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夢中之夢

天空永遠的昏暗,沒有任何生機,鄉野、村莊、城市全部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連野獸也幾乎都看不到。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這裡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識但又從未來過,記憶中不斷地搜索着,儘管頭痛欲裂,就是想不起來。

藍仙兒在這樣無窮無盡的自己的夢境中徘徊着,她努力尋找任何一切突破口,她想醒過來,努力地讓自己醒來,甚至用劍割傷了自己的手臂,卻有痛覺,不像是夢境。她越來越感到害怕,儘管她知道這只是夢,她當初以爲自己一定可以擺脫自己的夢境醒來,但如今歲月在流逝,眼前的場景卻是一層不變,孤獨永遠是她夢境之中唯一的主體。她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暴躁,因爲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辦法,讓自己醒來。

一年多一來,她只與山特、摩爾多在夢境中相遇過,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說過任何一句話。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佔據了她所有的內心,她極力地控制自己,告訴自己,不必擔心不必害怕,醒來後一切就都復原了。

永遠沒有日出日落,永遠都是昏暗的陰天黑夜,沒有任何興奮和讓人刺激的事件發生,時間十分的廉價,在這裡沒有任何的意義,甚至沒有什麼比時間更讓她討厭憎恨的東西了,即使讓她在這樣的壞境中長生不老,得道昇仙,她估計,自己也會鬱悶而死。

“啊——”無聊至極,鬱悶無比的藍仙兒發出巨大的嘶喊聲,想要在這空曠死寂的夢境原野上,發泄自己內心的空虛,喚醒夢境中所有的生靈。大地在顫抖,房屋在顫抖,山川在顫抖,河水在沸騰,就是沒有任何生靈出現,連一隻驚起的飛鳥,也沒有看見,讓藍仙兒失望至極。

“是誰?”一個巨大的吼聲從遠處傳來,聲響蓋過了藍仙兒嘶喊聲的數倍,“是誰,打攪了我的清夢?”

聽到有人說話,藍仙兒簡直喜極而泣,立刻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忽然狂風大作,大地的顫抖更爲劇烈,周圍的建築紛紛倒塌,河水倒流,高大的山川,也搖搖欲墜,肆虐的龍捲風暴,逐漸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魔鬼,足有數十米高,只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披頭散髮,面目猙獰,見到藍仙兒正往奔跑而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在這種清靜的地方做個好夢,都會有獵物上門,哈哈哈!”

“你是誰?”藍仙兒大吃一驚,那個魔鬼似乎有一種魔幻的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前靠近。

“哈哈哈,到了我的地盤,竟然不知道我是誰!”那個魔鬼咧着大嘴笑道,“小娃娃,快快送上來給我做晚餐!”

“胡說,這怎麼是你的地盤,明明是我的,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創造的,是我的夢境,你未經我的允許,如何進得來?”藍仙兒毫不示弱地說道,“這裡是我的夢境,我是這個夢的主人,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敢跟我叫板?”

“哈哈哈,夢?”那個魔鬼繼續大笑道,“你還沒有糊塗,你還知道這是一個夢,你還知道你是夢的主人!可是,世間所有的夢,都歸我主宰,我是夢魔,我纔是所有夢的主宰!”

“夢魔?你是夢魔,我的夢境的衍生品——夢魘?”藍仙兒大吃一驚,“不可能,我的夢境,怎能衍生出你這麼醜陋的東西?”

“不要叫我夢魘,太難聽了,叫我夢魔!”那個夢魔大怒道,“我是你內心邪惡的匯合體,你的邪念越多,我就越醜陋, 我的醜陋,都是因爲你!你嘲笑我的醜陋,就是嘲笑你自己的醜陋!”

“我知道了,是你,將我困在了這裡,讓我無法脫離自己的夢境!”藍仙兒恍然大悟道,“你一直在吸引着我,吸引着我的靈魂不能掙脫醒悟,殺了你,我就能擺脫夢境了,是不是?”

“哈哈哈,你殺不了我!”夢魔笑道,“就像每一個人都會做夢一樣,夢魘時時伴隨着每一個人,沒有人不做夢,也就不可能沒有夢魘,沒有夢魔,我是不死之身,殺了我,難道你就不再做夢了嗎,別人就不再做夢了嗎?夢是多麼美好的東西,何必要做無畏的抗爭呢?來吧,乖乖地成爲我的晚餐,這裡的夜晚多麼美好,何必貪戀外面世俗的骯髒世界?”

“你瘋了嗎,吃了我,你一樣會消失,因爲這是我的夢!”藍仙兒大怒道。

“沒有關係,我會繼續尋找下一個夢境,我本身就是依靠吃食夢境成長的,你的夢,實在是太美了,太長了,味道一定很不錯!”

夢魔說着,一個欺身靠近了藍仙兒,張着血盆大口,就要將藍仙兒吞噬進去……

藍仙兒驚恐萬分,想要閃避,但雙腳並不聽使喚,無論她在意識之中如何想掙脫,但自己的動作,永遠都是很遲鈍,那個夢魔,似乎用某種力量在吸附着她,讓她不由自主地無法動彈。

“藍仙兒,快醒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藍仙兒渾身一震,腦海中一片清明,隨即睜大了眼睛,朝着夢魔撲來的方向怒瞪了過去,那個夢魔龐大的身軀,在自己的面前變得模糊起來,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淡,隨後就煙消雲散,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藍仙兒很快就發現,眼前的景色,也隨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並不是在剛纔鄉野,而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烏拉爾大峽谷,自己夢開始的地方。依舊是邁克爾元帥戰死之時的模樣,但已經沒有了敵我雙方的相互殺伐,村莊、樹木、山川河流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還是一個人都沒有,還是一樣的孤獨。

“你是誰?”藍仙兒高聲叫道,“我不是醒了嗎,怎麼還在夢裡!爲什麼你會在我的夢裡!”

“你醒了,但又沒有醒!”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安德魯,是你?”藍仙兒大喜,連忙問道“你怎麼在我的夢境之中?我怎麼看不見你?”

那個聲音依舊在耳畔響起,但看不見任何人:“是你留下了我記憶的片段,所以我被你一起困在了夢境之中,和你說話的我,只不過是一段回憶而已!你救了我,我也救你一次,我們扯平了!”

藍仙兒急忙問道:“你說我醒了,又沒有醒,是什麼意思?”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你在你自己的夢裡睡着了,睡着之後,你又做了一個夢,剛纔那個夢魔和所有的場景,只不過是夢中之夢而已,我幫你的,只能是這麼多了,這段回憶,我還是忘了吧,永別了……”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後藍仙兒什麼都聽不見了……

“夢中之夢……”藍仙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在夢中還能做夢,那個夢魔,竟然是自己夢中夢的衍生品。

“我要如何才能真正醒來!”藍仙兒幾乎要絕望了,即使自己在安德魯的幫助下,擺脫了夢中之夢的束縛,但醒過來依舊是在夢中。現在的自己,是不是也在夢中夢之中?就算自己真的醒過來,會不會發現只不過是又進入別的夢境,無限循環,從這個夢,夢到另一個夢,醒來之後,依舊是夢呢?

“你何必要醒來?”那個恐怖的聲音再次響起,夢魔龐大的身軀,再次出現在藍仙兒的面前。

“夢魔!”藍仙兒憤怒地說道,“我明白了,是你搞得鬼!是你,將我從這個夢,拖到下一個夢,讓我永遠無法醒來,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既然要吃了我,爲什麼要這麼麻煩?”

“哈哈哈,你很聰明,我的主人!”夢魔大笑道,“沒錯,是我讓你永遠無法從夢境中擺脫,我要將你所有的夢境全都得到,然後再慢慢品嚐其中的滋味,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那麼,你現在都得到了嗎?”藍仙兒冷冷地問道。

“差不多都得到了!”夢魔笑道,“這段時間一來,你不斷地再重複自己夢境中的內容,已經完全沒有新意,我已經厭倦了,我的主人,我像我是時候該享用我的美味了!”

“不,你永遠得不到我最美的夢!”藍仙兒說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美夢,邪惡纔是你的最愛,你窺探別人內心的秘密,自以爲這是別人的邪惡,匯聚別人的這樣的力量爲己所用,反過來迷惑、要挾自己的主人,讓自己的主人爲自己的惡念懺悔,你卻趁此機會,將你的主人吃食吸收!再美好的夢,也會被你弄得骯髒齷齪,嘿嘿,親愛的夢魔先生,恐怕我讓你失望了,因爲你這一招,對我完全沒有用!”

“胡說!”夢魔大怒道,“我是在幫助我的主人消滅內心的邪惡,幫助他懺悔,你憑什麼就例外!”

“因爲我沒有需要懺悔的!”藍仙兒笑道,“只想問你一句,你吃了我之後,我是不是就可以醒過來!既然你說吃掉了我的邪惡之念,淨化了我的心靈腦海,我應該感謝,感謝你讓我醒來,是不是?不要試圖說謊,這是我的夢境,你是不是說謊,我清清楚楚!”

“不,我吃了你,你永遠就不會再醒來了!”夢魔笑道,“人生如夢,沒有人沒有邪念,沒有人沒有心魔,沒有人貪念,你也不例外,你需要懺悔!”

“我有私心,那不是邪念;我有情慾,那是人倫;我憤世嫉俗,但我在努力改變這世間的一切,努力讓世間變得更加美好,讓每一個人,遠離苦難,遠離戰爭,遠離他們所想要遠離的東西,一切令人憎惡的東西,就像你這個魔鬼一樣!”藍仙兒大義凜然,毫無畏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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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說謊,你說謊!”夢魔憤怒地大叫道。

“看着我的眼睛!”藍仙兒一字一句,義正言辭地說道:“邪永遠不能勝正!我既然沒有邪念,而你又是我的邪念匯聚而成,這根本就不可能,說明你只是虛無的存在,你就是個騙子,如果我信了你,殺了你,纔是真正的有了邪念,你纔會變得真實,我纔不會上你的擋!嘿嘿,像你這種只配在別人的夢境之中偷雞摸狗的陰溼小人,一個坐井觀天之徒,也配跟我談什麼人生如夢?”

夢魔被藍仙兒的氣場完全震懾住了,不敢看向藍仙兒的眼睛,但又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一雙水汪汪的烏黑眼睛,清澈到完全沒有雜質雜念,他看到的只是藍仙兒一身的正氣,哪裡來的什麼邪念?

“不,這不可能,不可能,啊——!”夢魔慘叫着,掙扎着想撲向藍仙兒,但這一次,輪到了他自己不由自主,巨大的身體完全不再聽從自己的使喚,並且再次變得模糊不堪,然後漸漸地又變淡、變輕,變得煙消雲散……

一切,又重新恢復了平靜,烏拉爾大峽谷的上空、地面,又是死一般的沉寂。這裡,是藍仙兒夢開始的地方,她的夢,也理應在這裡結束,可她,卻完全沒有感到自己要醒來的樣子。殺死了夢魔,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可爲什麼,自己還是不能醒來,到底是誰,在作怪?

藍仙兒忽然感到了自己的眉心隱隱作痛,那是她的元神所在,每一個修道者,都有自己的元神,只是藍仙兒的層次太低,元神並沒有完全被喚醒,只是一枚金丹而已。

她感到了自己的金丹發出強烈的光芒,光芒幾乎照透了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金丹跳動了起來,越來越活躍,金色的光芒,也越來越盛,藍仙兒感到無法自控的痛苦,想要擺脫,但卻不知如何去掌控自己的元神金丹。

渾身的燥熱,讓她感到身體在劇烈的燃燒、在毀滅,毀滅每一寸肌膚,似乎體內有種無窮的力量,在無情地摧殘着她的身體,她努力地匯聚全身的靈力去與金丹對抗,但事與願違,金丹吸收了她所有的靈力,變得更加強大,摧殘她身體的力量也越來越猛烈,藍仙兒的抵抗就像是抱薪救火……

“這不是夢嗎?爲什麼我要這樣折磨我自己?”藍仙兒雖然痛苦,但依舊保持着清醒,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痛覺,爲什麼在夢裡,連我自己都要摧殘我自己,我不要再做夢了,我要醒來……

金丹的金色光芒太過耀眼,即使是通過意識窺探,藍仙兒也無法直視,無法清楚其中的狀態,她躺在地上,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現在也只是憑着自己求生的意念在苦苦掙扎而已。

“砰——”金丹的光芒,瞬間消失了,但也幾乎摧毀了藍仙兒的身體,吸收了她所有的靈力能量,她現在虛弱無比,完全就像死了一般。

金丹的光芒消散之後,藍仙兒發現,那顆很大的金丹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修行千年的結果,方纔結出這麼大的金丹,竟然消失不見了。

但很快,一道微弱的紫色光芒,在她的眉心深處若隱若現,一個小到肉眼幾乎無法看得見的顆粒,再次佔據了她的原來金丹元神所在的位置。

藍仙兒驚訝地瞪着這顆小東西,完全就是一個小嬰兒,模樣俊俏可愛,但十分的虛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元嬰期!”藍仙兒大喜過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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