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考覈的場地設在戰隊的多功能演播廳裡。這個廳平時是作爲表演賽和新聞發佈會用，臺上有十臺電腦和巨大的彩幕屏。
在場的有DMC的CEO郭子瑜、經理、領隊和教練組。教練組包括一個BP教練，一個管理教練，還有三個數據分析師。浩浩蕩蕩有一大羣人裡頭唯獨凌霄和樂堯這兩個外人，可見我們凌老闆面子之大。
郭子瑜和凌霄是老熟人。凌霄當初在EM戰績不佳的時候，郭子瑜就三番四次前來挖角，他退役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比街邊賣安利的還可怕，每天追着凌霄都是“DMC戰隊瞭解一下？”。饒是如此，郭大美女的誠意都沒能打動凌霄。
這樣的失敗一直讓郭子瑜耿耿於懷，所以在凌霄專職做主播之後還總是前去查房，試圖用佛跳牆和超級火箭換來凌老闆的垂青。
後來兩個人漸漸熟起來，某次機緣巧合之下發現其實兩個人還挺對脾氣，於是成了不錯的朋友。
郭子瑜的長相屬於御姐型，一頭栗子色大卷發配着深邃的眼睛和飽滿的脣，成熟中帶着點嫵媚，專注看人的時候尤其有風情。
郭子瑜看到凌霄便走過來打招呼，“凌老闆，還挺準時嘛。”
“那當然了，”凌霄笑了笑，“不能辜負你的美意。”
凌霄這人臭脾氣誰都瞭解，他難得能順着別人的毛捋兩下，這句話讓郭子瑜十分受用。
郭子瑜笑得更開心了點，目光轉向樂堯，“您身邊這位不會就是大名鼎鼎的樂堯吧？”
樂堯被大美女這麼一捧，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就聽郭子瑜繼續說，“如雷貫耳啊，祁允跟我說過好多你的事情呢。”
“……”樂堯不由自主腦補出兩個妹子在自己背後畫圈圈扎小人的畫面，頓時一頭冷汗。
樂堯趕緊低頭拿起桌上一瓶水擰開，喝口水壓壓驚。
凌霄促狹瞥了一眼樂堯，一股幸災樂禍的勁兒。
郭子瑜突然拍了一下凌霄的肩膀，“要不這樣，凌老闆，今天我們這邊人你隨便挑，樂堯賣給我唄。”
凌霄臉色當即一冷，隨即反應過來這個挖角狂人郭子瑜不過是在開玩笑，於是回道，“買他你肯定虧了。”
樂堯嘴裡一口水還沒來得及嚥下去，差點噴出來。
這樣真的好嗎？！怎麼當着我的面就開始討論買賣我的人身自由了啊？！
郭子瑜眨了眨眼睛，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爲什麼呀？”
凌霄微微一笑，毫不留情擠兌樂堯，“你想啊，他這種曾經拿過幾個冠軍獎盃的人，身價總不能比現在聯盟的新人低吧？但是這人荒廢了四年，老胳膊老腿一身傷，說不定還不如你們臺上這幾個起青訓強呢。你花個明星選手的錢，買回來個看飲水機的，不就是虧麼？”
郭子瑜也是對凌霄和樂堯的恩怨有點耳聞。現在聽凌霄這麼諷刺樂堯，笑容裡就帶上點微妙了。她話題一轉，“凌老闆捨不得賣就直說，我又不能強搶。哦對了，你們打野陸江山今年合同到期了吧？”
凌霄“嘁”了一聲，“你怎麼老是要挖我的人？”
“哎，”郭子瑜癟了癟嘴，“前段時間我問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你還說幫我問問陳總，給引薦一下，讓我跟陸江山談談呢。怎麼？現在自己當了老闆，就變卦了？”
凌霄尷尬了一下，這話他的確說過，食言而肥總是不好的。
他皺了皺眉頭，“陸江山有什麼好？那小子就是個野生動物，全靠本能，不動腦子。你買他肯定也虧。”
郭子瑜攤了攤手，一臉理所當然，“可是他長得帥啊。”
樂堯聽到她理直氣壯這麼說，有點無奈笑了，“你們隊挑人先看臉啊？”
讓樂堯意想不到的是，郭子瑜竟然承認了。
“沒錯，”郭子瑜微笑着搬出她的獨到理論，“有天賦的人很多，”她指着臺上和前排坐着的選手們，“這些人，他們每一個都是有着頂尖天賦的孩子。而我呢，要從這些天賦拔尖的人裡頭挑賣相最好的。”
郭子瑜這話說得相當直白，不過本來她也就是個不喜歡彎彎繞繞的人。
看到樂堯不認同的表情，她笑道，“堯哥，我跟你可不一樣，你們在聯盟是爲了追求夢想，我們隊伍可是有盈利壓力的呀。DMC本來就是娛樂公司，投資電競可不是爲了情懷，而是看準了這一塊的投資潛力。電競說白了是泛娛樂產業，我們的選手不只是要打比賽的，還要直播、接廣告、代言，上節目。我們對選手的規劃是更長期的，甚至包括他們退役之後的發展。所以成績固然重要，賣相也得好啊。”
樂堯笑了笑沒有說話。
樂堯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商業化模式，就好像是原本的一盆清水被攪得五顏六色亂七八糟。大家打職業的目的也變得越來越不純粹，利益關係變得越來越複雜。
可是樂堯也明白郭子瑜也沒有說錯。
巨大的關注量會吸引大量資本進入，資本支撐的戰隊會更有底氣和實力，相應也會打出更好的成績，家底薄的戰隊會逐漸被淘汰。跳槽和轉會變得越來越頻繁，資源更加向強隊集中。於是，原本追夢的電競圈變成了賺錢的電競圈。原本追夢的網癮少年，也都成了高度職業化的比賽選手。
可是傳統體育項目足球籃球網球尚且逃不過這個套路，現在聯盟的運營越來越正規化和商業化，這種趨勢是不可阻擋更不可逆轉的。
樂堯沒有能力做什麼，甚至沒有資格去指摘它。他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獨善其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