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十六日凌晨,天氣狀況,大雪!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心。
大半夜,我被兩個壯漢包夾着,向墳地深處走去,如果說不害怕,那純屬扯犢子。
我只能用有古人的豪情壯志來鼓舞自己,讓自己努力保持着鎮靜,怎麼說,我這都是爲了完成保衛人民和祖國統一的大業而奮鬥,就算是死了,也是光榮的,起碼能追封個烈士。
我胡思亂想着,走了能有十多分鐘,而後,在一片修葺的非常豪氣的墳墓之前停了下來。
這個墳墓周圍用水泥牆圈着,裡面大大小小的土包,能有十幾個,一扇硃紅色寬敞的大門將這十幾個墳塋與外界隔絕,在大門旁邊,有一間似乎看起來隨時要倒的小草房。
此時的我,就站在小草房門前。
一個壯漢鑽進了草房之內,只剩下方老四拿槍指着我,“規矩懂麼?”他突然間問了一句。
“啥規矩?”我愣了一下,問道。
“卸甲,蛻皮。”方老四看着我,笑了笑,有點邪惡。
我一聽,身體不受控的一陣哆嗦,這是要幹嘛?要給我扒皮,難道真的把我當成豬宰殺在這裡?我嘴脣子開始發青,臉色蒼白。
“怎麼地?才入行的?”方老四嘲笑着說道。
“第一次,真的不是太懂。”我緊繃起身上的肌肉,防備着說道,隨時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而這個時候,進入草屋的那個漢子出來了,它手裡拎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丟在了我的面前,“把這衣服換上。”
“這是啥意思?”我彎腰撿起塑料袋,還是有些懵。
“你淨身了,我們才安全。”方老四拿槍點了點我。
我看着他大概有十幾秒,最終,我沉默了,拿起塑料袋想要進入草房,卻被另一個漢子阻止,“就在這換。”
我咬了咬牙,靠在墳塋的硃紅色大門前,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在兩個大漢的監視之下,我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身體上僅存的一絲尊嚴,似乎在這一刻,也隨着衣服的剝落,隨風而去。
這幫人販子,真他麼不是人。
我捂着自己的兄弟,光着腳丫,眼神不善的打量着面前兩個人,方老四笑了笑,搓了搓凍得發紅的臉蛋,“不好意思,小哥,這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由不得不小心些,把衣服換上吧。”
他將塑料袋遞給我,我冷冷的接過,粗暴的將塑料袋撕開,一件一件的將裡面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而後,我發現,自己似乎瞬間變成了一個小老頭。
二棉襖大棉褲,粗麻繩子腰間束,頭戴狗皮帽,腳踩雪地鞋,手裡還拎着一個不知道是放牛還是放羊的鞭子。
我對自己的裝扮很詫異,而這兩個殺千刀的,似乎挺滿意。
“不錯,小哥,這還有個眼罩,麻煩你得帶上。”一根白色的像孝布一樣的東西,被我扔在了地上,卻被方老四撿起來,遞到我面前。
我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沒有反駁,擡起手將自己的雙目,暫時遮住。
隨後,我被這兩個傢伙攙扶着,圍繞着這個修建豪氣的墳塋
圈,轉了不知道多少圈,就當我迷失了方向感的時候,他們開始帶着我前行。
我此時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很可能是在原地沒動,也很可能,早已經出了墳塋圈。
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就在我忍不住想要開口質問之時,我的面前被遞過來一根繩子,“抓住,別放手。”
這是方老四的聲音,我依言而行。
很快,我的身體急速的下墜,好似坐過山車,蓬,我重重的摔落在了雪地之上。
“我糙,你們這是他麼要幹嘛。”我破口大罵,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覆。
還不等我自己揉着屁股站起,就感覺胳膊被夾住,而後,被塞進了一輛車內。
“這買賣還能不能做了。”我坐在車裡,感受着汽車的飛速行駛,攥着拳頭,聲音冷冷的質問。“我他麼的這是給你們掙錢,給你們撈好處,不是來讓你們霍霍的,你們這樣整,到底幾個意思。”
我嘴裡說着,身體忍不住掙扎。
直到,一把匕首一樣的冰冷鐵器,抵住了我的脖子,我的聲音才噶然而止。
“麻煩,不要亂喊亂叫,我們這樣,叫做專業,只有我們專業了,你才安全。”一個聲音傳出,不是方老四,也不是先前和方老四在一起那個大漢。
“專業麼……”我的冷汗唰唰往外冒,這他麼,簡直太專業了。
汽車開了大約有一個小時,我覺得,都應該是快開出H省了,它才突然停住。
我被蒙着眼睛,看不清周圍的狀況,只能任由人牽着,腳步蹣跚的前進。
當我眼睛上蒙着的孝布被揭開之後,一陣刺眼的燈光,差點將我的雙眼亮瞎。
我適應了一會,才發現自己此時在一個破房子裡。
房子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個方桌,旁邊圍坐了四個人,正在打麻將,在桌子底下,支着一個小煤爐,用作取暖。
還有就是,房間的角落,有幾牀非常殘破的被褥,應該是用來睡覺的。
我看着這極爲寒酸的房間,心裡有些納悶,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在法律的刀鋒上游走,掙點黑心錢,他們掙得錢用來幹嘛?不揮霍麼?攢着?
“你就是老韓的兄弟?”坐在方桌北方財神位置上的一個漢子,擡頭看了我一眼,粗略掃過,聲音不大的問道。
“表弟。”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別動,碰幺雞,打三條,扣聽。”漢子沒理我,專心的在玩牌,他貌似有些興奮,“這把要是糊了,都他麼給你們贏幹了。”
“你這,就是待客之道麼。”我眨了眨眼珠,衝着漢子抿着嘴質問了一句。
漢子正在左瞅右瞧,上下家的牌,都被他看遍了,而後,他嘆了一口氣,應該是不太好糊牌。
“你倆親表弟?”他頭都沒擡的問了一句。
“是。”我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這是陳愛民給我安排的身份,錯不了。
“哦,你跟了老韓多長時間?”漢子問道。
“不長,幾個月而已。”我不在傻傻的杵着,而是邁步上前,走
幾步緩解自身的壓力。
我來到了麻將桌跟前,站到了問話漢子對家那裡,這兒坐着一個五大三粗的農民伯伯,我對着他的牌指手畫腳,“三條你怎麼不強吃呢。”
“糙,吃完了打什麼,我還是穩點吧,不能再輸了。”農民伯伯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抽了一口大煙袋,挺謹慎的說道。
“吃完了四萬啊。四萬不是寶麼,打寶辟邪懂不?”我站在他身後,欠欠的說道。
“呵呵……”領頭的漢子笑了笑,擡頭又掃了我一眼,“聽說老韓他娘幾個月前住院了,怎麼樣了。”
“還那樣唄,歲數大了,身體就是不行,湊乎着活,死不了就是。”我站在農民伯伯的身後,伸出手,將他的二條和四條拿出,擺在桌面上,“強吃,打四萬,扣聽。”
“他老媽不是得了肺癌麼,現在都還沒事?”漢子坐在那裡,又問了一句。
我此時看似神情放鬆,實際上內心裡緊張的要命,我不能確定這個漢子是否知道老韓所有的真是情況,但無論他知不知道,我是絕對不知道的。
陳愛民給我安排的這個身份,這會來看,有些操蛋,韓驚天的表弟,由這個身份來說,我理應對他家的情況有所瞭解。
可我,卻是一無所知,這是他們工作的一個嚴重失誤。
若是我的回答和實際情況不符,那一準露餡。
但是,我猜測,對面的這個傢伙,估計是在炸我。
我依稀記得,陳愛民曾說過,老韓和這個團伙的領頭人,彼此神交已久,並沒見過面。
神交,應該沒有交到家裡去。
“不是啥肺癌,醫院診斷錯誤,就是一肺氣腫,住幾個月院,也就沒啥問題了。”我解釋說道,衝着領頭的漢子努努嘴,“該你出了。”
“八萬。”漢子摸了一張牌,順手打出,神情有些惆悵,“老韓這日子也夠難,老媽住院,還要照顧一個癱瘓的老爹,不好熬啊。”
“咱老百姓,日子哪有過好的。”我停頓了一下,說道。
漢子聽完,坐在那點了點頭,順手把面前的麻將牌推散在桌上,“不瘠薄玩了,有點累。”
“哎,我這剛摟寶你就不玩啊。糙,不行,給錢,給錢。”我面前的農民伯伯不幹了,嚷嚷着要錢。
“滾犢子。”漢子喝了一口桌上的罐啤,隨後抹了抹嘴,看着我,眼神瘋狂。“不錯啊,小子,哪個警校畢業的。”
呼啦啦。
隨着它的話音落下,屋裡的人頓時放下手裡的活計,都是兩眼直勾勾看着我。
我擡起頭,看見漢子拿着獵槍指着我的腦門,一臉的惡人相,“老韓他麼的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哪裡來的肺氣腫老媽,哪裡來的癱瘓老爹。”
我驚愕的看着他,雙腿彷彿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我的大腦急速的運轉,我在分析這個漢子的行爲。
他,是在炸我?
他,還是知道真實情況?
短短几秒鐘,我反覆在這兩個可能性上糾結,也沒找到正確的答案。
但是,我知道一點,就是自己不能慫,即便是錯了,也要錯下去,否則,很有可能馬上橫屍當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