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是她的聲音。
郭野槍屏住了氣,他認爲就現在絕對衝動的阿濱,一定會做出他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但儘管如此,他又能怎麼樣呢?
郭野槍搖了搖頭,望着星空,感嘆着陳天師的徒弟,或許也僅此而已罷了,那個老頭子又何德何能稱爲京城三大武師之首。
“霞姐,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喜歡着你。”這個年輕人一臉衝動的說着。
對面的王霞落面對這突然的真情告白,有那麼幾分驚慌失措,這漫長的等待留在臉上的傷感慢慢釋然,似是那一朵花終於綻放一般。
“阿濱,能夠有你這麼一句,我也便知足了。”她輕聲喃喃着,她或是知道,電話對面那個男人到底是多麼的遙不可及,儘管她到底是何等的深愛。
郭野槍長長呼出一口氣,覺得一切在阿濱說出這麼一句話的時候,也就到此爲止了。
“對不起。”他緊接着說着。
“我都知道。”她仍然微聲說着,心中唯有那一句抱歉,自己深愛上這麼一個人,然後給予他這麼多這麼多的折磨。
某種意義上她太多自私,又在某種意義上他太過絕情了點。
但是感情這麼一個東西,誰又能說出一個誰對誰錯?
喜歡便會付出,不管這個付出究竟是否能夠得到答案,要麼遇見一個好人,這麼一廂情願的付出得到了答覆,要麼遇見一個壞人,這麼一廂情願的付出,最後可能所換來的,唯有心疼。
所以,阿濱認爲自己是這個絕對壞的人,所以自己的付出,連值得心疼的資格都沒有。
明明,明明是絕對不能在一起了,纔去說愛,這天底下,還會有這般卑鄙的人?
“抱歉。”他繼續說着。
“不值得。”
“如果,如果沒有這一切,一定要結婚,一定要...”喝醉的他,聲音聽起來無比的顫抖,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而她卻異乎尋常的清醒,只是淡淡的說着:“可惜沒有如果。”
“抱歉,萬分抱歉。”他跪倒在地上,對着手機淚如雨下。
或許或許,他是真的醉了,醉到那些怎麼都說不出口的話,全部說出了口,但爲什麼,此刻醉到毫無知覺的他,還是感覺到心痛了。
郭野槍手中的酒壺就這樣滾到了雪地之中,他愣愣的看着眼前這麼一幕,這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的。
這個本以爲看透了這麼一個紅塵的醉漢,就這樣被響噹噹打了一個大耳光,而真正讓郭野槍打心眼裡覺得無可奈何的是,自己還是笑着捱了這麼一個耳光,或許這便是這個江湖的魅力吧,總是會製造出讓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
“該說抱歉的那個人,該是我。”電話那一邊,王霞落卻各位平靜的說着,兩人所扮演的角色宛如顛倒過來,然後讓一切都有了戲劇性。
阿濱只是捂着臉,卻擋不住眼中不斷涌出的淚水,因爲他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些什麼,那平日裡淡然的虛僞外表下所積壓的東西,就好似洪水開了閘門,宣泄而下。
而電話另外一邊,那個女人越是說的輕鬆,他就越是無法釋然,自私與慾望所組成的鎖鏈,好似緊緊拴住了心,讓任何最純粹的東西都變的醜陋。
“忘了我,但不要忘了萬劫不復,唯心永恆。”他最終說着,手機也在這個時候徹底關機,醉意到達了巔峰,渾身冰涼的他就這樣一頭紮在了雪中,然後昏睡過去。
是真的醉了?還是假的醉了?
郭野槍站起身,先是撿起了酒壺,然後再次撿起那已經沒電的手機,最後看着這麼一個醉到失去了靈魂的傢伙,他開始懷疑,但就在懷疑剛剛涌上心頭的時候,他又微微搖了搖頭,認爲這是對於這個倒下的人最大的侮辱。
自己不知不覺之中,也成爲了那個一百步笑五十步的人。
“陳老頭子,到最後,你這一雙眼睛,還是沒有渾濁。”在這麼一個特殊到不能再特殊的日子,郭野槍這般感嘆着,但這個藏在這無名大山上的老人能不能聽到這一句,這還是一個未知數。
郭野槍扶起光着膀子的阿濱,知道把這個傢伙丟在這裡一夜,肯定會活活的凍死,那自己可就成爲大逆不道的罪人了。
把這個醉成死狗的傢伙扛進小木屋,擦掉身上的積雪,然後直接扔到了木牀上,久違活動的郭野槍已經有幾分氣喘吁吁,或許是這被菸酒掏空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
儘管如此,他還是摸出那一包煙沫子,是他最近去那鎮子捎過來的,捲成一根土煙,倒是能夠解解煙癮,只不過唯一遺憾的是,那個老頭子所留下那不錯的老煙槍,已經不能用了。
用洋火點燃,郭野槍深深吸了一口,有那麼幾分辣嗓子,不過這粗糙的味道,反而讓他總是忍不住懷念那過去回不來的東西。
他深深凝視着這個失去所有意識的年輕人,不算優秀,也不算完美,也完成不能稱爲無懈可擊,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根骨,就過去北京三大武師之首陳天師的徒弟而言,簡直算的上失敗之中的失敗。
這是郭野槍曾經所認爲着,因爲就阿濱跟那在京城威震四方的駱擎蒼比起來,差的太遠太遠,這簡直都已經成爲了不是一個層次的問題,更無法比較。
但也就是這麼一個連陳天師都無法塑造的餘孽,卻爆發出這個江湖近二十年郭野槍都無法沒有見過中正脊樑,這讓郭野槍心中再次對陳天師多了幾分敬畏,也許那個老頭子早就看到了這麼一點,所以纔會選擇這麼一步棋。
這或許不是最完美的人選,但一定是最合適的人選,至少在經歷了這如此之多的困難活了下來,已經足以說明陳天師的選擇,就現在而言,是正確的。
“你讓我有點心甘情願的想要把醉三手教給你了,如果時間夠的話,你這不倫不類的天罡拳,我一定要好生磨練磨練,但這個江湖,留給你我的時間,都不多了。”郭野槍喃喃自語的說着,對於深陷入這麼一段巨大恩怨,都無法做到舉足輕重的他,或是在看到這個年輕人之後,心中多了幾分期盼,想着這一切殘酷被揭開的那一天,那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陳天師的遺願,我這個失敗的武夫身上這點東西,交託在了你身上,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足以讓你留名青史了,我能夠保證你三年之內不會死,但接下來,只能看的造化了。”郭野槍仍然自言自語的嘀咕着,他有些艱難的起身,那腰間的槍傷仍然在折磨着他,那傷疤的疼痛註定會折騰到他最後一刻,所以他的眼神之中,有了那麼一絲殺意。
走出木屋,郭野槍透過眼前的月光,仰望着那一座無名大山,那在雪中茁長成長的黑枯草,一切都已經到位,只差這一顆小小的石子跌入水面,但究竟會掀起什麼樣的波瀾,他無法推敲出一個結果。
而那個在無名大山的墳包所葬着死於無名的老人,會再讓整個京城記住他的名字嗎?
郭野槍微微搖了搖頭,他只知道,這會影響一切的腥風血雨,就要來了。
與之相隔了千里的城市。
女人放下手機,擦去眼角的淚跡,但是明明她的眼眸之中透着無限的悲傷,但是她分明在笑着。
她在這個炎涼的世界得到了愛,然後小心翼翼的呵護,然後這個世界所給予她的,只是讓她眼睜睜看着一切都離開,但是她並沒有任何怨言,因爲那一句她等待了那麼那麼久的話,她終於等到了。
雖然這一句話,讓一切走都上了終結,但她還有什麼理由不覺得知足?
因爲那個傢伙叫阿濱,僅此而已。
她離開陽臺,蜷縮在沙發,打開手機,響起那一首她最愛聽的歌。
她有一個夢,會有那麼一天,那個她所愛的男人,會站在臺上,爲她唱出這一首歌,唱出她所有的折磨與痛苦,如果那個男人就此而單膝下跪,她覺得自己肯定不會猶豫,就那樣嫁了。
不顧一切的共度餘生。
不如做一隻泅渡紅塵的飛鳥
假如當一扇門任過往人推敲
院前柳梢不及你幽怨時的眉梢
那誦讀經綸是我被誤解的曲調
甘願是條魚遊歷澎湃時江潮
縱使是月影可退避天邊拂曉
若冬霜雪雨來到化你禦寒的襖
卻無奈緣字蹊蹺由我身負寂寥
彷彿輪迴裡我曾尋找煙海中我曾飄搖
踏過無盡千山長路知多少
是否參禪人未曾言笑望世人看破塵囂
我甘心困你掌心無處可逃無處落腳
莫非花要等結果才長出歌謠
難道愛不如佛偈般爲人稱道
前世跋涉過泥沼爲你開得料峭
你隨來往的人潮認不得我也好
彷彿輪迴裡我曾尋找煙海中我曾飄搖
踏過無盡千山長路知多少
是否參禪人未曾言笑望世人看破塵囂
我甘心困你掌心無處可逃
往事不在魚缸中尋找卻在幻境裡煎熬
當我是秉燭的燈芯早滅掉
任憑人間都走過一遭凡人都註定蒼老
纔怪錯春風偏愛一花一草一花一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