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李般若深深吸一口煙,才平復下來自己的心情,然後對老五說道:“我們去認領九爺的屍體。”說完李般若就大步離開天台。
不過老五卻是一臉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李般若走到樓梯口,轉過頭見老五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然後有幾分不耐煩的說道:“又想什麼呢?”
“般爺,我們是不是該把這消息給丙鑾通知一下?畢竟他是九爺的兒子。”老五終於說出口這麼一句,之所以說猶豫這麼久,是他覺得這等於給李般若拋了包袱,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味的相瞞又或者逃避,或許永遠都過不了這麼一個坎。
李般若停住腳,一臉的苦澀,並沒有埋怨老五這哪壺不開提哪壺,摸出手機說道:“我打電話通知他。”
老五也想不到李般若會如此乾脆的答應下來,立馬說道:“般爺,要不要緩一緩?”
李般若卻直接按下了撥通鍵,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他有權利知道這一切。”雖然他一臉淡然,但唯有他自己本人清楚,現在他的心情到底是多麼的凌亂,那臉上的漠然只不過他用來僞裝的防備罷了。
多倫多一處公寓。
現在正是凌晨,再次失眠的魏丙鑾坐在陽臺上,看着這無比動人的夜景,但想要在這繁華的夜景下留下一個名字,要比在那西城區困難的多的多,因爲所相差的,不僅僅是一個世界那麼簡單。
這巨大的落差,讓即便是已經野心勃勃的魏丙鑾望而生畏。
已經上了兩天學,不過他仍然是神遊其外的狀態,根本沒有聽進去任何東西,就好似行屍走肉一般,他雖然忍不住想到打一通電話問一問事態已經到了什麼地步,但這種想法他還是忍了下來,他不想給予西城區屬於那一條戰線的人們添任何多餘的麻煩,或許這就是他的付出。
“這樣折磨自己,不會有任何效果。”一個女聲在魏丙鑾身旁響起,魏丙鑾苦笑了笑,他知道是自己的老姐,他轉過頭看着頭髮散開穿着白色睡意的魏青荷,那若隱若現的身材,那無可挑剔的容顏,但他心中卻並沒有任何慾望,甚至沒有起任何波瀾,對於一個弟弟來說,姐姐就是這麼一個神奇的存在,或許是因爲看多了某些島國片,讓不少人有了一些扭曲的想法。
魏丙鑾動了動乾裂的嘴脣說道:“老姐,你不也是睡不着。”
或許是魏丙鑾這一句直接碰到了魏青荷的軟肋,她有幾分掩飾的說道:“我只是下來喝水罷了。”
魏丙鑾可以清楚的察覺到魏青荷臉上的那一絲慌亂,但他並沒有點破,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姐,我打算學金融。”
“好事。”魏青荷只是吐出兩個字,並沒有覺得魏丙鑾這是三分熱度,因爲這一陣子,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魏丙鑾的變化,就好似一個孩子突然成長了一般,雖然這成長的方式過於殘酷了點,但又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好事。
魏丙鑾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看着這漫遊電話,那是李般若的號碼,他立馬接通,因爲他已經等待這麼一通電話許久許久了。
“丙鑾?”電話那邊傳來李般若的聲音。
“是我,般若哥,局勢怎麼樣了?”魏丙鑾有些激動的說道,或許是因爲這幾天壓抑情緒太久,他現在直接發泄了出來。
一旁的魏青荷聽到這一句後,也豎起了耳朵,雖然她極力做出一副漠然的樣子,但心中她要比任何人都要擔心那個男人的安危。
李般若聽着魏丙鑾那滿懷期待的聲音,那已經醞釀好到了嗓子眼的話停住了,這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辜負了一些東西,又或者他本來就辜負了,只是他怕自己太過無法自拔,而自私的忽略了這麼一份辜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說道:“丙鑾,九爺死了。”
他很清楚這幾個字到底會對魏丙鑾造成多麼大的傷害,但如果不說說出口,只會醞釀出更大的傷害,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有些時候往往一刀劃下去要比一點點的扎心痛快的多。
電話那邊沉默了,李般若也知道爲何而沉默,他沒有出聲,只是在給魏丙鑾消化的時間。
魏青荷看着表情凝固的魏丙鑾,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她的手也在顫抖着,她對就好似突然被抽去魂魄的魏丙鑾說道:“發生了什麼?”
而魏丙鑾,只是這樣瞪大了眼,甚至沒有給予她任何反應。
魏青荷急了,她直接一把奪過手機,然後聲音有幾分嘶啞的問道:“李般若,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般若因爲電話突然傳來魏青荷的聲音而嚇了一跳,不過他能夠想到電話另一邊的景象,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但某些事情,真的是豁出去命都無法改變的,誰也不想見到這麼一個結局,但偏偏就是這麼一個結局。”
魏青荷在聽到李般若這麼一席話,只感覺自己的世界一瞬間崩塌,她這幾天所建築起來的堅強,就這樣一下子潰不成軍,這是一種撕裂的疼痛感,甚至讓人都無法喘出去一口氣。
她捂嘴痛哭起來,而這時剛剛一直都僵硬着的魏丙鑾接過她手中的手機,然後用現在僅僅能夠發出聲音說道:“是誰。”
李般若當然清楚魏丙鑾這一句是什麼意思,因爲他在得知到這麼一個消息的時候,也涌上了這麼一股憤怒,但他不會任由這一股憤怒徹底吞沒魏丙鑾,他說道:“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場風暴已經過去,西城區有了新的秩序,這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
最後那三個字,他說的異乎尋常的沉重,李般若從未想過自己能夠說出這樣的違心話,但他現在又必須扮演好這麼一個角色,如果他跟魏丙鑾一樣再次因爲怒火失去理智,那麼只會讓局面變的更糟。
“怎麼能夠過去,難道我爸就這樣....”魏丙鑾吼道,但他還沒有說完,李般若就打斷了魏丙鑾這嘶聲力歇的聲音,他說道:“這是他的選擇,你接受也好,無法接受也好,都需要接受,如果你對此覺得不甘,覺得最不該死的人應該是他,那就讓自己強大起來,然後回到西城區奪回他所擁有的一切,以此來證明,他沒有輸。”
李般若的話,就好似一盆冷水,潑滅了此刻魏丙鑾心中所有的怒火,讓魏丙鑾一時認識到自己,僅憑他現在的拳頭,無法改變任何東西,他掃了一眼哭成淚人的魏青荷,雖然心中有着被刀子割的感覺,但還是沉着氣問道:“我想回去參加我爸的葬禮。”
“不要回來。”李般若直接說道,雖然這一場風暴看似已經過去,但李般若可不這樣認爲,因爲現在的西城區,再次混亂起來,僅僅只需要一把火而已,在這種局勢讓魏丙鑾回來,那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而且現在九爺已經不在了,他們失去了保護傘,已經到了自身難保的地步,更別說保護這一對姐弟了。
魏丙鑾聽着李般若這絕對的拒絕,不由的說道:“難道我們連參加自己父親的葬禮的資格都沒有嗎?”
“不是說你們沒有,是你想清楚,如果你們這個時候出了三長兩短,是否能夠對得起他對於你們所付出的,在西城區的局勢真正平靜下來以後,你們再回來也不遲,記住,所有的事情只看結果,如果到頭來是這麼一個結果,那麼這一切代價,就毫無意義了。”李般若說着,他幾乎絞盡腦汁勸說衝動的魏丙鑾。
電話另外一邊的魏丙鑾再次沉默了,也許他再次被李般若觸動到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現實就好似眼前的一座大山,無論他怎麼都邁不過去,乃至他拼命仰望,都看不到山的盡頭,這是一種巨大的無力感。
此刻哭泣的魏青荷似乎想到了什麼,再次在出神的魏丙鑾手中奪過手機,然後衝李般若問道:“我舅舅怎麼樣了?”
李般若聽着魏青荷那帶着哭腔的聲音,雖然記憶之中他對魏青荷並沒有多大的好感,但是即便是如此,他現在對魏青荷充滿的同情,但他還是扮演着這個壞人開口說道:“很遺憾他也死了,白文山也死了。”
那本來崩塌的世界再次崩塌一次,原來是這種感覺,魏青荷本來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情緒就好似被猛推了一把,她直接癱坐在地上,甚至眼中已經涌不出淚水,她只感覺喘過氣。
本來就出神的魏丙鑾見到魏青荷這一副模樣,他立馬俯身攙扶着她來到沙發,好不容易讓她坐下,卻發現自己臉頰已經滿是淚水,他撿起手機,然後強忍着哽咽說道:“總有一天,我會挺直腰桿回到西城區,我會奪回來這個世界所辜負我的一切,我會連帶着我爸的那一份,讓整個西城區都知道,他不是敗者。”
聽着魏丙鑾這滿腔熱血的一句,李般若只是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