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你再吃上一口,醫生說你失血過多,必須要多吃些補血的食品,身體才能儘快復原。”
子彈打穿了肩胛,我的雙手連一點力量也使不出來,我的每一頓飯都必須由晚盈來喂,每次吃飯時,她總是左手端着快餐盒,右手舀起一勺勺食物,輕輕吹上一口氣後再小心翼翼的送到我嘴裡。
用餐巾紙幫我擦拭掉脣角的湯汁,她在我臉上印下一吻,輕聲道“我去上學了,劉慕史叔叔悄悄交給我一張信用卡,我相信那是爸爸要他轉交給我們的,我們可不能讓他失望啊!”
她匆匆跑出病房,我在目送她離開後,也開始嘗試着用牙齒去給自己穿衣服,雖然她在我面前裝得若無其事,但是在她低下頭吻我時,我在她遮掩在衣領下的脖子上,找到一大片用指掐出來的瘀痕。
平時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完成的動作現在對我而言卻是巨大的挑戰,我據絕了每天兩次注射的麻醉針,那種東西雖然可以緩解我的疼痛,但是也會麻醉我的大腦,長期使用會嚴重影響我的身體協調、反應能力。現在我的兩隻胳膊只要稍一擡動就會痛得全身汗如雨下,加上纏在身上厚厚幾圈繃帶,我在牀上又翻又滾折騰了整整兩三個小時才勉強套上一身衣服。
站在路旁深深吸上一口並不清新的空氣,它至少要比醫院那種混合了酒精和金屬氣息的味道要好得多,還好那天請晚盈去慶祝生日剩下的零錢還老老實實呆在口袋裡,隨着站牌下一擁而上的人羣,我擠上了一輛開往晚盈學校方向的巴士。
“喂,你看那不就是報紙上登的那個傅吟雪嗎?滿帥的一個男孩,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怎麼會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據可靠消息,是他妹妹先勾引他的,你想想家裡就他們兩個人,妹妹又採取主動,他一時把控不住也很正常嘛!”
“是啊,他們也真夠不要臉的……”
看來我真的是出名了,雖然那件事情已經過了十幾天,坐在公交車上我仍然很快就引起一些人的關注,各種竊竊私語不斷飄進我的耳朵,各種嘲諷的、好奇的、同情的,充滿不同情緒的目光就像是幾十根鋼針刺得我混身難受。
到了妹妹學校的門口,我幾乎是逃似的跳下公交車,在跨進校門的時候,看門房的老大爺並沒有對我多加盤問,只是有意無意間,不小心把一盆髒水潑到我的身上。還很虛弱的身體被冷水一激,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髒水浸透了我的衣服,也浸透了我雙肩上包裹傷口的繃帶,帶出一種火辣辣的刺痛。
“真是不好意思,”看校門的大爺趕快出來道歉:“那是我昨天的洗腳水,沒有潑死你吧?”
我搖搖頭繼續向裡面走。
“等一等,”大爺叫住了我:“你是去找晚盈吧,她現在已經下課了,如果你想找到她的話,就上操場左下角的那個冷飲店。”
“謝謝。”
“哼,不敢當!”老大爺頭一扭端着臉盆走出門房,嘴裡唸叨着:“看起來滿精幹懂事的小夥子和那麼漂亮伶俐的小姑娘,怎麼會搞出這種事情來,真是造孽啊!”
我慢慢穿過校園,現在已經過了上課時間,操場邊的小樹林裡隨處可見戴着耳機拚命復讀英語單詞的高材生,和成雙入對沉浸在溫柔接觸中的情侶,偶爾一隻不長眼色的足球飛進樹林,總會引出女孩的驚呼和男孩不滿的漫罵。
貼着小樹林的邊緣走過,我在一牆角的樹下看到兩隻用過的避孕套,這大概是住校學生在晚上偷情時留下的,居然有傻瓜還在樹上刻了一行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字:高傳薪、趙巧薇在此留念,時05年9月14日!我不得不佩服這兩位先驅者的大膽,要是換成我,至少也得把他們激情後的證據挪開那麼一點點!
市一中作爲太原市師資力量最好教學水平最高的學校,集中了一大批成績優異可能考上全國重大大學的學生,同時因爲社會資金的入股,這裡也不可避免的容納了擁有強硬*或大把鈔票的關係學生,他們雖然人數並不多,但是卻擁有非凡的影響力,本來是一所提倡勤儉節約的中學,卻因爲他們陸續開設了一些貴族消費型場所。
冷飲廳屬於那種貴族階級才能消費得起的高檔會所,據說它是按照四星級標準制定的一個VIP會員制西餐廳,平時只接待VIP會員或者是他們帶來的朋友。
聽晚盈說過,這裡已經成爲一中貴族大本營,是那些學生用來泡妞向女孩們顯示財富的最好場所。
一道高大花牆從操場上橫插而過,當我跨過這道花牆中那道用麻花鋼筋編織成的小門,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到處是精心培育的綠色和粉紅,將夏季學校操場上的塵土與喧鬧奇蹟般的一掃而空。在劃分出來的區域中心有一座用奇異山石堆砌成的假山,在電動機的運作下,一道道清溪從假山中別具匠心的輕輕逸出,在潺潺的流水聲中歡快的奔聚到假山下的水池中,帶出一片片銀亮的色彩。
在假山旁邊堅着一塊巨大的泰山石,上面龍飛鳳舞的雕刻了幾行勁草:淡泊以明志,寧靜而致遠,這兩句詩的作者清代詩人傅山,手持書卷靜靜的站在旁邊,輕輕昂着頭,面上的表情似有微悟。看到這幾行字,感受着溪水垂掛時濺起的星星點點,再加上頭頂爬滿架子的爬藤植物,一種清涼的感覺自然而然在心裡騰昇。
在這種環境下輕啜上一口紅酒,找幾個朋友一起在棋盤上逐鹿中原運籌帷幄一番,也的確別有一番情調。
我要找的冷飲廳就掩映在花叢的深處,在門前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精神奕奕的侍應生。
待應生用鄙視的眼光望着那個混身溼漉漉的傢伙,他一定是剛進學校的菜鳥,象這種貴族禁區豈是他這種窮鬼應該來的地方,如果被那些平時所無事是,喜歡耍人爲樂的貴族學生看到,只怕他以後的日子就難熬了。
看到那個學生在四下打量一番後居然直直向冷飲廳走過來,侍應生直覺的伸手去攔:“請站住,這裡只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