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了相當的自由權力,陳維茵放棄了難民營兒童服務中心的工作,離開了難民營,迴歸本職的研究工作。她加入了一個致力於研究宇宙深空和探尋外星文明的民間組織——“旅行者一號”。不過聯邦政府不允許她離開行星“安德洛墨達”,所以並不能跟同事一起搭乘飛船做實地科考工作,只能從事作理論研究和數據分析。
能夠順利開展學術研究,對身爲學者的陳維茵而言,已感到莫大的滿足。爲此,她搬到盤古市東郊一座衛星城鎮,青年鎮。這是一個充滿田園氣息的大學城,環境優美,寧靜宜居。
“旅行者一號”組織的贊助人爲陳維茵租了一小幢別具一格的房子供其租住。白色的房子呈圓角箱形,漂浮在湖上,由一條小浮橋連接岸邊。房子是典形的“綠色居屋”,充滿了現代化色計,能源自給,智能人性。陳維茵可以在這裡安安靜靜地休息,而上班也只是步行到湖邊的大學校園裡。
羅博湖邊見到陳維茵時,已經接近黃昏。“安德洛墨達”行星之上,雙棲雙宿的“馬丘比丘”一號和二號恆星這時展現出溫馨與浪漫的情調,它們結伴滑向地平線,在大地上拋灑下美好的金黃光芒。
陳維茵穿着白色紗裙,不過已經被染成金黃色,就連手上那束藍玫瑰也染成金玫瑰。這使她顯得更加高貴華麗。
羅博送上金色鬱金香花束後,酸溜溜地說道:“看來我來遲了。”
陳維茵笑了笑,開心地說道:“不,主角總是序幕過後纔出現的。”
“這麼說來,真令我倍感榮幸啊。”羅博感動地說。
“好了,不要說客套話了。今天羅孝琛和你都不約而同地來找我,想必你們都有重大任務要出動吧。”陳維茵不僅美麗,而且聰慧。這是她與千金小姐宋曉瑜最大的不同,也是最吸引羅博的地方。
“這可是軍事機密。你可是在刺探我軍情報啊。”羅博故作嚴肅,可是眼睛裡卻跳動着調皮的光芒。
“上校先生,我還沒有充當間諜的資格。我只是根據以往的經驗,還有你們老是故作輕鬆的言行。”
七年前,當她還在新羅馬帝國安心地做研究,攻讀博士學位時,第一任男友姜子鉞每到出勤前,總會跑來見她。後來,到了英仙星際聯邦,遇到了羅博還有羅孝琛,兩位傾慕自己的男士,也屢有此表現。對於一位充滿智慧的女人,洞悉那些圍繞在身邊的男人心理,是一項基本功。
“實不相瞞,家母要求我執勤回來後,向一位身份尊貴的小姐求婚。”羅博有些爲難,好像是來找朋友幫忙解圍的。
“這是喜事,要恭喜你。”陳維茵卻表現出十分高興的樣子。
“呵呵,你居然會這麼說?”羅博禁不住發出苦笑,接着反問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並不願意去求婚嗎?”
陳維茵沒有馬上回應他的話,而是捧着兩束花,一邊走着一邊望向遠方的日落。
“你就不能說點什麼,維茵?”羅博不滿地說道。心愛的女人對自己的大事漠不關心,讓他頗有挫敗感,甚爲失落。
陳維茵調皮地衝他笑了笑,說道:“你想聽我說點什麼?你不願意去求婚,還是不愛那位姑娘?你的家勢和身份都很特別,愛情與婚姻自然不能和常人相提並論。”
接着,她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用嚴肅的口吻說:“你不敢確定到底是否真的愛那位姑娘,還是不敢拒絕你母親。”
陳維茵一針見血地說到了羅博的心頭上,但她把後面準備要繼續說的話停住了。她深知羅博現在需要勇氣,與另一個女人相愛的勇氣,來蓋過因爲母親期望和家庭責任壓在身上而導致的猶豫和無措,甚至因此產生的怯懦。
當然,這些話她不能直接說出來。羅博現在是否真的愛她,還是隻是拿她來擋住那個總統千金,她都不能確定。只有羅博自己主動說出因爲對她的愛,而不能去向宋曉瑜求婚,那才能證實羅博的真心。
畢竟,羅博現在的行爲是很明顯地在她陳維茵和宋曉瑜之間搖擺。
羅博也很清楚,母親羅趙冰的行爲等於逼他在兩個女人之間做最終的決擇。他確實喜歡宋曉瑜,而且交往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宋曉瑜屢次不顧父親的阻撓主動來找他,可見對他的愛戀確實堅定。
可另一方面,他又實實在在被陳維茵吸引着,難以割捨對陳維茵的迷戀。到這時,羅博反倒羨慕起與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兄弟羅孝琛了。那個傢伙反而是輕裝上陣,目標明確,一心一意追求陳維茵就行了。
見到羅博沉默不語,陳維茵問道:“怎麼,不說話了?”
羅博對着身邊令人着迷的女人燦爛地笑了笑,說:“我想,你說得對。我是該明確自己到底愛上的是誰。”
“那你現在明確了嗎?”陳維茵迫不及待地問。
羅博卻沒有急着回答,轉而提議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一起吃個晚餐,好嗎?”
“當然好了,不過你可得請客。”陳維茵會心地迴應道。她明白羅博心裡打什麼主意。
羅博要給自己迴轉餘地,畢竟他有兩個女人可以選擇。女人多多益善,這是男人的天性。太早把內心的愛宣示出來只會了結掉他們的“美好生活”。而且另一方面,這次所謂的“出勤”,也就是打仗,結果將如何,羅博將能獲得什麼樣的功勳都尚屬未知。所以他還要看將來發展行事,尤其是在與宋曉瑜的感情上,遠沒有與她陳維茵的感情那麼單純,受着聯邦國運、政治紛爭強力牽制。
陳維茵很明白眼前這個男人身份、地位和才華都不同凡響,要栓住這種超凡人物的心,除了智慧,還要耐心。她自然也就願靜觀其變,何況她也不是沒有選擇餘地。
不過,到目前爲止,陳維茵對羅博還缺乏全面的瞭解。她還不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是在母親的爲其設定的軌道上運轉着,無論是事業還是生活,還完全處於那位英明強勢的母親掌控之中。
當晚餐結束後,臨近道別,羅博突然問道:“維茵,我自認是一位殺伐果斷的統帥。可是現在卻顯得猶豫不決,你會不會感到失望?”
陳維茵卻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她知道羅博話裡的意思。她高興地回答:“還好,你是殺伐果斷,不是行事武斷。”
“謝謝你的讚賞。”羅博說着伸手從領口掏出一個東西,遞給陳維茵。那是還在新羅馬帝國戰俘營時羅博要送給陳維茵的白玉團鳳玉佩,他們的家傳寶貝。
“還記得嗎,這個團鳳玉佩?這回你一定要收下。”羅博強烈要求。
“你們的家傳寶貝,我怎麼能拿?”陳維茵拒絕了。
“你不收也可以,至少幫我保管一下總可以了吧。”羅博改變了策略,不過也是用過的老套路,“我回來後就拿回來。”
不過,這一回陳維茵沒堅辭不受,她拿了羅博的玉佩,然後又聲明:“說好了,我只是暫時替你保管,你回來就得取回去。”
“放心,我會信守承諾的。”羅博鄭重其事。
“信守承諾?”結束後回憶的羅博自言自語重複與陳維茵道別時的話。現在他才發覺自己當時真的太猶豫了,竟然沒有陳維茵表明心跡,以至於現在背上太多的思想負擔。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還是太花心,而且缺乏足夠的勇氣反抗母親的意志。但願那塊以“暫時保管”的名義送給陳維茵的玉佩能夠在他遠征這段時間發揮預想中的作用。
羅博很清楚,只要在帝國境內再取得一場大勝利,加上布隆伯格這些老帥的幫助,凱旋之後就可以榮升國防軍最年輕的將軍,那樣不用靠近總統宋庭榮,也能夠順利達成母親爲自己規劃的目標,從而可以拒絕母親的要求,獲得自己的真愛。
渴望勝利的羅博並不知道,就在他率部前往“易”星域突襲新羅馬帝國科考隊時,聯邦首都行星“安德洛墨”達遭到姜子鉞的“鄭和”艦隊圍攻,連他那個準備求婚的總統千金宋曉瑜也被落入帝國軍手裡。
聯邦國防軍在“埃癸斯”星域的防禦戰大獲成功後,並沒有因爲後方的“安德洛墨達”、“亞特蘭蒂斯”、“伊甸”等行星遭受襲擊而改變既定的反擊戰略。
國防部長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頂着來自總統的壓力,在讓周建德中將率領臨時混編的艦隊回防時,仍準備按照之前與羅博擬定的計劃發啓反攻,以期將新羅馬帝國殘餘的艦隊殲來,從而爲接下來的逼迫對方和談創造極爲有利的條件。
作爲佯攻,羅博信心十足。當“埃癸斯”會戰還未發動,他獲知帝國軍“鄭和”艦隊迂迴攻擊了行星“米德嘉德”後,便想到了利用同樣的方式迂迴新羅馬帝國腹地,進行長途奔襲。
不過,他選擇的道路實在太漫長,一萬八千光年的征程比去年“秦始皇”作戰許鴻釗將軍率軍遠征“阿非利加”行星的一萬光年還要遠得多。整個“羅博”特遣艦隊的速度極限只達到了等效於三百六十五萬倍光速的“阿庫別瑞”六點七級速度。
但是顧慮到即將進入的是敵國空域,他們多數時候還都是以等效於兩百七十五萬倍光速的“阿庫別瑞”六點五級速度進超光速航行,以使致關重要的“阿庫別瑞”引擎能夠保有最大的設計壽命和處於良好狀態。以當前的飛行速度計算,“羅博”特遣艦隊離他們的目標“新拜占庭”行星,仍將有超過四百八十個小時的航程。
然而,準備攔截他們的對手,也正在返回新羅馬帝國的路上狂飈突進。從星際行星“易”直接到行星“拜占庭”,直線距離超過八千光年,但要避開分佈其間的天體,所以最短的航線又延伸了將近五百光年。姜子鉞率領艦隊沿着這條最短的航線猛衝。但是,“鄭和”艦隊已經出征太久,遊擊了大半個英仙星際聯邦境內,即使人員齊備、鬥志昂揚,仍然彌補不了機器磨損、系統老化的影響。
他們之前從“亞特蘭蒂斯”行星奔襲“易”星際行星期間曾經衝上等效四百五十五萬倍光速的“阿庫別瑞”六點九級速度。可是當前,絕大多數飛船隻能勉強維持在六點八級速度,與原先以七級速度趕回的計劃還差太多。
姜子鉞憂心忡忡。他們的對手“羅博”特遣艦隊搶到了這場太空大競速的先發權,在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4月17日就離開了“易”星域,比他們早了三天。如果以敵人也能以他們當前的速度飛行,24日就可以兵臨城下。
當然,那個羅博不是個只會猛衝的匹夫,不可能冒着早早被發現的風險沿着最短航線飛行,一定會繞道更偏遠的空間。羅博要走的路很多,從銀河盤面上方或下方,以及英仙旋臂外側出擊,都可以任他選擇。
由於這三個方向上靠近旋臂星際的空間,帝國邊境艦隊都佈署了偵察警戒網絡和巡邏飛船,羅博必須以走一個大弧形或者拋物線形的航線來繞過去。但一定會在隱蔽與效率之間儘量做到平衡,所以他一定不會像較早之前“鄭和”艦隊偷襲“米德嘉德”星域後爲躲避聯邦國防軍偵察而向銀道面下方飛出一個高拋物線航線來,而是擦着偵察警戒網絡的外沿進入帝國星域。
“我判斷‘羅博’特遣艦隊很可能沿着英仙旋臂外側的航線進入我國空間。”改出超光速狀態,艦隊以反作用推進航行,進行定期的機器檢修時,姜子鉞召集他的手下擬定新的對策。
他向麾下的艦長們分析道:“我保守的估計是,三百六十到四百八十個小時,敵軍‘羅博’特遣艦隊就能從‘易’行星奔襲到‘新拜占庭’。扣除他們搶了先機的七十二小時左右,應該還有兩百八十到四百小時的時間就能打到‘新拜占庭’。敵人應該沒有像我們這樣飛得這麼快,但一定保持在‘阿庫別瑞’六點五級速度式右。當年羅博的父親粟瑜率部撤退時就都能飛到這個速度,他這個作兒子的沒理由比老爹還慢。”
“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很少。以目前我們這種速度,最快也要一百八十個小時才能趕回‘新拜占庭’。理論上來講,敵人給了至少我一百小時時間準備抗擊。不過理論歸理論,時間當是越多越好,可我們又改變不了敵人的速度,又改變不了時間,只有改變自己。我要求大家不惜切代價,重新調較我們的‘阿庫別瑞’引擎,一定要能按原計劃飛到‘阿庫別瑞’七級速度。”
然而,他的要求沒人敢向應。會議通訊會迴路裡一片寂靜,沒有哪一位艦長敢出大氣。他們的長官太瘋狂,他們的艦員太疲憊,他們的機器太老化。對於這支從新年一過即出擊戰鬥到現在的艦隊,已經到了極限。
但他們又不大敢直接向姜子鉞提出反對意見。實際上,姜子鉞掌控的艦隊裡,支隊指揮和艦長都有一種只服從不反對的習慣。倒不是他剛愎自用容不下部屬的意見,而是他的決策實在太完美,並且每戰必勝,根本沒人不信服他的決斷和命令。結果造成當前遇到難以克服的難題,衆人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旗艦“齊格飛”號艦長呂迪格•納茨默爾上尉才說道:“長官,目前的六點八級已經是極限了。弟兄們征戰了四個月,極爲疲勞。而我們這些優良的戰艦,機器磨損太厲害,也快到了使用極限。如果強行飛上‘阿庫別瑞’七級速度,不僅沒有多少戰艦能做到,恐怕大多數都要在半路上拋錨等待救援。”
納茨默爾說的情況,姜子鉞也都很清楚。雖說整個“鄭和”艦隊自出擊以來仍然保持着零傷亡、零戰損的驕人紀錄,可是後勤補給的配件卻已經消耗殆盡。後勤補給艦上裝載的大多隻剩下從聯邦境內掠奪的金屬氫儲備和通用零配件。最要命的“阿庫別瑞”引擎已經沒有整機,其零配件已經所剩無幾。
接下來“鄭和”艦隊將遂行內線作戰,但因爲要高速行軍,到達目標行星之前,沒時間蒐集更多補給,反而喪失了內線作戰的優勢。
這時,一位艦長大膽地提出了建議:“長官,我們實在無法飛上七級速度,就連之前達到過的六點九級速度都飛不了。但是卑職斗膽建言,我們不必急着趕回‘新拜占庭’行星,先到‘阿瑟嘉德’行星組織防守。”
提議的是一位女軍官,第二十七支隊指揮兼任巡洋艦“斯庫爾德”(Skuld,北歐神話女武神和諾恩女神之一)號艦長,蘿塔•列瓦爾德特上尉。
由於她曾經在已故的蘿塔•斯陶德特麾下的作戰,又與上司同名,所以當時同袍都稱她爲“小蘿塔”。她沒有斯陶德特的光頭,雖然有着德式名字,卻不是日耳曼後裔。先祖來自地球非洲喀麥隆,是一位身材標緻的漂亮“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