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席話似乎給予郭青海特別大的感觸,他一時出神,似乎在摸索着之中找到了一些什麼,他不敢肯定這一切都是對的,但至少比起他如今的渾渾噩噩要真實。
終於,他直接轉過頭逃一般離開。
“青竹,跟着他,在郭家怎麼鬧都行,我怕他在外面生了事非。”郭奇虎並沒有攔住郭青海,而是對一旁的郭青竹說着。
郭青竹默默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跟上郭青海。
終於,只剩下了郭奇虎跟郭青龍,平常幾乎沒有什麼對話的兩人氣氛有那麼稍許的尷尬,但是等到郭青龍說出下一句後,然後給予人一種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的感覺。
“三叔,我的演技還不錯吧?”郭青龍在真皮沙發上坐下,臉上有幾分得意的說着。
郭奇虎笑的有些苦澀,他並沒有坐下,而是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把這麼一個爛攤子給你,真是難爲你了,但面對這麼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我又偏偏沒有更好的辦法,雖然極端了點,但就現在來看,似乎效果還不錯。”
而郭青龍則是一臉毫無在意的說道:“可別這麼說,我是無所謂,偶爾做一次也不錯,而且都是自家人,做事哪有什麼虧不虧欠不欠,如果海子往後能夠獨當一面,就算是這茶杯摔到我頭上,也值得了。”
郭奇虎聽着郭青龍這異乎尋常的語氣,他不知道這短短几年見,郭青龍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便是郭青龍肯定經歷了旁人連想象都無法想象的痛苦,否則也不會能夠有着如此迅速的成長。
“說一句心裡話,我很失望,我以爲他只會被你教訓一頓,但他竟然連這麼幾句都熬不住,還動了手,他距離獨當一面,還差太多太多層次,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到達那個境界。”郭奇虎說着,在郭家人眼中,這個男人一向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但是偏偏在這個問題上,他是那個最過無能爲力的人。
郭青龍並沒有否認什麼,也沒有說什麼客套話,他認爲沒有那個必要,因爲郭奇虎所陳述的東西,便是現實,他只是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看起來一臉懶散的說道:“的確,他要走的還很長,不過三叔,有你瞅着,修煉上十年二十年年,雖然在京城拔不了尖,但是能夠混一口飯吃,也差不多了。”
郭奇虎聽着郭青龍這無比現實一句,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退一萬步來講,此刻他有些欣慰,所以他在郭青龍對面坐下說道:“在幾天前,我見到了李家的閨女李水婕,對我衝擊很大,至少在往下一代,我想不到有人是她的對手,但你回來這幾天,給予我的感覺,如果是你對上她的話,或許會有勝算。”
一直是一臉看似玩世不恭的郭青龍在聽到這一句,表情慢慢凝重,不由微微眯起眼來,聽起來看似是奉承,但是仔細一揣摩,還是很值得人玩味,他意味深長的說道:“僅僅只是或許會有勝算?”
郭奇虎看着在骨子裡還是好強的郭青龍,知道自己這一席話是勾起了他的好勝心,但這也是他樂意看到的,如果一個人連這麼一份遇強便強的好勝心,那麼便沒有什麼開發價值,他點了點頭說道:“現實是這樣,不過你也不要挫敗,至少你還有二十年的時間去追趕,郭家這一代,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沒有再看到什麼璞玉。”
郭青龍並沒有作聲,好像默認了這麼一句,雖然有些狂妄了點,但是就郭家他這一代人,他真的沒有感受到什麼威脅,郭青竹眼光短淺,雖然能夠把小事辦到極致,但是奈何成不了大事,更顧不了這麼一個大局,而郭青海還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紈絝,還沒有開發的地步,郭青子雖然有視野有能力,但奈何因爲性格問題,註定不會把家族兩字當成信仰,最後便是郭青雲,一個郭青龍覺得可造性極其高的中流砥柱,但奈何因爲郭銀鈴這一次事件,讓其身上有了註定的黑點,郭老爺子也有邊緣化的意思。
很諷刺,郭家的五兄弟的後代,並沒有繼承這將門出虎子這個優良的傳統,而再往遠扯一點,是有幾分連郭青龍都覺得可能拉上來比試的存在,有視野,有野心,有手段,乃至有着絕對的忠誠,但奈何有一點錯了,那便是血緣。
世家這東西,繼承法看似是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但是所講究的東西,卻要比任何東西都要嚴苛。
“希望會有着那麼一天,船到橋頭自然直,在整個京城世家都在走下坡路的過程之中,唯有我們迎頭而上,不現實。”郭奇虎一臉感嘆的說着,縱然他爲這麼一個家族操碎了心,但還是無法阻止終究會消失於歷史長河這個現實。
而這一個又一個被推翻的世家,一個又一個崛起的大梟又或者野心家,是不是一種徵兆,世家已經阻擋不了這已經喝成一片的野心洪流,而這巨大的洪流衝擊到時代的大壩上,是被攔截而下抹殺,還是沖垮繼續前行?
郭奇虎想着,這是一個跳出這江湖之外的問題,唯有到達他這麼一個層次的人,纔會有這種感覺,但他也僅僅只是想想,便感覺背後莫名的發涼,這是一出好戲,但他卻希望這一輩子最好不要看到這麼一場戲,因爲這一場戲無論怎麼演,都會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一說,如果這個時代都被顛覆的話,那麼這些林立的世家,又算什麼呢?
小人物有着小人物的煩惱,大人物有着大人物的煩惱,這一句話一點都不假,但是現實往往並不是這樣,因爲小人物的煩惱再怎痛入骨髓,再怎麼深刻也好,在這麼一個世界,在這麼一個時代,在這麼一個江湖,乃至在生活之中,都是不值一提,因爲根本沒有人在乎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此刻,郭奇虎似乎想到了什麼,起身上樓說道:“我需要上去看着點,比起這個,現在我更關心這一場婚禮能不能順利進行,這丫頭,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郭青龍聽着,對於郭奇虎一臉的理解,看似嬉笑的說道:“這一次都做到了這麼一個地步,她恐怕想死都死不成。”
剛剛走出幾步的郭奇虎停住腳,或許是因爲郭青龍這不經意的一句格外刺耳的原因,他轉過頭看着郭青龍說道:“對於郭銀鈴你怎麼看?”
“偏執了點,但是一點都不傻,如果她是男人,估摸着在這一代之中,她會成爲領頭羊,你想想讓我們誰,敢做出這般轟動整個京城的事情?你別看海子叛逆,對於老爺子的話可一點都不敢違背,而她呢?可是打了整個郭家的臉,這一跑就是三年,受了三年的罪都沒有回來,誰能做到?估摸着把我丟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三年,三天我都熬不住。”看似對於這一場婚禮漠不關心的郭青龍,反而看起來格外有感悟的說道。
“所以說,你認爲她很值得人尊敬?”郭奇虎微眯着眼睛說着,好似在試探,又好似在警告。
郭青龍卻好似乎渾然不知一般,很隨意的拱了拱手說道:“我可不這麼認爲,人嘛,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好,總得識時務嘛,某些事情就算是對的,也不能做,因爲還不是做的時候,況且她所做的,又有哪一件是對的?”
郭奇虎聽着,審視着郭青龍整個表情,或許是因爲心仍然在樓上放不下,並沒有再說什麼,便匆匆上樓。
而郭青龍則看這個郭奇虎大步離開的背影,微微的笑道:“試探我?還是威脅我?”
當然,他那一臉深味所道出來的話,唯有他能夠聽見。
樓上,那看似平靜,卻掀翻一番波瀾的房間之中。
“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繼續待下去該有人動心思了。”沐長青掃了一眼時間說道。
一行人點了點頭,在做出這可能影響他們一生的決斷過後,接下來做能夠做的,不是立馬做出多麼正確的事情,而是慢慢適應與消化這一切,如果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下注,那不是豪賭,而是聽天由命。
朱莎率先走到了郭銀鈴身前,然後輕輕撫了撫郭銀鈴的長髮說道:“傻丫頭,等着,要永遠記住一句話,苦了誰,都不能苦了自己,那些在乎你的人,捨不得你受折磨。”
郭銀鈴默默點了點頭,比起剛剛,她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生氣,就好似木偶被賦予了靈魂一般,表情也漸漸生動起來,在道盡所有的苦難之後,她想要看到的是美好,一種不管她究竟要付出什麼代價,都想要去碰觸的美好,雖然不知道這是否稱得上正確的東西,但至少,她現在覺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活着。
她厭惡這個世界,無比的厭惡,大多人都是如此,但也正是這麼一個無比厭惡的世界,總有一小部分,留住一個人,讓其想要拼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