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既然是朋友，我就明說了。”
夏萌再次扶眼鏡，當然這並沒有違和感，因爲這是她的習慣。“我覺得，你就是個人渣！”
“啊？”
孫昊差點嚇尿了，雖說他以前經常被人罵人渣，但都是和他互相看不順眼的傢伙。至於朋友嘛，像他這麼人見人愛的帥小夥，怎麼會讓人覺得是人渣呢，這不科學啊。
“我說萌妹子，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幹嘛罵我？”孫昊無奈的道。
“我比你大，你要叫姐姐。”
“拉倒吧。”
雖說夏萌總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但在FOP時大家都喜歡拿她當笑話，所以夏萌再怎麼正經，也豎立不起威信來。如此一來，基本上沒人願意稱她爲姐姐，最多也就叫小姐。
當然，孫昊喜歡叫她妹子，順口。
“說你是人渣不能算罵你，因爲你本來就是。”夏萌語不驚人死不休，只聽她用很緩慢的語氣道：“照你的說法，其實你早就不愛她了，只不過因爲不甘而一直在堅持。”
孫昊不服：“什麼不甘？”
“因爲她長得漂亮，是學校裡很多人愛慕的對象，會滿足你的虛榮心。但你要明白，這不是愛，僅僅只是將她當成一件值得炫耀的東西而已，和漂亮的衣服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我對漂亮衣服從來都沒有興趣。”孫昊仍然無法接受這種說法。“我的感覺很真實，以前每天都想着她，見不到她就會讓我心神恍惚，你告訴我這不是愛？”
夏萌點頭道：“可能初時會有愛情的成分，但你不是說了嗎，感覺在慢慢的變淡。其實不是在變淡，而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自私的佔有慾，只不過給了你一種變淡的假象而已。”
孫昊皺眉，這說法好複雜，而且怎麼就扯到自私的問題上了。
“愛是包容，是付出，你看到了她的缺點，放大了她的缺點，而且無法接受這種缺點，那就談不上愛了，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既然沒有愛，爲什麼你又不肯放棄她？”夏萌的語氣咄咄逼人。
“不對，我願意付出。我爲了給她最好的生活而放棄了學業，想要賺錢去養活她，這難道不是付出？”
“藉口！這種虛僞的話虧你也說得出口？你捫心自問，你打電競真的是爲了她？”
孫昊愣了一下，用手撫住了額頭。是啊，電競到底是他自己的夢想，還是爲了賺錢討女朋友開心，或是兼而有之？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簡直一團混亂。
男人是最擅長找藉口的生物，一件自私自利的事情往往能套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從古到今都是如此。這個道理誰都懂，但卻沒有審視自身的能力，也就是說，男人們從來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找藉口。
“還是不對，當初如果她開口，我不會選擇來上海的。”孫昊覺得夏萌並沒能說服他。
“你覺得這是愛的表現嗎？如果是這樣，我無話可說。”夏萌衝他嘆了口氣。
“什麼意思？”
“我問你，如果在馬路上，你看到一輛飛馳過來的汽車要撞上她了，你會奮不顧身的去推開她嗎？哪怕自己有生命危險。”
“會。”
“這是愛情嗎？”
“是！”
“如果把她換成你的朋友呢，男性朋友，你會嗎？”
“……會。”
“再換成一個陌生的小孩呢，你會嗎？”
“這……我會。”孫昊揮了下手，道：“你這個概念有問題，如果當初開口留我的是朋友，或是陌生小孩，我絕對不會答應。”
夏萌微微一笑，道：“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說，當汽車停下了，你不會去推開那些人，當她開口留你了，你自然也不會再想着去賺錢。你覺得這是愛情，其實不對，這是一種避免讓自己良心受到譴責的責任感。”
“你覺得不救那些人，你會良心不安，你覺得不賺錢滿足她，你也會良心不安。說白了，是對自身的否定，會認爲自己沒用，也害怕周圍的人對你說三道四，爲什麼一個人都救不了，爲什麼一個人都養不起？”
“所以，至於對象是誰，很重要麼？你只是在爲自己考慮而已。之所以你的朋友或陌生小孩留不住你，那是因爲他們還沒到讓你自責的程度而已，如果你認爲自己有賺錢養活你朋友和陌生小孩的責任，那麼結果是一樣的。”
夏萌盯着他道：“現在，你還敢說你是愛她的麼？”
孫昊鬱悶了，這都是些什麼鬼邏輯？他覺得這些概念都不對，但被夏萌繞得有點暈了，一時想不到哪裡不對。
看到孫昊沉默，夏萌放緩了語氣，輕聲道：“剛纔說了半天，其實都是廢話。”
孫昊點頭，可不都是廢話麼。
其實他知道，心理分析師在解一個人心結的時候，很多情況下會有一個前戲。不管這個前戲有沒有正確的邏輯，那不重要，只需要讓對方感受到一個模糊的概念就行了，因爲他們的目的是解開心結，而不是講學。
這和催眠其實是一樣的道理，而接下來就是正戲了。
夏萌的正戲很直接：“問個最簡單的問題，讓你現在和她結婚，你願意嗎？”
“我……”孫昊愣了一下，眼皮一陣跳動，好半天之後才咬着牙道：“不願意！”
夏萌突然捂着嘴笑了起來，道：“這不就結了，你不愛她，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類人，又何必糾結呢。我說句難聽的話，你就是那種自己不想要，又不想讓別人得到，這不等於是要親手毀掉她嗎。你自己說，你是不是人渣？”
“我靠。”
孫昊受不了啦，你這也太離譜了吧，怎麼上升到這種道德高度了？
“難道不是嗎？”夏萌笑得更歡了，甚至有一種很賤的感覺。“你還別否認，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能理解，只是程度的深淺而已，事實上道理是一樣的。如果我話說得重了，我向你道歉哦。”
孫昊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他明白心理輔導不是鬥嘴，既然接受夏萌的輔導，那他就只能當一個聽衆，而不是想方設法去找些歪理來反駁，那樣就會沒完沒了，本末倒置，他約夏萌過來的目的也就泡湯了。
只不過夏萌的話真的太難聽，僅管他承認有一定道理，但仍然無法接受。
夏萌並不管他，說道：“所以你忘不了她，是因爲你認爲她是屬於你的東西。丟掉這自私的想法吧，因爲你已經得到太多了。”
“我得到了什麼？”孫昊不解。
“你現在的女朋友啊。”夏萌扶着眼鏡微笑着，道：“如果你還要糾結在她的身上，你就會失去你現在的那個她，你願意嗎？”
“不願意！”孫昊大搖其頭，不過還是解釋了一句：“我現在還沒女朋友呢。”
“這不重要。”
“你狠。”
不得不說，最打動孫昊的就是夏萌最後的這句話了。是啊，幹嘛要糾結在蕭綺的身上？他還有白雪芩。僅管他們還沒有確定關係，但他已經認定白雪芩就是屬於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如此一想，他倒是舒服了許多。人啊，不能太過貪心，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成何體統？之前怎麼就忘了白雪芩呢，真是腦袋被驢踢了。
其實他沒意識到，夏萌說了那麼多，就是儘量弱化蕭綺在他心裡的地位，咬定他並不愛蕭綺的事實。而之後再提高孫昊女朋友的地位，舒緩心結的目的就很容易達成了。當然，至於是否解開，那還得看孫昊自己，愛情問題在所有的心理輔導中是最難的，沒有之一。
專業的心理諮詢師都尚且做不到，何況是電競戰隊的心理分析師？她們的主要工作也不在這一塊，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不俗了。
“喂，我真的是人渣？”孫昊很鬱悶的道。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呢？”夏萌一臉詫異。
“靠，這不是你說的嗎？”
夏萌搖頭道：“如果說人渣，人人都是人渣，這是人的天性，沒有辦法改變的。這世上沒有聖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你也不要因爲這個而揹負心理包袱，那是傻子纔會做的事。”
孫昊鬆了口氣，道：“你說得沒錯，我就是自私，那又怎麼樣？”
“要不你買單吧？”
“想都別想。”孫昊很乾脆的拒絕了，一點風度都沒有。“我反正是個自私的人，那就自私到底了。再說了，坐在這聽你教育這麼半天，我也很鬱悶啊，你得補償我。”
夏萌無奈了，這貨真是小孩子脾氣。不過當她要買單的時候，孫昊卻還是搶着付了，照這傢伙的話說，哪有約會讓女生付帳的，剛纔只是開玩笑罷了。
至於補償的事情嘛，自有後話：“喂，幫我個忙唄。”
夏萌心中一驚，就知道這傢伙沒安好心，不過被孫昊用無理的理由賣了個人情，她只能答應。別說什麼心理輔導的人情了，孫昊壓根沒談到這個，約她出來的理由是敘舊聊天，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