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人在聽了韓蒼的問題之後,顯得愈發的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韓蒼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不如這樣吧,如果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並且保證不再暴走,傷害這裡的村民,破壞這裡的地貌,那麼你將重獲自由,我可以幫助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石頭人微微一怔,它臉上那兩顆藍寶石樣的眼珠子,忽然動了動,緩緩說:“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不…太晚了…我哪兒也不想去,只想要回家…“
韓蒼緊接着說道:“那我就送你回家,也許別人辦不到,但我可以,前提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石頭人裂開它那張石縫似的嘴,深深地嘆了口氣,絕望地說:
“我根本就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來自天空的另一端,一個完全由熔岩組成的世界,那裡萬物歸一,和諧統一,但是有一天,我們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道空間裂谷,而我當時很不幸地就踩在了它的上面,結果墜入了那道裂谷中,之後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在下墜,直到墜落在這個地方,周圍的環境與我的家鄉完全不同,我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身體構造,來適應這個充滿晶體的地方。“
韓蒼默默地聽完了對方的解釋,根據石頭人的描述,他聯想到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種時空穿越的感覺,而石頭人所謂的空間裂谷,又讓他不禁回想起了,當年星靈大帝打算對瓦羅蘭做的那件事——讓各個世界的時空隧道再次與瓦羅蘭相連,引發新一輪的符文戰爭。
“該不會這傢伙就是那個時候…被碰巧召喚來的?“韓蒼心裡琢磨道。
石頭人繼續解釋道:“我跨越宇宙,剛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身體非常虛弱,爲了適應這個完全由晶體構成的世界,我不得不進入一種休眠狀態,緩慢改造身體的組成結構,最終變得與這裡的環境和諧統一,也就成了現在這樣…“
韓蒼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我明白,一般的生物在衝破不同緯度間的屏障時,身體組織在一定程度上都會遭到破壞,而你比較特別,身體結構可以隨着所處的環境發生改變,簡直就像變色龍一樣。“
石頭人緩緩吐了口氣,接着道:“我並不是故意要暴走,四處進行破壞的,而是當我正處於休眠狀態時,被某個東西打擾到了,它激怒了我,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它!“
韓蒼一聽,眼裡頓時掠過一抹幽光,警覺地問道:“某個東西?什麼東西?“
石頭人擡眼看了看韓蒼,說:“一個跟你一樣的傢伙,但他的眼睛……比你的還要不祥,令人感到陰森、絕望,是他讓我從休眠中驚醒,我就是因爲要殺他,所以才暴怒的!“
“跟我一樣…“韓蒼皺緊了眉頭,心中充滿了疑惑,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上忽然散發出一團霞光,很快形成了一層能量罩。
“咦!?“韓蒼略感驚訝,他意識到慎要傳送過來了,於是立馬朝石頭人的身上飛去,迅速落在了它的後背上。
就在韓蒼落地的下秒鐘,他身上的那團霞光頓時光芒大盛,在強光包圍之中,有一道人影漸漸顯現出來——慎落在了他的面前。
只見慎雙手合十,立即說道:“韓蒼大人,我們發現亞索的蹤跡了。“
韓蒼聽了頓時一怔,緊接着問:“在哪兒?“
【半小時之後】
韓蒼回到了均衡教派的據點,見到了德萊厄斯,並且對方身邊還站着一人,正是那名血色精銳裝扮的學生。
韓蒼問:“怎麼?是他發現的?“
德萊厄斯點了點頭,“沒錯,那個亞索出現在了蛇紋石河的中下游地段,那附近有個村落,他很有可能就躲在村子裡養傷。“
韓蒼皺了皺眉頭,懷疑道:“除了亞索,再沒有別人了麼?“
所謂別人,當然是指失蹤的弗拉基米爾,德萊厄斯給了韓蒼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閃爍其詞地說:
“太遠了,他向西一直深入到峽谷地帶,沒有充足的乾糧和裝備,沒人能追上他。“
韓蒼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慎把一張鐵刺山脈的地圖拿了過來,平鋪在桌子上,手指沿着地圖上那條蜿蜒的河流,一路向西滑動,說道:“從這裡出發,到亞索躲藏的那個村莊,在沒有飛艇的條件下,需要兩天的路程。“
德萊厄斯說:“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出發吧!別再讓那傢伙跑了!“
誰知韓蒼忽然斬釘截鐵地說:“不,你留下來鎮守據點,我飛過去也就半天時間,午夜之前就能趕到,並且趁着夜色,我可以悄悄潛入村子。“
德萊厄斯一聽,剛要開口反駁,卻見對方已經轉身走了。
“他受傷了,即便跑也跑不遠,我在空中的偵察範圍更廣,我保證將他抓回來,放心吧。“
韓蒼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毫不猶豫地出發了。
————
【蛇紋石河】
靜謐的河邊,月光下矗立着兩道人影,河水從他們身邊安靜地經過,溫柔的月光灑在河面上,看起來像天上的銀河一樣,泛動着令人迷醉的星光。
亞索和銀髮女子,兩人相隔幾米的距離,無言地站在河邊,一個即將離去,另一個駐足送別。
亞索深吸了一口氣,擡頭仰望夜空,忽然饒有興趣地說道:“今晚的月色真好,不用擔心看不見路了呢。“
銀髮女子微微一怔,擡頭看了看,比起朦朧的月色,她更在意前方的那道背影,雖然相處了只有短暫的一週,但卻給了她一種彷彿守候了整整一個世紀的錯覺,如今到了離別時分,她心裡竟會泛起一絲絲不捨。
然而就在銀髮女子發呆的時候,不經意間,亞索已經邁出腳步,一聲不響地出發了。
“等…等一下!“銀髮女子失聲道,但她說完就有點後悔了,覺得自己表現的過於衝動,恨不得現在就跳進河裡,躲起來。
亞索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問:“怎麼了?“
銀髮女子心頭猛地一顫,對方回望的那一眼,令她頓時感到一股莫名的緊張,心跳像坐了火箭似的加速上升。
銀髮女子尷尬地說不出話來,而就在這個時候,亞索竟回身走了過來,這一舉動頓時令她更加尷尬,心跳快的簡直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似的。
亞索走到銀髮女子的面前,看着她,好奇地問:“怎麼?有什麼事?“
銀髮女子刻意低了低額頭,躲避着對方的目光,閃爍其詞地說:“那…那個…你…你有沒有…什麼名字…之類的…“
說完之後,她感覺自己都快要暈倒了,這真是她有生以來說過的最難以啓齒的一句話。
但就在這個時候,亞索忽然情不自禁地笑了,他的笑聲很奔放,簡直就像在嘲笑一樣。
銀髮女子聽了,愈發感到無地自容,她真是腸子都悔青了,竟然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她羞愧的目光時不時瞄向河邊,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直接跳下去,趕緊遊走。
誰知笑聲過後,亞索卻陷入了沉默,片刻過後,只聽他發出一聲嘆息,說:
“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知道彼此的名字比較好,避免給對方惹上麻煩,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銀髮女子微微一怔,這句話忽然觸動到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恍惚之間,彷彿天地顛覆,時間靜止。
亞索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女人,月光灑在她那銀色的披髮上,看上去渾然一體,彷彿她的長髮就像流動的銀河般,綺麗動人,星光熠熠。
亞索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說了一句:“我走了,再見。“
接着他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銀髮女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回味着什麼,直到對方走遠了,她纔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睛,凝望着亞索那道遠去的背影,聽着河水在身旁靜靜地流淌,她的眼眸中,彷彿也有一灣池水,在微微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