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無痕。
終以把這一條艱難到不能再艱難的路走到盡頭,郭琉璃此刻反而有一種失落感,她坐在空無一人的廣場長椅上,儘管雪花已經浸溼了她的長髮,但她卻好似渾然不知一般,只是把手機放在耳邊,眼神之中也許是進了雪,閃爍着一種東西。
看到了嗎,她的一生。
卻想到了,她的終點。
“當年,遺囑,所繼承郭家的人,本該是郭二郎。”
這便是她所等待着,也是她所活着的意義,儘管等到這個真相被她用最極端的方式所撕開的時候,她見到了,郭青霞見不到,郭二郎見不到,儘管這可能會毀了如今的郭家。
時代的長河之中,犯了那麼多的錯誤,那麼多那麼多無法原諒的罪孽,她爲什麼偏偏不能,她爲什麼要爲這些罪孽來買單,所以,她還是不顧一切的做了,她寧願變成這個毀掉了郭家的罪人,也不願看着那些人永遠被埋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
一個真相,需要耗盡多少鮮血。
會場之中,郭紅牛吐出這一句話之後,許久許久,都沒有聲響,那剛剛趕來站在門口的郭麒麟只是一臉震驚的看着這一幕。
那個老人,最後一絲火焰,被寒風吹滅。
而有些時候,一個真相,真的那麼重要。
此刻所有的郭家人臉上蒙上一層陰霾,那是一段誰都不想去碰觸的歷史,卻以這種誰都無法想象到的方式被揭開。
會場之中,滿是震驚。
一支利箭穿破這一場鵝毛大雪,而那從天空飄落的雪花碰觸到這一支利箭的機率到底是多麼的渺小呢?
血花盛開了白雪之中,那麼的嬌豔,美到讓人忘了這個世界原本的真正面目。
洗手間的房門被沈如豹一腳踹開,身後所有的保安見到眼前這麼一幕本能往後退了一步,沈如豹卻站在原地,緊緊盯着這個男人身上的**包,那**上的血跡,他伸出手去碰觸這個男人的手,已然冰涼。
這讓沈如豹的表情慢慢凝固,他小心翼翼的碰觸着這個男人身上揹負的東西,一瞬間覺得有些不對勁,泥土。
這讓沈如豹深深吐出一口氣,他注意到這個男人的手機,攥的那麼緊,他拿過這手機,上面是一條沒有發送的短信,短信的內容那麼的簡單。
“我愛你,真心愛着你。”
這沈如豹擦去手機屏幕上的血跡,最終按下了發送鍵。
一輛飛馳在京哈高速的奧迪A8之中,一個少女因爲這一條來遲了很多年的短信,而泣不成聲。
故事的結局,總是讓人心碎,但這偏偏又是大多人窮極一生想要去追尋的東西。
老人倒在了禮臺,連最後的聲音都冰冷起來。
所有人忘記了,這是一場婚禮,也所有人都忘記了,這是一場鬧劇,最終落下帷幕了。
“駱擎蒼,這便是你所期待的東西?”彭經國看着被擔架擡出去的郭紅牛,然後默默的對駱擎蒼說着。
“真相往往比任何東西都要殘酷,我只是起一點點的推波助瀾的作用罷了。”駱擎蒼彈出一根菸,放到嘴邊點燃。
“麗景可不是你的棋子。”彭經國的聲音似乎瞬間變的有幾分冰冷,聽起來極其的恐怖。
“我也不是你的棋子。”駱擎蒼用微弱的聲音說着。
兩個眼神就這樣碰觸着,看起來很是恐怖,唯有那個站在彭經國身後的碎髮女子慢慢往前踏出了一步,而駱擎蒼身後的王楚河卻小心翼翼的往後退了一步。
就在王楚河臉上的汗珠流下臉頰之時,兩人卻同時笑了,彭經國拍着駱擎蒼的肩膀說道:“關於這一點,你可跟徐臥龍一點都不像。”
“彭指導,我是比他聰明,還是比他傻?”駱擎蒼同樣大笑着說道。
“往短了說比他傻,往長了說比他聰明,不過即便是到達你這個地步,胎死腹中的事兒,我也見過不少,駱擎蒼,你覺得自己能夠渡劫不成?成爲下一個陳天師?陳天師是怎麼死的,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彭經國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下說出這麼一番話,但這話卻比什麼都要驚人。
“陳天師?我的野心可還沒有大到那個地步,不過彭指導,現在在你口中說出這一番話,可有點不太合適了吧?”駱擎蒼一臉玩味的說着,全然不在乎彭經國這一句話之中所帶着的殺氣。
“駱擎蒼,我怕的不是你有野心,怕的是你沒有野心,沒有野心,自然也就沒有了籌碼,雖然有着井水不犯河水這麼一說,但如果倘若那一天你越過了雷池,也別怪我這個當哥哥的不講情分。”彭經國看似一臉人情味的說着,但怎麼看都像是警告。
“彭指導,就算是你再借我一個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敢碰你身邊那一趟渾水。”駱擎蒼收起玩味的眼神說着,然後盯着再次議論紛紛的臺下。
彭經國的臉上則再次出現了那意味深長的笑意,離開禮臺時說道:“怕你現在是已經過了這不該過的雷池,不過這都不重要,因爲你是個聰明人。”
“我可不像是聰明人。”駱擎蒼對走下臺的彭經國說着。
“往往那些說自己不是聰明人的人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彭經國背對着駱擎蒼說着,就這樣走下了禮臺,這一場鬧劇不管怎麼說,也該收場了,他留下來當然也沒有意思。
王鐵塔在接到了沈如豹的電話,等沈如豹彙報完之後才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剛剛他的心可真的提到了嗓子眼,怎麼說這整個會場之中可是有着太多重要人物,出任何閃失,他都承擔不起。
見彭經國走向他,王鐵塔走上前去本想要彙報,彭經國卻搶先說道:“不需要說了,我都清楚了,剩下就交給你了,下午我得去見一個人,有什麼事情今晚我會跟你打電話。”
王鐵塔點了點頭,然後目送着彭經國離開,身旁的一個保安遞給王鐵塔一根菸,王鐵塔接過這一根軟玉溪點燃,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也算是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不過這一場婚禮既然鬧到了這麼一個地步,他是實在想不出該如何進行下去。
慢慢平息下來的會場,所有人都看向禮臺,在駱擎蒼悄悄下臺以後,臺上僅僅剩下了李清明跟李浮生,而一切又回到了僵持的起點。
駱擎蒼則帶着王楚河走下禮臺,直接奔向阿濱,劉傲陽則默默站在了阿濱身前,一臉的如臨大敵,這個整個京城都摸不透的男人,誰也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而駱擎蒼卻並沒有劉傲陽的出現而表情發生任何變化,只是毫無戰意的走過阿濱,只不過在走出兩步後停住腳,背對着阿濱說道:“那麼我們西城見。”
留下這麼一句,這個今天在某種意義上成爲了焦點的男人就這樣離開的會場,乃至在王鐵塔身前都沒有停腳,反而在門口駱擎蒼碰到了一臉複雜的李水婕後停住腳說道:“誰是壞人?”
一句話,咋一聽給人一種摸不清頭腦的感覺。
“你是壞人。”李水婕卻毫無猶豫不假思索的說道。
駱擎蒼笑了,然後走過李水婕身旁時說道:“好人不好做,壞人也不好當,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說完,他便揚長而去,留下一個僵局,又或者是一個開始,因爲從今天開始,一場格外複雜,牽扯到一段京城頂級恩怨的故事,開始了,但至少,關於郭家這一段恩怨隨着那個老人的倒下跟雪地裡盛開的紅花結束了。
當然這可能不僅僅只是結束,而是另外一個開始。
關於這個,駱擎蒼不會出揣摩,因爲他很清楚一點,若干年後,京城一定還會出現第二個駱擎蒼,但究竟是否會出現第二個孤狼,他則抱有很疑惑的態度。
透過電梯離開三十九樓,在一樓的位置駱擎蒼碰到了把郭紅牛送到救護車而匆匆趕回會場的李清明等人,此刻李清明身後的李鍾興在內的李家人,在面對駱擎蒼之時臉上並沒有什麼畏懼,而是有着一種深深的憤怒。
駱擎蒼的表情倒是極其的自然,只是看似不經意的說道:“郭老爺子身體怎麼樣?”
李清明則是冷着臉說道:“這個,也是你設計的吧?”
“我可沒有這個能耐,我說這都是命,你信嗎?”駱擎蒼則看起來一臉迫害的說着,好似他纔是真正的受害者。
李清明的表情依舊的冰冷,不過好似剛剛郭麒麟等人已經隨着救護車趕去醫院,否則在這裡碰到駱擎蒼又是一個不小的麻煩,他只是咬着牙說道:“駱擎蒼,你今天給這一場婚禮所帶來的東西,我記住了。”
“我就怕你忘了。”駱擎蒼擺了擺手,然後好似沒事人一般離開,留下李清明等人一同看着駱擎蒼的背影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但最終只能無可奈何的趕回會場,畢竟這一場婚禮,還沒有真正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