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李般若手上纏上又拆下的繃帶,治癒了李般若手上的傷口,卻並沒有做到治療人心的效果,阿濱也好,沒心沒肺的李般若也好,仍然深陷在這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對於周亦兒的後事,兩人很默契的沒有再提起,這是一段很不堪很不堪回首的事情,整個故事由絕望組成,沒有絲毫值得人銘記的因素,卻如同烙在心口的傷,怎麼都揮之不去。
周肖虎沒有了音訊,同樣沒有音訊的,還有李般若所搭進去的債務,但是李般若卻並未因此而給周肖虎打任何一通電話,只是在阿濱問他時,他總會老氣橫秋的說上那麼一句,那就是每一次在借錢給旁人時,就要做好這錢要不回來的準備,這樣你纔不會對人性所絕望。
對於李般若這歪七扭八卻又無比真實的理論,阿濱只是在聽時笑笑,極力漠視着這一切,但是儘管如此,人性這東西總是會裸露無比的出現在他的眼前,特別是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甚至沒有人願意花上一秒的時間爲那骯髒的東西遮上一層紙,也許對於前者,後者纔是阿濱所想要漠視的原因。
儘管是這夜晚描繪的再怎麼五彩斑斕,也無法改變這其中的黑,阿濱坐在酒吧的角落之中,他最大的興趣的就是看着這些鶯歌燕舞的人們,每天孜孜不倦的換着伴侶,但是怎麼墮落也好,他也沒有干預的權力,因爲這是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人生,他連過客都算不上,頂多算是一個看客。
坐在一旁的李般若灌着洋酒,這幾天這廝每天都喝一個大醉,還硬得拉着老四老五陪着,雖然兩人酒量不錯,但是面對酒品極差的李般若,兩人都差不多快有了死的心。
這些日子,也只有這些波瀾,三字劍的消息就像是沉入了大海,九爺沒有再提起過,阿濱也樂意等,他知道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有眉目的事情,只不過有一點讓阿濱格外格外的深刻,九爺在得知周亦兒離去消息的時候,雖然九爺是知情人,但是表情的太過太過鎮定了,那鎮定的表情,讓阿濱一時的恍惚,也許九爺在他的印象之中是豪爽的性情之人的原因。
或許或許,是那個男人,實在是看多了這種故事,而麻木了,阿濱心中也僅有這麼一個答案。
“喝!”李般若嚷嚷着,這遊手好閒混吃等死的傢伙雖然說酒品差,但是酒量不一般,不管啤的洋的白的,每一樣都能夠應承,一喝就是大半夜,喝完就開始大談特談他曾經的風光故事,大多有些砍人約架搶女人的事情,俗不可耐到了極點,但是也就是這麼一個俗不可耐的傢伙,這家酒吧幾乎每個人見到這廝都會恭恭敬敬的喊上那麼一句般爺。
也許是因爲狐假虎威的原因,這廝也許預料到旁人會這樣笑話他,所以常常老氣橫秋的唸叨着那麼一句:“所有成功人士給你的機會,你要看清這是一個怎樣的機會。你只需要跟他坐在一起,一個方向同行,就足夠了,狐假虎威這一說,放在現實之中,就不是那個意思了。”
雖然亮麗堂皇了點,但是阿濱打心眼裡覺得這並沒有什麼毛病。
隨着主持人拼命熱着場子,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喝彩聲,但是似乎有一絲不符合這旋律的聲音,打亂了這節奏。
阿濱衝那個方向看過去,微微皺了皺眉頭,起身向那個方向走過去。
李般若此刻放下酒杯,注意到阿濱起身起來,正要訓罵這小子,但等看到暴亂的中心後,衝身旁已經腳下軟綿綿的老五說道:“過去看看。”
老五點了點頭,起身邁着大步,走向前去,不忘戴上他那唬嚇牌的墨鏡。
暴亂的中心,一個胖子一個黃毛正拉扯着一個女人,而身旁的人,非但沒有制止這一切,反而在起鬨着看熱鬧,出來廝混的人們,一個個完全都是不怕事大的主,秉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湊。
這個女人雖然穿着有那麼幾分落魄,但是姿色似乎還不錯,一頭黑色的長髮,身材也屬於那種該挺的地方挺了,該翹的地方翹了,格外的養眼,所以才吸引了不少牲口吹口哨的聲音。
“放開我!”女人掙扎着,但是她那身板哪裡跟抓着她胳膊的胖子比,被胖子直接粗魯的一把抓着頭髮,猛的摔到了地上。
“臭娘們,再給老子跑啊。”在胖子身旁,一個高瘦青年厲聲說道,這一頭黃毛的青年生着一張看起來有些猙獰的臉面,耳朵上掛着三四個耳釘,身穿短袖T恤露出的雙臂上刺滿各種各樣的圖案,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士的打扮。
女人很是無助,只是嘴裡苦苦哀求着什麼,瘦子譏笑着,一腳踢向她,一點也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擠過人羣的一個身影衝了出來,擋在了女人身前,用身體擋住了這麼一腳,這瘦子本來就沒有什麼力氣,他只感覺這一腳就好似踢到了什麼鐵塊上一般,反而把他給彈了出去,有些狼狽的摔到了地上。
瘦子怒了,起身叫罵道:“誰TM這麼不長眼。”但是一個巨大的身影已經遮住了他,一個身穿西裝,身材魁梧如熊戴着墨鏡的男人擋住了他眼前的燈光,他有一米七八左右,但是還需要稍稍仰着頭看着這個漢子的臉面。
女人睜開緊緊閉着的眼,看到了眼前這個身穿綠色運動服笑的陽光燦爛的傢伙,似乎在這種夜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陽光一般的笑臉,這個男人一身毫無時尚感可言的綠色運動服,戴着一頂白色的棒球帽,踏着白色的旅遊鞋,完完全全的是這種場合的一個異類。
“沒事吧?”這個男人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柔聲問道。
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他伸出手。
她愣了愣,握住這隻格外粗糙的手站起,小心翼翼的看向那個黃毛,卻發現黃毛正被一個漢子像是拎小雞一般拎着。
“傻福,上啊!”黃毛雖然被簡簡單單的制服,但是還是嘴硬的衝他的夥伴,一個足足有二百多斤的胖子喊道。
胖子這纔回過神來,邁着有些蹣跚的步子衝向老五,但是直接被老五一腳給撂倒,躺在地上挺着筆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裝死,還是老五這一腳真有這個威力。
黃毛看傻了眼,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漢子的對手,不過仍然不輸氣勢的叫囂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的人?”
“誰的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人羣背後響起。
DJ聲戛然而止,擁擠的人羣竟讓開一條路來,一個雙手插兜渾身酒氣的痞子在衆目睽睽下走到黃毛身前,雖然兩人打扮有些異曲同工的意思,但是李般若的氣勢跟這黃毛比起來,簡直就可以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形容,這是一股入了骨子的匪氣。
黃毛在李般若的那銳利的眼神之中,第一次感覺到畏懼,怎麼說他也混了幾年,還是能夠分清什麼人能夠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
老五放開了黃毛,默默的站在了一旁,不用想他都知道喝醉的李般若會做些什麼,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李般若不要做的太過。
“我問你,你主子是誰?”李般若走到黃毛的身前,點燃一根菸,因爲喝大的原因,光是站着都有些搖搖晃晃。
“我大哥是...”黃毛剛剛開口,一巴掌就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臉上,黃毛下意識的想要開罵,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黃毛直接在地上弓成了大蝦狀。
“老五,給我拉起來。”李般若一點也沒有放過這個黃毛的意思。
老五把黃毛再次拎起來,李般若手中多了那麼一把匕首,他走向黃毛,玩味的說道:“且不少你主子是什麼人物,難道你主子沒有教過你?要咬人,也要先分清地兒。”
黃毛嚇急了,李般若那表情可完全不像是開玩笑,他那一套嚇唬嚇唬普通的斗升小民還可以,但是面對李般若這種硬茬子,不但沒用,還起反效果。
“我說般爺,教訓教訓得了,要是真弄殘了,你讓我這老臉往哪裡放?”一個聲音打斷了正要下手的李般若,李般若聽到這聲音後,皺了皺眉頭,露出了一絲忌諱的表情,當然這細微的表情,在這有些昏暗的環境很難讓人察覺,不過阿濱卻正巧看到了這麼一個表情,他還是第一次見李般若露出忌諱的表情,能夠讓喝醉的李般若忌諱的人物,得是什麼模樣,阿濱也好奇起來。
不過等阿濱見到正主後,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違和感,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面孔蒼黃,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頂着一頭不知道過時多少年的三七頭,看起來賊風騷,但是怎麼看都是一丑角,甚至都沒有黃毛那麼有氣勢。但就這麼一個小爺背後,跟着一個揹着手,身穿老款中山裝,看起來一絲不苟的男人,這個皮膚有些黝黑的男人,表情嚴肅,眼神如同鷹眼一般,似乎被他盯着,給人一種特別毛骨悚然的感覺。
黃毛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就好似看救命稻草一般看着潘東子。
李般若咬着牙作響,嘴裡一字一字唸叨出一個名字:“潘...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