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媽。”
蘇母是清泉人,蘇父好像也並非上海本地的人,因而家中日常交談並不是說家鄉話的,否則以江南許多地方十里不同音的“吳儂軟語”,樑辰實在很難聽得懂。
星光基地附近地處幽靜,電話裡面溫婉柔和的女子嗓音隱隱可辨:“小凝,都傍晚了,還沒玩夠嗎?”
蘇冰凝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有點心虛地道:“人家哪有玩呀,不是跟你說了傍晚的航班嘛,纔剛下飛機啦。”
電話那頭,蘇母溫婉的嗓音裡蘊着微微的笑意:“是麼?那我讓人去機場接你好了。”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蘇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有些嗔怪地道:“好了,老老實實地在他那裡等着,你爸已經讓人去接你了。”
“啊?”蘇冰凝有點心慌,下意識地握緊了樑辰的手,左右四顧,故作茫然地道:“媽你在說什麼呀,我在機場呢。”
“還在這裡跟媽裝傻是不是?”蘇母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你以爲你爸媽都是傻了不是,連自己寶貝閨女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啊……”蘇冰凝像是一個早戀被家長老師發現的高中生,有點無措地看了一眼樑辰,後者微微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掌,笑道:“既然這樣,就在這裡等等好了。”
他並未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想來電話裡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不過蘇母卻是一副並未聽到的樣子,笑道:“爺爺知道你回來了,從中午就開始唸叨,奶奶親自下廚給你做的晚飯,乖乖在那等着,知道嗎?”
“哦。”
蘇冰凝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擡頭看着樑辰,眨了眨那雙澄淨漂亮的大眼,有點憂心忡忡的樣子,樑辰一邊拉着她往旁邊小道樹下長椅走去,一邊笑道:“不開心呀?”
蘇冰凝在長椅上坐下,蹙眉苦思道:“我媽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是不是我哥出賣我的?她都知道了,幹嘛提都不提你?”
“那至少說明不反對啊。”樑辰抽出手來,攬住她圓潤香肩,笑道:“凡事要往好處想,你爸媽知道卻不表態,應該就是不想強制干預的意思,接下來我好好努力,自然會讓他們放心把寶貝女兒交給我的。”
雖然名分已定,可聽他這麼說,蘇冰凝還是有些羞澀,她擡眼看了看樑辰,見他臉上含笑,並無擔心之色,再仔細一想,頓時覺得樑辰說的很有道理,坐起身來,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對呀!我媽既然知道我早就過來了,卻還是裝作不知道,明顯就是在故意給我們製造……”說到這兒,滿臉紅暈,忙掩嘴不說了。
樑辰促狹笑道:“給我們製造什麼?”
蘇冰凝想到之前的事情,羞得俏臉通紅,伏在他身上,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嬌嗔道:“色狼!”
天際殘陽絢爛,四下人聲悄寂,蘇冰凝頭靠着樑辰肩上,樑辰手環在她腰間,兩人相依偎着共賞夕陽,樑辰佳人在懷,難得的心如止水,倒不是他忽然間對美色抵抗能力大增,而是一來這裡是室外,並非兩人獨處的房間裡,就算他臉皮厚不在乎,蘇冰凝也絕不可能像之前那樣任他亂來;二來剛剛蘇母的一通電話,他雖然勸蘇冰凝凡事要往好處想,可以他性格,又怎麼會那麼樂觀?
從目前來看,蘇父蘇母看似是默許了兩人的關係,可那種人家,不論蘇父蘇母,哪個是簡單之人易於之輩?當初蘇冰凝要考電影學院進娛樂圈,他們的態度尚且如此強硬,這次事關蘇冰凝終身,他們會任由着他們眼裡“年幼無知”的蘇冰凝任性嗎?
“樑辰。”
正望着天機斜陽思考的樑辰回過神來,低頭看了她一眼,蘇大小姐眼望遠空,他居高臨下,能看到她甜美精緻的五官,長長細密的睫毛、白膩如脂的鼻樑、鮮潤誘人的脣瓣,令人怦然心動,可卻看不到她的眼神,只是聽她喚自己的語氣,低低的、輕輕的、柔柔的,有種惹人心憐的感覺。
“怎麼了?”
蘇冰凝依舊不擡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如果她回來找你,你會不會因爲她跟我分開?”
樑辰搖頭道:“不會。”
蘇冰凝擡眸看了他一眼,“那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還在想着她?”
樑辰心裡有剎那的猶疑,但還是搖頭笑道:“不會。”
蘇冰凝那雙澄淨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樑辰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復又垂眸,伸着雙臂摟住了樑辰的腰,把臉埋進了他懷裡,輕輕地道:“我知道你在騙我,可是我很開心被你騙,因爲我知道,你是不願意讓我難過,但是不論善意還是惡意,謊言終究是謊言。我在網上看到過一個理論,說拋硬幣能夠解決兩難的選擇問題,並不是它是對的,而是當你看到結果的時候,你就會讓你明白你真正想要的。如果你跟在一起了,心裡還在想着她,那就……那就說明,你其實喜歡的人還是她。”
“冰……”
樑辰剛剛開口,就被蘇冰凝給打斷了,她聲音悶悶的,好像哭了,“你聽我說完。我知道你不想負我,可是假如你跟我在一起,喜歡的人卻是她,你不會開心,我也不會,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心裡喜歡着另外一個人,我也不能。如果……”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喜歡的其實還是她,除非你能騙我一輩子,否則你告訴我,我還這麼年輕,也許會難過一段時間,可我早晚都會忘掉你的……你想用名分把自己綁在我身邊,現在我給你一把鑰匙,你隨時可以解開枷鎖,去,去……找她。”
她說到後面,已經是語帶哽咽,樑辰握着她的肩膀想要讓她擡起頭來,蘇冰凝卻執拗不肯,鴕鳥一般伏在她懷裡不肯擡頭。樑辰聽她哽咽着說完“找她”二字,終於忍不住加大了力氣,把她從懷裡拉了起來,只見蘇冰凝滿臉淚痕,卻是緊咬着脣,兀自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樑辰又是內疚又是羞愧又是心疼,一邊拭去她臉上淚跡,一邊又忍不住把她給抱在懷裡,柔聲安慰道:“乖,不要哭了,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扶着蘇冰凝削肩,望着她淚光瑩然的雙眸,神色堅定地道:“你放心吧,過去的終究是已經過去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有你一個就夠了。”
樑辰性格如此,用情易深,蘇冰凝美麗乖巧,知道他心裡對洛冰語念念不忘依舊情深不悔,相識以來種種,早已令他又愛又愧,這時又聽她這麼一番話,更是情動,此時說出這句承諾,自然也是情真意切、堅決如鐵的。
只是人性本來就是健忘的,他這時候,當然暫時性的忘記了當初對洛冰語也有過“黃泉邊、銀河畔”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