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敲打車頂的聲音吵醒了李般若,因爲多年在刀子上的生活,他養成了那麼一個習慣,那便是即便是睡的再怎麼死,即便是有一絲微妙的聲響都會驚醒,他睜開眼看着自己一句身處停車場之中,兩邊聽着的都是軍車,這讓李般若不由皺起眉頭。
外面天色已經徹底黯淡下來,他揉了揉仍然昏昏沉沉的腦袋,睡了這麼幾個小時,精神還沒有真正意義養足,但至少已經不如同白天時那麼疲憊。
振奮了一下精神,李般若這才注意到蜷縮在後座的女人,頭髮散落着,她就這般輕輕的睡着,身上早已經沒有了那浴火鳳凰的氣勢,此刻就好似那麼一個不懂得天高地厚只懂得她男人胸懷的小女人,潔白無暇的臉給人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
李般若在看到這麼一幕之後,這個粗糙到不能再粗糙的混子突然有那麼幾絲心動了,他發現自己有些無法直視那一張讓人心生萌動的臉,只能夠強行扭過頭,然後從懷中摸出一盒沂蒙山,當到嘴邊點燃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女人可是馬溫柔,想什麼呢?”
陰暗的後座,她的嘴角似乎微微揚起,好似是覺得這個混子莫名的可愛。
李般若掃了一眼時間,猶豫着是不是該叫醒馬溫柔,還是讓這個比自己還要遭罪的女人多睡上一會,突然之間一隻白皙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把李般若嚇了一跳,嘴上的菸頭掉到了褲子上,一陣狼狽。
“我說大姐,別總是神出鬼沒的好不好。”李般若一臉埋怨的說着,撿起菸頭非但沒有扔掉,反而很是沒有志氣的放到嘴邊,這完全是一副上不了檯面的模樣。
而馬溫柔,卻並沒有露出厭惡之色,因爲她對此並不算多麼反感,反而那些明明內心骯髒到一種地步,卻仍然還要裝作一副油光滿面的樣子纔會讓她真正的反感,她不緊不慢的說道:“李般若,這一趟京城之行,我對你,多多少少有那麼幾分改觀,至少你並比起那些不堪入目的人,看起來還算順眼幾分。”
李般若一臉的無奈,他一度不知道馬溫柔這究竟是誇他還是在貶他,他只是摸了一把扎手的頭髮說道:“這一次,我們要見什麼大人物?”
“郭家,李家,那一種強大,是你能夠想象的強大,而今晚我們要見的人,可能已經超乎了你的認知,兩年前之所以在西城會這般順利造勢,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爲他的一通電話,這一通電話撼動了西城白家最大的保護傘,你知道這究竟意味着什麼嗎?”馬溫柔不緊不慢的說着,好似故意恐嚇着李般若。
李般若聽完,把菸頭在車中的菸灰缸裡按滅,然後說道:“我們以命相搏的東西,在他的面前,不過也只是一通電話的事。”
馬溫柔笑了,似乎李般若能夠有這麼一個想法,算是入行了,一個真正強大的人,首先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多麼遼闊,更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多麼渺小。
看着馬溫柔的笑容,李般若莫名有一種中了圈套的感覺,卻並沒有說出口什麼,他知道自己一開口,就會被馬溫柔給原原本本的懟回去。
“所以說,你願不願意陪我去見這麼一個大人物?”馬溫柔一臉玩味的說道。
李般若很實誠的說道:“一般情況下,我絕對不會去,但是現在我是的保鏢,所以要做就得做的像模像樣點,別說去見這麼一個神仙,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往下跳。”
馬溫柔笑了,好似聽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但是她的笑聲之中卻並沒有嘲弄的意思,反而李般若在其中聽到了一絲很莫名其妙的真誠,鬼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耳朵有了幻覺。
馬溫柔很滿意的看着自己這麼一個保鏢,打開車門說道:“那麼便陪我去走上這麼一遭。”
李般若苦笑,而他所能夠做的,也唯有跟上去。
下了車,李般若發現自己正在一處大院之中,周圍所停着的車子,都掛着軍區牌照,這讓李般若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心中很明白,或許這裡隨便挑出一號人,放在西城那小地方,或許都是呼風喚雨一般的人物。
但是儘管如此,他還是慢慢直起腰桿,或許自己無論做出什麼模樣,生在這個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但如果因爲如此就彎下腰桿的話,那麼連李般若都瞧不起自己。
馬溫柔似乎注意到了李般若這很細微的動作,不過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點破任何,放到心中便好,秉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準則,她不喜歡把什麼話都說明白了,儘管她跟李般若,一個不是男人,另外一個更不是什麼君子。
走向這大院之中最前的一棟獨立三層小樓,馬溫柔在前,李般若在後,兩人之間再也沒有對話,或許是怕被擦肩而過的人們聽到任何,但儘管如此,李般若這麼一個滿身痞氣的傢伙,還是格外的有回頭率。
但是奇怪的人,李般若在這些進進出出順便打量一眼自己的人們眼神之中,看不到任何嘲諷,乃至一絲的高高在上,這反而讓李般若露出更加凝重的表情,似乎這個世界,遠遠要比他所想象之中的還要複雜。
在小樓下面,站着一個留着平頭的國字臉男人,滿臉的呆板,只是生硬的掃了一眼馬溫柔跟李般若,視線在兩人身上只是停留了那麼一刻,好似並不在意兩人一般,只是轉過身開門,領着兩人進入這小樓之中。
並沒有李般若所想象之中的繁華,反而充滿了一種古雅,即便是心中滿是警戒的李般若,在進入到這溫和的小樓之中,都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安定感,好似在這個地方,沒有了江湖,唯有一片寧靜。
客廳的電視亮着,在放着晚間新聞,一個白髮梳着一絲不苟身穿中山裝的老人正坐在老沙發上看着電視,平放着雙腿,手中拿着一個保暖杯子,聽到聲響,只是衝馬溫柔跟李般若很和善的笑了笑,然後目光繼續聚集在新聞聯播上。
平頭男人默默站在了老人身後,並沒有說任何客套話,倒是很附和他那呆板的模樣,而馬溫柔也並沒有顧忌任何,直接在沙發的另外一邊坐下,李般若則選擇了在馬溫柔身後站着,雖然這是一個不給人任何架子的老人,但是通過馬溫柔的描述,即便是再給他十個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坐下。
“坐。”不把視線放在他們身上的老人此刻緩緩吐出那麼一個字。
李般若有幾分驚慌失措,馬溫柔則給予他一個安定的表情,讓他在一旁坐下。
李般若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馬溫柔身旁坐下,這透軟的沙發給予他一種如坐鍼氈的感覺。
幾人就這樣沉默着,唯有這一臺電視之中新聞聯播的聲音,李般若一向是對於這些東西很不是感冒,而這個老人卻看着津津有味。
馬溫柔也不着急開口,就這樣陪着老人看着放給大多數人看的東西,好似在其中找到了什麼笑點,時不時發出幾聲輕笑,李般若特意注意了下,似乎在馬溫柔輕笑的時候,這個老人也會微微一笑,這究竟算不算默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硬着頭皮也看不下去這枯燥的新聞聯播。
一直持續了有十幾分鍾,電視畫面纔出現那一男一女收拾手稿的樣子,老人也放下這保溫杯,視線終於放在了馬溫柔身上,不過即便是面對發生了滔天變化的馬溫柔,他的神情都是那麼的自然,似乎一點都不吃驚,然後視線又停留在了李般若身上,只是掃了一遍,便對馬溫柔說道:“怎麼不見上一次那叫猴子的男人?”
“他替我辦點事,所以不能陪我進京,所以只能夠拉這麼一個苦力來陪我受罪。”馬溫柔看起來毫無城府的聲音,似乎面對這個老人,她並沒有彪演技,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老人輕輕笑着,視線再次放在了李般若身上,開口說道:“看來你跟在她後面,沒少受罪。”
跟馬溫柔在京城出席了這幾次場合,還從來都沒有人跟他正式說過話,這讓李般若一臉的受寵若驚,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夠有那麼幾分傻里傻氣的點了點頭,但又因爲他那一副傷痕累累的面孔,以至於這麼一個畫面,讓人看起來格外的怪異。
老人點了點頭,並不計較李般若的無言,然後視線再次停留在了馬溫柔身上說道:“這一次來,爲了郭李兩家的婚禮?”
馬溫柔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也算是吧,有些話,另外一個方面是爲了跟曹家說清楚一些東西,不過都不重要。”
聽馬溫柔這麼說,老人也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細細哼起一首小曲。
“爲救李郞,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着紅袍,帽插宮花好啊 好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