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華火車站,大雨仍然下個不停,一輛出租車在火車站前停下,這開車的司機師傅,一臉戀戀不捨的看着這個格外有氣質的女人下車,一直看到這個女人進入大廳,纔回過神來,嗅着車中的香氣,這師傅打心眼裡覺得要是能夠跟這個女人過上一夜,死了都心甘情願。
不過幻想總是幻想,因爲不着邊際,因爲不現實,所以纔是幻想,畢竟這個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人,一直靠着幻想所活着,司機師傅發動出租車,再次開向這茫茫雨夜,不得不拋開這所謂的幻想,繼續爲了所謂的生活奔波着。
夏昭拉着行李箱,站在大廳,在角落劉興所叮囑的位置,坐着,看着火車站外那雨幕之中的燈火,表情憔悴,等待着那個人。
她堅信他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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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靜站在何聚來門口,看着那羣前面還氣勢洶洶凶神惡煞的漢子們一擁而散,一個個都回家睡了大覺,她只是覺得這很諷刺,格外的諷刺,諷刺到她打心眼裡覺得這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遊戲,但是在這麼一場遊戲之中,有人永遠無言的消失了。
劉阿蒙站在鶴靜一旁,感嘆道:“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故事。”
“九爺沒有做錯什麼,劉興其實也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奈何,所有人都做錯了,或許只是這個江湖錯了。”鶴靜感嘆的說道,當這一切落幕之中,她只是覺的很神傷。
“這就是江湖,沒有英雄,沒有俠客。”看起來粗魯無比的劉阿蒙說出這麼一句。
鶴靜卻搖了搖頭說道:“並不是沒有英雄,只是那個英雄,還沒有出現在我們視野罷了,總有一天會遇到的,那個打破這一切的人,雖然不知道我們是否能夠活着走到那麼一天。”
劉阿蒙看着無比悲觀的鶴靜,本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出來,他不禁問道:“難道我們也會走向劉興所走的這一條路?”
鶴靜默默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世界終有一天會把我們架在劉興那個角度,往前走一步,往後走一步,都是錯。”
何聚來樓上,條子一夫當關的站在走廊,劉興那一幫亡命之徒,最終架不住這心理戰,他們並沒有爲那個養着他們十多年的主子當英雄,而是選擇了丟盔棄甲,一個個從計劃好逃跑的後門離開,其實這些亡命之徒從心底很是明白,他們已經見不到他們的主子了。
條子站在原地,叼起一根菸,身後的一個保鏢爲他點燃,條子似乎格外享受這種感覺,此刻他仍然感覺他身上的血在急速的流淌着,他對那個爲自己點菸的保鏢說道:“從今天開始,我接手這何聚來。”
“條子哥威武。”這個保鏢很識趣的說道。
條子微微笑了笑,不過眼神卻劃過一絲落寞,似乎他終於熬過了最苦的歲月,做了一個最正確的選擇,如今終於站在了他期望了許久的高度,但是不知道爲何,爲什麼他現在心中並沒有多麼欣喜,反而覺得很是恍惚。
他對自己的未來開始迷茫起來,甚至多了幾分絕望,他似乎終於在此刻明白了劉興的心情,被九爺這麼一座大山壓着,每每擡起頭,即便是自己已經不再生活在水深火熱,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似乎自己又進入了一個更加水深火熱的世界。
人的慾望,似乎總是如此,永無止境,所以永遠都不會滿足,再怎麼渺小的野心,落入這個江湖,總有一天都會生長成參天大樹,曾經條子很不理解,爲什麼明明已經站在了一個斗升小民一輩子都無法涉及的高度的人,還會飛蛾撲火一般,現在他終於明白,之所以曾經不理解,只是他還沒有站在那個高度。
房間之中。
劉興扶着牆慢慢站起,他看着李般若說道:“爲什麼,爲什麼要救我?明明我是這個故事的大惡人,明明今晚我企圖把你跟九爺沉入那白條江。”
李般若只感覺自己肩膀上的骨頭就好似裂開一般,他搖了搖頭說道:“興哥,這一次或許是你做錯了,但是無論發生什麼,你仍然是我興哥,那些年,你能夠看重我,重用我,能夠讓流浪者接納我,不管你到底有着怎麼黑暗的目的,但是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樹不能忘根,人不能忘本,雖然我現在只是一個看場子的,雖然不是多麼的不可一世,但是我仍然還記得曾經我的模樣,但是興哥,你還記得你曾經爲什麼選擇踏入這江湖嗎?“
劉興的表情就這樣靜止住,他一動不動的看着李般若,就好似李般若的話變成了一根刺,直接扎進了他的心,他想要拔出,卻發現這一根刺他根本無法觸碰,他只能夠感受着這一根刺一點一點,越陷越深。
王焚玉看着這一幕,他回頭看向九爺,九爺卻給了他一個眼神,王焚玉似乎懂得九爺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他默默收回紅棍,再次用麻布包裹起來,用繩子纏上一道又一道。
“九爺,我知道現在求你放過了興哥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但是希望你還能夠三思,興哥或許不是什麼善人,但是誰要是說他壞,我第一個跟誰急。”李般若看向九爺說道。
九爺眼神之中沒有責怪李般若的意思,而是再次起身,一步步走向劉興,然後開口說道:“現在我給予你一個機會,告訴我幕後黑手是誰,我可以答應放過你一馬,但是你要永遠的離開這一座城市。”
劉興擡起頭,看着俯視着他的九爺,他咬着牙說道:“爲什麼!爲什麼還要放過我?爲什麼還要給我這麼一個機會?就讓我帶着對這個世界的絕望,然後去死,不行嗎?”
九爺皺了皺眉頭,似乎感覺這個世界上已經找不到比眼前的劉興更加無可救藥的東西,但是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惱怒,而是一臉的憐憫。
“興哥,你爲什麼還不說?”李般若急了,他知道九爺的底線,九爺能夠說出剛剛那一席話,算是已經給了劉興天大的面子,如果劉興還如此倔強下去的話,那麼劉興就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
劉興笑了,笑的有些瘋狂,他猛然起身,摸出腰間的匕首,就這樣深深捅向靠近他的九爺,但是不等他的匕首靠近九爺,他的手腕就被鎖住,九爺的大手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巨大的力量,讓劉興那把無比鋒利的匕首,無法往前分毫。
見到這麼一幕的李般若急了,立馬衝了上來,但是九爺卻衝李般若擺了擺手,制止了上前的李般若。
九爺微微一用力,劉興手中的匕首脫落,九爺冷眼看着這個再次瘋狂的劉興,他或許明白爲什麼劉興會變成這個模樣,也許是他最後的憐憫,觸碰到了劉興最後那點可笑的自尊。
劉興一臉猙獰的笑容,就這樣看着九爺說道:“把我弄死吧,現在的你,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弄死我了,不是嗎?”
九爺鬆開了劉興的手,已經傷痕累累的劉興就這樣倚靠着牆坐下,然後一臉死灰的看着九爺,似乎深知他自己究竟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但是反而他的臉上沒有畏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瘋狂。
“殺了我吧。”劉興邪笑的說着,頗有一番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九爺沒有動手,僅僅只是這樣俯視着劉興,他俯身拿起劉興的匕首,然後轉了一圈放到桌上說道:“劉興,即便是死,你也不願意告訴我幕後的人?難道你會天真的以爲,他們會來救你?”
“九爺,我雖然輸的這麼徹底,但是並不代表我是個任人擺佈的傻子,他們也不過是利用我罷了,但是那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九爺估摸着你永遠都不會想到。”劉興笑着,似乎這是他最後的驕傲,雖然無比的抽象跟畸形了些,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覺得自己被注視着,手中仍然死死握着那最後一張牌。
九爺皺了皺眉頭,他似乎看出了劉興心中所想,他衝王焚玉使了一個眼神,李般若再不過清楚九爺的意思,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阻攔,就剛剛劉興襲擊九爺的動作,已經讓李般若徹底的對劉興喪失了希望。
劉興默默的閉上了眼,似乎覺得就這樣不算轟轟烈烈的走了,對他來說,還不錯。
王焚玉抽出那一根剛剛裹好的紅棍,然後一步步走向劉興,雖然他的步子是那麼的輕,一臉的平靜,但是此刻在王焚玉身上卻散發着一股濃濃的殺氣,似乎這並不是一個玩笑,也絕對不會是一個玩笑。
一瞬間,王焚玉手中的紅棍就這樣揮了下去,紅棍帶出的破風聲,足以證明這一棍到底有着何等的威力。
李般若已經深深閉上了扭過了頭,心中百感交集,腦中滿是迴盪着劉興的好,但是又當他鼓起勇氣想要拯救的時候,又浮現出劉興所有的壞,所以他只能夠這樣苦苦煎熬着,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劉興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說出那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但是突然之間他想到了什麼,就好似當年的劉興即便是面對着牢獄之災,都沒有供出他一般。
這是他的義氣,雖然這個世界已經把劉興折騰的傷痕累累,但是這個男人僅有的那一點脊樑,雖然已經彎了下來,但是還算是沒有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