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遊俠榜
密林深處,暗影斑駁,透過林間樹葉的縫隙,陽光灑在溼熱的空氣上,詭異而安靜。
“沙……沙……”
面前厚密的灌木叢中,似有腳步聲出現。
腳步沉穩而堅定,不急不緩,深綠色的灌木叢被排開,一名魁梧大漢身披鱗甲,腰背長劍,額頭上扎着一條白布。
他大步地向前走着,無悲無喜,心中的殺意被牢牢鎖住,愈釀愈濃。
等到見到那個他必殺之人的時候,便是那滔天殺意見天日的一天。
他心存死志,漸行漸遠。
落雪城冬日佔一年的一半,生產類的職業者佔據少數,大多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狠辣角色。
即便是沒什麼本事,也寧願在荒野像狗一樣活着,也不願意去老老實實做一名生產類的職業者,也許是因爲他們的血液深處本就不安平靜。
譬如陳土的父母,便都只是一階職業者,寧願冒着十死無生的危險去野外採集材料,也不願呆在落雪城庇護的範圍內做一名生產職業者。 故此落雪城的民風異常彪悍,在李琦這個苦字刺客出現之前,落雪城有一張遊俠榜。
說是遊俠榜,上榜的人卻基本上都是窮兇極惡,殺人如麻的獨行者,他們纔是真正的鬣狗,只要給錢,就幫你殺人,就算是親孃老子,照殺不誤。
說他們是刺客,那也不正確,說他們是殺手,一個個活在落雪城,光明正大活得好好的,所到之處人敬三分。
不如說他們是無法無天的亡命徒。
落雪城的遊俠榜上只留十人,如果有人想要登榜,好辦,你看上哪個位置,就去殺了那個人。
落榜的人,要麼失蹤,要麼死了,沒有第三種下場。
榜上經常有新人出現,不過大多後五名爭搶激烈,前五名的位置已經有數十年沒有變過。
不是沒人挑戰,敢於挑戰那五個人的人,基本上第二天就死了,死得囂張跋扈,死得肆意淋漓,死得讓其他滿懷野心的鬣狗們暫時低下眼睛,不敢覬覦他們的位置。
不說其他的人,就是落雪城的各大世家,對這些人都是避之不及,一旦不經意間惹上了,寧願折損衆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滅了惹上的那個人。
沒有人願意和這種沒有底線,殺人如麻的人做對手。
保不齊他今天殺一個,明天殺一個,把你家族裡面比他實力低的殺個精光,讓你那個家族名存實亡。
便是金吳兩家,都有些忌憚遊俠榜上的人,除了城主府,有五階高手坐鎮,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動手,其他人都是可以講價錢的。
實際上,金吳兩家與遊俠榜前五名關係還頗爲不錯,就算你再厲害,你也是要吃飯要修煉的啊,不去接任務,哪裡來的資源給你揮霍。
這個時候,和金吳兩家爲首的世家搞好關係就很有必要了,有他們的供養,沒事的時候隨手殺這麼一兩個他們不方面出面解決的人,就算是報酬了,其實活得也挺滋潤。
閻羅一直覺得這種生活就是自己追求的,變得更厲害,那都是爲了什麼,還不是讓自己過得更好麼。
有這麼好,他已經很知足了,他其實還是非常容易滿足的人。
閻羅喜穿黑衣,再加上他面色黝黑,手上人命不下一百,故此出道沒多久便被人戲稱閻羅,至於之前的名字,已經不記得了。
金箭閻羅,遊俠榜上排名第四,善用一柄寒鐵弓,尤善遠程狙殺。
他站在樹梢,揹着柄巨大的黑弓,嘴裡叼着一支箭,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說實話,他對面前這個被自己追殺的少年觀感還是很不錯的。
能夠在自己箭下逃生的人可不多,更何況,還被他逃了這麼多次,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方纔已經是自己第四次出手了。
四次出手,除了第一箭有所建樹,其他的七箭都被面前這個機警少年給躲了過去,也不知道他這麼敏銳的洞察力是哪裡來的,簡直比野獸還要野獸。
他悠哉悠哉地爬下樹,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形跡的意思,正大光明地跟在李琦的身後。
令人奇怪的是,他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就連一絲一毫的氣息都沒有外泄,似乎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這個人。
他與一隻藏在樹葉下面的花精靈擦肩而過,那隻花精靈居然都沒有察覺到他。
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這麼有趣的對手了。
閻羅感慨着,頗有些享受貓戲老鼠的感覺,說實話,他本來不想答應吳家家主的請求的,只是爲了殺一名一階職業者,至於讓自己出馬麼。
就算那個人說自己是苦字刺客,那又怎麼樣,在遊俠榜前幾名的眼裡,這個突兀出現的苦字刺客只不過是跳樑小醜一般的人物而已,就如天上一顆流星,轉瞬即逝,值得讓自己出手?
不過經過這四次交鋒,閻羅不知不覺便來了興趣,之前的牴觸感消失了好多,也罷,自己總是呆在吳家也不好,偶爾動動手,就當是踏青郊遊,活動活動筋骨吧。
閻羅把那支長箭取了下來,拿在手上,頗有些玩味地嘆道:“果然不愧是苦字刺客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距離閻羅不遠處一名揹着一片圓盾,好似一頭烏龜的灰衣年輕人悚然一驚,再擡頭看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驚疑不定,謹慎起見,如同兔子一般跳了起來,幾個縱躍,消失不見。
閻羅斜斜地倚靠在樹幹上,斜眼覷着那個年輕人的動作,看見他消失不見,這才從樹幹後面轉出身形,嘴角頗有些笑意。
他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誰,灰盾相士,遊俠榜上排名第八,好像是去年才上榜的吧,之前第八名是誰來着?
忘了,忘了,誰會記得一名失敗者是誰呢。 只記得情報裡說此人善使圓盾,最擅長借力打力,暴起殺人,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出的手。
不過他是知道,肯定不是吳家的人,吳家已經請了自己出手,就算他們和其他的幾個老怪物有瓜葛,爲了一名年輕人,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也要看值不值得。
實際上,請他出手,已經是殺雞用上了宰牛刀了,以德叔舉例,德叔的修爲肯定是要遠超野路子出身的閻羅的,但德叔學的是重劍,擅長正面攻堅。
閻羅則不然,閻羅學的是殺人的箭,如果真讓他和德叔面對面對上,他必死無疑,但如果是把兩人放到叢林裡互相狩獵,閻羅活下來的機率遠遠大過德叔。
情誼用一點是一點,總有消耗完的一天,僅僅是對付一名小輩,這種情況下請自己出手?
閻羅不是蠢人,吳家的情形他也看在眼裡,他猜測吳家請自己出手,只怕表明吳家態度的意味要遠遠大於殺了面前這個苦字刺客吧。
他看着灰盾相士消失的放心,若有所思,那裡就是那個苦字刺客消失的方向,似乎有一場好戲可以看啊。
一個是近年來遊俠榜上聲名鵲起的灰盾相士,一個是以一己之力攪得落雪城天翻地覆的苦字刺客,也不知道誰會更厲害啊。
閻羅摸了摸自己安逸許久養出來的小肚腩,一晃一晃地向着那個方向走過去。
李琦提着火羽化作的長刀,拖刀疾行。
背後有一層薄薄的火紅色光幕,這是火羽打碎之後化作的防護罩,雖然防禦力不及魔法盾,但多少也能擋一些傷害,更重要的是,火羽化作的防護罩魔法波動要比魔法盾弱得多。
明裡暗裡十來人要殺自己,這種時候,李琦可不敢用出魔法盾,那麼明顯的動靜,和大聲嚷嚷着我在這裡快來殺我有什麼區別。
他無比機警,一日之間,除了那四次金箭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傷害,其餘的攻擊或多或少也給他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他一開始還希望後面緊跟着自己的那些人會來個內訌啥的,但現在看起來,至少他們在殺了自己之前,是不會這麼幹了,沒準還能稍微打幾個配合。
李琦自嘲地笑了笑,他把火羽長刀揮散,數十枚火羽安靜地斂去光芒,如同普通的落葉,潛伏在他身周。
李琦貼着樹幹輕輕跪坐了下來,喘着粗氣。
他一條腿支在身前,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能夠立刻反應過來。
只是一天一夜的追殺,卻讓李琦覺得好似度過了好幾個世紀那麼久遠。
他的精神之海已經枯竭了兩方,雖然有精神力自發生成,卻依舊趕不上消耗的速度。
這只是其中一點,更讓他難受的是注意力需要集中,神經一直緊繃着,就像一根琴絃,總是這麼崩着,遲早都會斷。
這纔是讓他心情有些沉重的真正原因。
不過好在金衣紫心蓮幫了他很大的忙,才召喚出來的金衣紫心蓮約有一百片火羽,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它會自發成長,巔峰時候一枚金衣紫心蓮有三百片火羽。
一路邊跑邊用邊恢復,李琦手上的金衣紫心蓮還有一百來片。
如果不是金衣紫心蓮的話,李琦只怕第一輪襲擊都逃不過。
他正想着,放鬆的身體陡然崩緊,雙手抓在地上,肌肉充斥着爆炸的力量,就像一頭隨時準備撲過去的獵豹。
“誰!”他看着前方,聲音冰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