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爾大峽谷,薩佛鎮集市,午後雨過天晴。
集市上,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駝隊進進出出,這些大多都是有大商家背景的,出貨收貨有條不紊。
希格爲生活所迫來到集市不是閒逛,而是爲了出售自己近一個月來捕獲的野獸獸皮。
常常上集市售貨的希格知道,出售山貨、馬匹、獸皮獸筋、玉器等貨物的一般都是野蠻國的商家,出售水產、珍珠貝殼、藥材的一般都是水澤國商家,艾拉西亞商家主要出售各種瓷器、手工藝品等,銷量最好的就是酒,無論是葡萄酒還是白酒,都大受另兩家商隊的大肆追捧。其中還有一些違禁的武器、鎧甲也在通過邊卡來到這裡交易,這裡是自由區域,只要能到這裡,任何東西都可以交易。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奴隸市場,這裡的奴隸不僅包含人族、水族、獸族的奴隸,還有侏儒、矮人、精靈甚至巨人,應有盡有。
商隊一般都是早就商談好了,只是今天交貨而已,所以一般進行很快,像希格這種散售人員纔會在集市上長久逗留。因爲希格是極少賣獸皮的艾拉西亞人散戶,所以早就習慣了異樣的目光和嚼舌,只是問的人多,買的人少。
今天估計又沒什麼好收成了,又得便宜那幾家黑心的收購坐商了,最後沒辦法還得低價處理給他們,跟他們熟歸熟,但宰起你來,那叫一個狠。
明知道被宰,也只好又咬牙走進一家專收各種原材料的坐商店鋪。
“六枚金幣,這些獸皮有些破損,而且保存得不是很好,這是都熟客了我纔給您的這個價。”掌櫃照例眯着眼說道。
“一口價,十枚金幣,不然我找下一家。”希格不耐煩的說。
“八枚金幣,行就把貨放下。”掌櫃似乎也下了狠心。
“八枚金幣就八枚金幣,不過你得送我兩瓶你剛纔收的那批葡萄酒,我得給那個神棍老頭解解饞。”希格笑着說。
“成交,就當我拿兩瓶酒供奉神靈,那可絕對是好東西啊,哈哈!”掌櫃也哈哈一樂。
八枚金幣總算夠兩個人過上一個月了,在這鬼地方,雖然不收稅,可什麼東西都貴,也不知道那神棍安德魯怎麼會被派到這鬼地方主持信徒的禮拜,這裡的異教徒可比信徒多多了。
希格從小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據說是安德魯領養了他,兩人相依爲命,一直待在這個小鎮十多年,比大多數小鎮的居民定居得都早。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希格今年快十六歲了,已經漸漸成爲一名合格的獵手,能捕捉一些附近的羚羊、野鹿,通過這些改善家用。
希格的家,坐落在烏拉爾大峽谷薩佛鎮中的一個禮拜寺內。
希格今天終於有了收入,心情格外的好,一路上邊走邊欣賞着烏拉爾大峽谷雨後的美麗風景。
一道美麗的巨型彩虹跨在格蘭山脈望角峰之上,就像山峰通往天堂之路上架起一座七彩拱橋。望角峰是格蘭山脈的第二高峰,山頂終年積雪皚皚,高山好像從平原平地而起,直接高聳入雲。
東西走向的格蘭山脈是中土大陸最大的山脈,望角峰正是山脈自西向東的起點,往東是延綿近萬千米的格蘭山脈,一直延伸至海邊;往西則是南北走向的安第斯山脈。
格蘭山脈和安第斯山脈的交匯處是烏拉爾大峽谷。說是大峽谷,其實也可以說是一個小盆地。因兩條巨型山脈的存在,南方和西方的水汽受阻無法到達山脈的北側,因此地往北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草原和沙漠,是野蠻國的地盤;往西是多雨造成的沼澤溼地,是水族國的領地;東南則是四季宜居的平原丘陵,隸屬艾拉西亞帝國。
山洪正向萊頓河注入新的力量。幽靜峽谷也好,青翠的盆地也罷,在中土大陸最重要的地理交匯處,美麗的彩虹也掩蓋不了血腥、貪婪、野蠻的氣息。獨特的地理位置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就是中土大陸最惡名昭著的戰場——烏拉爾絞肉機。北方的野蠻國,西方的水澤國,東南方的艾拉西亞帝國,野心勃勃的統治者們,你方唱罷我登場,來回拉鋸近百年,互有勝負,史稱百年戰爭。
十五年前,三方達成停戰協定,將此處暫時劃分成自由區域,各方不得派駐軍隊,自由進入,可居住、可商旅、可生產、可採礦等,如今一片繁榮景象,似乎讓人們忘記了曾經的血腥。
但望角峰沒忘,高山上繁花似錦,戰歿的屍體還在給他們提供着養分。
萊頓河也沒忘,曾經殷紅的河水變得清澈還沒有多久,屍骨還靜靜的躺在河底。
庫巴要塞沒忘,要塞的城牆山刀斧弓的鑿刻、戰火燃燒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
但無論如何,這裡的繁榮已經持續了十年了。
雖說是自由區域,但實際也由各組自覺劃分爲三個區域,薩佛鎮是艾拉西亞自然形成臨時居城鎮,與蠻族的琳歇爾鎮,水澤族的辛格萊鎮鼎足分佈,各鎮每三日一集,輪流貿易。
庫巴要塞是艾拉西亞帝國在峽谷出口設置的軍事據點,薩佛鎮正是緊挨着要塞而形成的,以避免緊急事態時得以進入要塞以保周全。
希格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日近黃昏,夜幕下整個峽谷都是危險的,自由區域不僅僅是貿易的自由,信仰的自由,也是任何行動的自由,犯罪的自由。白天形成的默契自然有盜賊行會進行監管,這是一個自發形成民間組織機構,以維持小鎮的治安。盜賊行會不僅僅是這個小鎮的特產,這個行會遍及全世界的各個角落,通過收取保護費的形式維持地下治安,收買售賣情報,糾紛仲裁,提供有償護送等等。但到了黑夜,盜賊行會不會進行監管,於是黑夜的小鎮是不設防的,只要不登堂入室,任何殺人越貨、強姦搶劫,盜賊行會都不會去理會。
安德魯早已經在家焦急地等着希格給他帶酒回來。
安德魯是一個很沒有品位的人,本來就殘疾,還很少修邊幅,雖然這是本鎮唯一一個禮拜寺,可到這裡求神禱告的信徒基本沒有幾個,所以禮拜寺的維持步履維艱。在這個充滿暴力野蠻的無政府管制區,求神不如求己。禮拜寺唯一的好處就是希格和安德魯不用向要塞統領每月上交特殊人頭保護稅。
“老頭,兩瓶西朗葡萄酒,今天能不能教點別的魔法技能?”希格滿懷希望的問。
“哼,我的魔法技能也太廉價了吧。”安德魯生氣的說道,“這幾年你靠這點小伎倆騙走了我的所有看家本領,現在我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那算了,我自己抱着喝。”希格笑道,話雖如此,但依然將酒瓶扔給了安德魯。
“誒,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安德魯彷彿沒有往日的火急火燎,反而十分淡然:“你也快十六歲了,今天也一起喝點吧。”
“嘿嘿,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這嗜酒如命的傢伙,除了老婆,恐怕沒和人分享過的就只有酒了吧,你這輩子註定把命獻給了偉大的主和酒精!”希格笑道。
一盤肉乾,兩碟小菜,爺倆開始對酌。
兩杯下肚,希格說:“我真想不明白,人家冒險來這裡是扛着腦袋發財,你倒是好,提着腦袋發展信徒。這地方要不是挨着要塞近,估計早就是人間地獄了。”
安德魯不屑的譏笑道:“真正的禍亂之源就是因爲離得要塞太近啊!”
希格給安德魯撕了一片肉乾放到他面前,似有所思的問:“沒有要塞就會不亂了嗎?”
安德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咧了咧嘴,拿起肉乾邊嚼邊說道:“也不見得,但現在的混亂就是三個要塞和盜賊行會默契的結果。拿我們這邊的庫巴要塞來說,現在艾拉西亞帝國已經陷入內戰十年了,庫巴要塞已經遠離了統治者的目光,停戰協定十五年後,很多人都覺得應該將這駐軍調回國內進行內戰,攘外必先安內。後來因爲各方反應強烈,纔沒有削弱駐軍規模,但已經很少向要塞提供軍事物資了。”
安德魯津津有味地嚼着肉乾,又喝了一大口,接着說:“統治者的意思是讓要塞在自由區自給自足,可小鎮的居民才三萬,要塞的駐軍達到四萬,戰馬五千,就算收特殊人頭保護稅,也不可能養活這四萬兵馬。所以要塞的各個帶兵頭目就自行組成小隊定期外出,到對方的領地去搶掠,這叫打秋風。無論是財物、奴隸、牲口,屬於是劫掠的物資,不僅對方小鎮是劫掠的對象,附近的村莊,礦場也一樣遭殃。只要不在自己的地盤上搶掠,統領大人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希格奇怪的問:“不是到其他的兩方的地盤上打秋風的嗎,怎麼我們這邊也因爲要塞混亂起來?”
安德魯毫不客氣的敲了敲希格的腦門,說道:“打秋風是庫巴要塞的專利嗎?你的目標是對方的地盤,那對方的目標也是對方的地盤,也就是我們小鎮。這種相互報復的打秋風越來越激烈,發展到現在不是爲了搶奪物資打秋風,而是爲了純粹的打秋風而打秋風。爲什麼盜賊行會會在晚上之後不再進行治安管制?這就說明他們和要塞形成的默契,以免發生衝突。”
透過格柵窗,望着外面已經黑了一陣子的小鎮,希格彷彿看到了夜幕下的各種隱藏的陰謀、仇恨、慾望,緩緩的說道:“是啊,這種事情是陰謀不是陽謀,只要不發生在明面上,不發生太大規模的屠殺,統治者們想必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安德魯平靜的說道:“幾百年的仇恨,近百年的戰爭,怎麼可能因一紙協議而終止?況且這是停戰協定,不是和平條約,說到底戰爭還在維持狀態,只是大家累了,都想歇歇,誰愛折騰就折騰去吧!”
安德魯乾了杯中的酒,輕輕敲了敲桌面示意希格滿上,接着說道:“這就是烏拉爾大峽谷,得天獨厚的地方,中土大陸南北唯一的直行通道,東西也是不多的通道之一,因爲貪婪、權利、慾望,讓幾百萬生靈在這裡埋葬!”
安德魯站了起來:“令人仰止的望角峰啊,你是不是震撼過?披紅掛染的時候,是憤怒、哀思還是沉默?萬年不息的萊頓河呀,你是不是還在傷感?還是完全承受了所有的罪孽、仇恨、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