太陽的能力,但是九爺殘聯會放過我?”
獨眼男人拍了拍蔡成文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記着我這一句話,九爺只要是見不到了明天的太陽,我會讓你成爲這西城區的太陽。你哥野心太小,成也旺口,敗也旺口,而你不同,我相信你能夠明白這麼一點,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有着他沒有的野心跟視野,光是成爲下一個蔡魁,就足夠了?我要你成爲第二個西城區的九爺,不知道這一口氣,你是接還是不接?”
蔡成文越聽越心驚,卻越聽心動,似是他並沒有做多少考慮,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一口氣,我接。”
獨眼男人笑了,他把手從蔡成文肩膀上移開,然後淡淡說道:“那麼我希望,明天九爺再也見不到那刺眼的東西。”
蔡成文深深的點了點頭,然後就這樣起身,帶着蠢蠢欲動的野心帶着宗邵陽一行人這樣離開。
臨行前,老人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獨眼男人,兩個人的眼神稍稍接觸就避開,然後老人跟着蔡成文離開,但是這兩個眼神碰撞的那麼一刻,獨眼男人似是已經把想要表達的東西完完全全傳遞給了這個看破半個浮生的老人。
獨眼男人再次坐下,把那已經涼透的一杯茶飲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