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闆,我們這裡的條件是簡陋了一下,可這已經是我們最好的房子了。”
晚上,林耀留在了小漁村中過宿。
爲了招待他,村長把村裡一個準備結婚的小夥的新房都給他騰了出來。
對小漁村的漁民們來說,林耀他們的到來改變了小漁村的現狀。
他們不管什麼走私不走私的,只知道貨船從這裡卸貨,撐船出去拉趟貨,一趟能賺五六塊錢,拉一趟,比在工廠裡做三天工賺的還多。
“村長,村長,雞燉好了!”
林耀剛在房間內安頓下來,村頭的張寡婦就端着盆子來了。
往桌子上一放,滿滿一大盆雞肉。
雞這東西,不敢說鄉下看不見,但是捨得吃的真沒有幾個。
大家養雞是爲了雞蛋,就算老母雞歲數大了,不下蛋了,漁民們也捨不得自己吃,通常都是拿到鎮上賣掉。
林耀不用問也知道,這隻雞肯定是爲他特意準備的。
果不其然,張寡婦把雞肉放下之後,外面很快又來了東家嬸子,西家婆婆,端着炒雞蛋,水煮魚,青菜炒臘肉之類的走了進來。
一會的功夫,桌子上就擺了七八道菜餚。
這些飯菜對生活水準偏高的港島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在1984年的內地,恐怕這一桌菜得一個村的人來湊。
你家一隻鴨子,我家一隻老母雞,這家一串臘肉,那家一條鮮魚。
菜不多,也不豪華,心意卻是看得到的。
“林老闆,我們這比不得你們港島,小地方,窮,沒啥好招待的。”
村長拎着一罈沒開泥封的老酒走上來,稱讚道:“倒是這紹興老酒肯定錯不了,藏了三十多年了,還是我爺爺藏下的呢。”
“三十多年的老紹興,一九五幾年藏的?”
林耀來了精神,忙道:“這可難得了,快倒一杯嚐嚐。”
酒封打開,香味撲鼻。
酒往杯子裡一倒,顏色不是黃色,而是琥珀色,給人一種粘稠之感。
喝一口。
酸、苦、辣、澀、最終化爲甘甜。
入口柔,回味濃,香味連綿。
“好酒啊!”
林耀由衷的感嘆一聲,隨後吩咐道:“村長,把麥誠和村裡的長輩叫來一些,這好酒得衆人喝,不然喝不出味道來。”
“行,我這就去叫。”
村長也想和林耀搭上關係,聞聲後樂呵呵的去了。
片刻之後,村長帶來了三位村老,都是那種拄着柺棍,一看就輩分極高的老爺子。
麥誠倒是自己來的,可他從船上帶來了滷好的叉燒,還有中午吃剩下的羊排。
林耀,茶壺,刀仔,麥誠,村長,外加三位村老,七八個人圍着一坐,老酒一喝,氣氛立刻就有了。
這一喝,喝到晚上十點多。
酒是好酒,可它後勁大啊,藏了三十年了能不醉人麼。
林耀知道這裡是老家,又是在小漁村內,心裡也沒什麼戒備,晚上就多飲了幾杯。
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後勁上來可就招架不住了。
再清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之時。
“林老闆,睡得還好吧?”
看到林耀出來,村長媳婦拎着一個暖壺,還有一個菜籃走了過來。
林耀晃着腦袋,驅散着腦海中的醉意,回答道:“睡得不錯,好久沒睡得這麼放鬆了。”
在港島那邊,他要整天圍着公司轉,有時候做夢都在管理公司。
回到老家這邊,不想那些事了,自然無事一身輕。
“這是早上煮的玉米粥,養胃,您快吃點吧。”
村長媳婦將東西放下,暖壺裡是早上煮好的玉米粥,用暖瓶裝着保溫。
菜籃裡則是幾盤小菜,有醃黃瓜,鹹魚幹,鹹菜炒黃豆,還有兩個大饅頭。
看着這些吃食,林耀就有些食指大動。
昨天晚上主要是喝酒,飯菜沒吃幾口,再加上一覺睡了十個小時,一摸肚子還真有點餓。
吃着饅頭喝着粥,林耀想着北方之行的事。
一頓飯吃完,麥誠帶着人過來了,開口道:“耀哥,去北邊的火車買好了,直達首府的,就是時間有點長,坐火車也要一天半。”
這時的火車還沒經歷過提速,相比後世慢的不是一星半點。
你還別挑,火車票很難買到。
林耀拿的是港島身份證,用的是港商的名義才能當天買票當天走,其他人就等着慢慢排隊吧。
“這次我去北方考察,南邊的事就交給你了。
現階段我們要埋頭苦幹,生意規模暫時維持現狀,等我看看上面是什麼風聲,在決定是否加大運輸量。”
林耀喜歡賺錢不假,可他也要規避風險,不能盲目擴張。
九十年代的唐國胡潤排行榜,又有個別稱叫殺豬榜。
只要你能排上去,一查一個準,就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林耀可不想經濟穩定了,上面追查舊事的時候牽扯到他,所以每一步棋都要走的很穩。
“刀仔,茶壺,你們保護好耀哥。
嚴打的風聲過去了,最近犯罪率有些擡頭,該注意的一定要注意。”
送林耀上車時,麥誠千叮嚀萬囑咐。
他和林耀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林耀好他就能好,林耀倒臺他也會跟着倒黴。
如果說誰最不想看到林耀出事,刀仔可以排第一,傻強可以排第二,第三個就得是麥誠了。
就連劉華他們比較起來都要差了一層。
“放心吧誠哥,我們會保護好耀哥的。”
刀仔和茶壺點頭應下,陪着林耀上了借來的吉普車。
吉普車從小漁村駛離,一路向着申震而去。
兩小時後,汽車抵達申震白雲賓館。
在這裡,林耀看到了闊別已久的毛向陽。
幾個月不見,毛向陽沒多大變化,一身純黑色中山裝穿在身上,讓他看起來乾淨利落。
“向陽哥,好久不見啊,你這身衣服穿着真漂亮。”
雙方一見面,林耀就給了毛向陽一個擁抱。
毛向陽臉上帶着歡喜之色,用力勒了勒林耀的肩膀,大笑道:“我能穿這身衣服多虧了你的情報,現在上面將我當做知港人士,安排到了連港辦擔任副主任,專門處理涉港問題。”
“不是文職吧?”林耀小聲反問道。
毛向陽也不瞞他,低語道:“不算是,保留軍銜呢,現在是大校。”
現在還沒有大裁軍,大校軍銜的含金量比不得後世。
但是不管怎麼說,到了這個級別的軍人,已經摸到一絲高級軍官的門檻了。
更主要的是毛向陽年輕啊,他還沒有四十歲,起碼還能奮鬥二十年。
現在就大校了,三五年後再往上升一級,邁過那道門檻,立刻就是軍方的後起之秀。
換成別人,林耀還要擔心他能不能邁過去。
毛向陽絕對沒問題,只要他在未來幾年中,不站在反對改革的保守派陣營中,公然和那位抽熊貓煙的老人唱反調,單單一個知港人士的頭銜,就讓他在九七之前滑着走。
“阿耀,要不要留下住幾天,讓我帶你四處轉轉?”
申震是毛向陽的大本營,林耀到這來了,他覺得自己應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聽到這樣的話,林耀爲難的搖了搖頭,回答道:“時間恐怕來不及,我這次過來主要是爲了生意上的事,今晚就要坐火車前往首府。
看情況吧,要是順利的話我早點回來,讓你這位東道主帶我四處看看。”
“行,沒問題。”
毛向陽一口答應下來,隨後又道:“我在首府有些朋友,需要不要我爲你引薦一二?”
“這個...”
林耀臉上帶着賤笑,樂道:“求之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