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這種人,心中裝着的不是什麼宮廷鬥爭與個人榮辱,而是情義、真相與天下百姓!
這種人心中自有堅持、氣節、風骨,是一個有底線有原則的人,更有對人性的守護,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有魏晉名士之風骨。
不過通常這種人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重情重義!
爲了雪赤焰軍之冤屈,他拖着殘軀來到金陵,不顧自己的生死,明知靖王蕭景琰又傻又軸,還偏偏要扶持靖王上位,爲的就是兒時的情義。
對付這種人,來硬的一次行,兩次行,三次四次就不好使了,他會想辦法對付你的,要知道梅長蘇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輩。
所以任平生纔會從飛流入手,這彈簧不能崩的太緊,不然容易斷的。
而且任平生還準備一出苦肉計,他就不信梅長蘇三天之後不上當。
回到穆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期間霓凰郡主和穆青來過一次,見任平生裝作熟睡的樣子,兩人囑咐了下人一番,就又走了。
今日是穆王府入宮朝拜樑帝的日子,他們兩人不敢耽擱。
他們兩人前腳剛走,後腳任平生就從牀上跳了起來,他走出屋子,在院落內吹了一聲口哨,少頃,從牆外躍進來一僧一道兩個人,左邊那人一臉橫肉,赤手空拳,雙掌比常人要大上一倍,頭上留着短髮,右邊那人單手持劍,面容俊朗,一表人才,這兩人見到任平生,立即納頭便拜道:“公明哥哥在上,請受小弟李逍遙、廣惠一拜!”
(琅琊榜電視劇中真有李逍遙,還是武當派弟子,夏春也是武當派的,不是我杜撰的,考究黨可以去查,另外由於我將背景設定爲南北朝時期,武當派尚且沒有,所以李逍遙就改爲武當山真武派弟子,少林也是有的,禁軍統領蒙摯就是出身少林,特此解釋一下!)
任平生見狀急忙上前扶起二人,故作不悅的說道道:“兩位哥哥這是要折煞小弟嗎?早就說過,咱們兄弟相交,不必如此客氣,日後直接稱呼小弟的名字即可。”
李逍遙與廣惠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李逍遙說道:“公明哥哥,你說這話纔是要折煞我二人呢,小弟本是真武派中一個不入流的子弟,若非當年在聚賢莊受到公明哥哥的指點得以領悟劍法中的太極陰陽、混元如意之道,以一手太極陰陽劍奪得真武派當代首席大弟子的位置,怎能有今天?”
“還有廣惠大哥,若非公明哥哥,不耐其煩的指導、傳授,他怎能創出極有禪意的燃木刀法、大力金剛掌?而且這兩樣武功,佛法修爲越高,威力就越大,也正是如此廣惠大哥纔會被少林寺的慧可(禪宗二祖、達摩祖師的徒弟)一眼相中,得以看守藏經閣!”
“公明哥哥之恩,如同再造,小弟絕不敢忘,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旁邊的廣惠聞言也急忙補充道:“俺也一樣!”
任平生聞言搖了搖頭,笑道:“兩位哥哥,如此說可是讓小弟無地自容啊!你們能悟出這些,實在是因爲你們的天資,小弟不過是點播了一下……今日找兩位哥哥前來,實在是有一件要緊的事,希望兩位哥哥能幫一下小弟。”
李逍遙聞言臉色一喜,急忙說道:“公明哥哥,您能用的上小弟,實在是小弟的榮幸,哥哥,您吩咐便是!”
廣惠也抱拳說道:“俺也一樣!”
任平生聞言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弟就直說了。廣惠哥哥,小弟希望你能趕回嵩山少林,然後在三天傳出少林藏經閣遭賊了的消息,這個賊嗎,自然就需要逍遙哥哥客串一下。”
李逍遙聞言笑道:“此事簡單,小弟沒問題!”
廣惠也說道:“俺也一樣!”
任平生解釋道:“其實這件事說起來有些慚愧,是小弟的私事,兩個哥哥不是外人,答應的又如此痛快,若不將此事挑明,難免兩位哥哥心中會犯嘀咕。”
“小弟現如今爲穆王府的客卿,小王爺馬上就要承襲爵位了,但戰場兵兇戰危的,他的功夫又不高,霓凰郡主聽說少林達摩禪師傳下的易筋經、洗髓經有擴展筋脈、重塑筋骨之功效,所以想要……”
“但此二經乃是少林的不傳之謎,慧可禪師乃是當世高僧,若是開口朝他要,他絕不會敝帚自珍,可天下沒這道理,更不能開這個口子,不然的話少林日後該如何自處?”
“小弟在武學之上,還算有些天賦,也寫了兩部經書,亦有洗髓易筋之效,只要少林傳出藏經閣遭賊了,小弟這兩部經書就可以順其自然的拿出來了。”
李逍遙聽完之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而廣惠卻非常不解的說道:“公明哥哥,你要洗髓經、易筋經直接說啊,這兩本經書就是小弟看管的,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呢?”
任平生聞言搖了搖頭說道:“小弟知道若是小弟開口,廣惠哥哥絕無二話,但身爲生死兄弟,小弟怎能讓哥哥做這等骯髒之事?”
“更何況達摩祖師、慧可禪師乃是真正的高僧,小弟萬分敬仰,絕不敢對二位高僧有半點不敬,更不敢私自窺探少林武學!”
廣惠聞言一邊從胸口往外掏東西,一邊說道:“公明哥哥,沒您想的那麼複雜,經書就在我身……”
任平生聞言面色一變,非常生氣的說道:“惠王哥哥莫非認爲小弟與你結交就是爲了這兩本經書?”
“若是廣惠哥哥,膽敢把經書拿出來,小弟但凡往經書上瞟一眼,小弟就戳瞎自己的眼睛,小弟說到做到。”
李逍遙在旁邊頓時肅然起敬,朗聲說道:“公明哥哥果然高義,小弟佩服佩服,廣惠你還不趕緊把經書收起來,難道要陷公明哥哥於不義嗎?”
廣惠訕訕的笑道:“公明哥哥,小弟可真沒別的意思,您可千萬別多想!”
任平生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弟無門無派,就算是當年所建的聚賢莊,也不過是爲了江湖同道能有一個棲身之所,但兩位哥哥不同,出身名門大派,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公明哥哥教訓的是,小弟記下了。”李逍遙、廣惠兩人心悅誠服的說道。
“兩位哥哥這是幹什麼,咱們不過是兄弟之間的談談話罷了,哦,對了,逍遙哥哥,最近小弟在綿掌之上頗有心得,咱們交流交流,廣惠哥哥,小弟也迷上了不動明王的金剛不壞,咱們也研究研究。”
兩人頓時大喜道:“多謝公明哥哥指點!”
……
翌日清晨。
蕭景睿兄弟陪着他們的母親蒞陽長公主在府內溜達,由於在迴廊的側院,沿牆栽種着一水兒的晚桂,此時花期未盡,尚有餘香,蒞陽長公主略略放緩了腳步,似在感受風中馥郁。
恰在此時,有一縷琴音逾牆而來,雖距離較遠,聽不真切,但音韻清靈,令人陡生滌塵洗俗之感,且音中的那一縷憂思,更是平添了幾許的雅量。
“這是何人在撫琴?意境非凡啊!”
蕭景睿仰首細聽了片刻,答道:“這是孩兒的一個朋友,姓蘇名哲,受孩兒之邀來金陵小住休養,目前就下榻在雪廬。”
旁邊的謝弼急忙問道:“孃親是否要見見此人?畢竟此處聽不真切,不如孩兒請蘇兄來內院,隔簾爲孃親撫琴如何?”
蒞陽長公主聞言眉間略略一蹙,但語氣仍然溫和的說道:“弼兒,這位蘇先生來此是客,並非伶人,豈能這樣呼來喚去?”
本來蕭景睿對二弟的言語就有些不滿,但既然蒞陽長公主說了,他就沒說什麼,不過謝弼倒是滿臉通紅。
蕭景睿告辭之後,去雪廬尋找梅長蘇,他進去一看,梅長蘇的長琴尚未收走,臉色有些不太好,他急忙問道:“蘇兄,可是昨夜在寒舍睡得不太好?”
梅長蘇怎麼可能睡得好?前半夜被蒙面客抓走,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他的身世,後半夜回來之後,他是輾轉反側,欣喜自己的病能治了,疑惑自己的身世,擔憂蒙面客的野心……
不過對方繼續敢讓他去找藺晨確認真假,那八成就是真的,只是梅長蘇一時接受不了罷了。
而且蒙面客還說林府之下有秘密,梅長蘇要找出這個秘密,證明自己的身份。
因此,一大早梅長蘇就把飛流派了出去,讓他給甄平、黎剛報信,一是請甄平暗中保護霓凰郡主,他真怕那個蒙面客胡來;二是讓黎剛給藺晨去信,讓他來一趟金陵,同時讓黎剛派人秘密調查林府。
他又要盯着飛流練武,他能睡好就怪了!
好在梅長蘇心中一動,笑道:“倒也不是,只是來金陵一趟,感慨頗多啊!”
蕭景睿以爲梅長蘇說的是他的先生黎崇一事,也就沒再追問。
蕭景睿看了一會兒,詫異的問道:“飛流呢?”
“哦,飛流第一次來金陵,我讓他出去玩一會兒。”梅長蘇輕飄飄的說道。
蕭景睿聞言不由的冷汗直冒,飛流的心智像個孩子,但武功卻是超一流的水準,梅長蘇居然就這樣輕易地把他放出去玩,膽子還真是不小。
梅長蘇見蕭景睿這副樣子,笑道:“你放心,飛流是不會惹禍的,當然了,就算是真的惹了禍,依照他的身手,一跑就不見了,對方也找不着寧國侯府的麻煩。”
蕭景睿苦笑道:“我哪裡是怕有麻煩的意思?蘇兄又冤枉我了?”
兩人正在交談之之際,突然聽到外面清嘯之聲連連,緊接着便是一陣衣帛破空之聲,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道:“何方小子!敢在侯府撒野,休逃!”
“不好,這個聲音是……是……”蕭景睿頓時大驚,剛跳起身來,突覺臂上一緊,轉頭看時,是梅長蘇神色凝重的抓着他,只見梅長蘇沉聲說道:“快帶我過去!”
等到他們二人掠過西側道,到達小庭院之時,發現裡面人影翻動,打得甚是熱鬧。
飛流武功的特點,一向是奇詭莫測,若是對上夏冬和拓跋昊那種同樣走身法招式路線的人,自然更佔優勢,但一遇到蒙摯這種周正陽剛的武功類型,就不免處處受制,何況單以內力來說,小小年紀智力又曾受過重傷的飛流,還是遠遠不及少林正宗心法紮紮實實練出來的蒙摯。
可惜的是昨夜飛流得到的那兩套神功,不死天魔功還罷了,那套天殘神功非常契合他,只是粗加研習就令他受益匪淺,現如今在和蒙摯的打鬥當中,飛流將天殘神功的奇詭招式一一印證,令與他打鬥的蒙摯是膽顫心驚!
因爲對面的少年鬥志旺盛,眼神古井不波,毫無雜念,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爭鬥當中,而且蒙摯還發現,對方竟然可以在交手中記憶對手的勁力、氣場等特徵,並即時更改自己的招式,也就是說,當你曾經用一招制住過他的一招後,就休想再用同樣的一招在他身上奏效,除非你加強你的勁力,或改變氣場的流向,否則飛流就一定可以擊破此招,逼你用後招補救。
更何況對方的招式也是非常的精妙詭異,令蒙摯防不勝防。
此等武學天賦——恐怖如斯,嘶啊!
不過這也激起了蒙摯的好勝之心,他一記犀利無比的掌風直擊而出,誰知道眼前的突然“砰”的冒起了一陣白煙,飛流的身影不見了。
蒙摯心中一驚,立即全神貫注的提防。
“飛流住手!”
“蒙統領還請停手!”
梅長蘇與蕭景睿分別喊道。
飛流向來對梅長蘇的命令不假思索的服從,聞言立即顯出身形,向後退了一步,蒙摯聽到腳步聲,心中一驚,剛纔飛流距離他只有五步的距離,若是面前這個病公子沒喊的話,恐怕……
一些細汗出現在蒙摯的額頭上,他雙掌回錯,雖然停止了攻勢,但並未散力。
“景睿,這是怎麼回事?”隨着一句威嚴十足的問話,蕭景睿這才發現他父親謝玉竟然也在現場,正負手立於庭院東南角,似乎是爲了封堵飛流前往內宅。
“請侯爺恕罪,”梅長蘇緩步上前,欠身爲禮,“這是在下的一個護衛,他一向不太懂事,出入都沒有規矩,是在下疏於管教的錯,侯爺但有責罰,在下甘願承受。”
蕭景睿也慌忙上前解釋道:“這次一定是個誤會,飛流一向喜歡高去高來,但只要不去惹他,他就決不會傷害任何人……”
謝玉擡手打斷了兒子的話,臉色仍是有些陰沉,對梅長蘇道:“蘇先生遠來是客,我府中不會怠慢,只是貴屬這出入的習慣恐怕要改改,否則象今天這樣的誤會,只怕日後還會發生。”
謝玉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卻是驚訝不已,這個瘦弱的少年竟然能在蒙摯手下支撐四十餘招,要知道剛纔他可全程都看在眼裡,前二十招蒙摯沒盡全力,但後二十招蒙摯至少用了七成功力,但就這樣還差點着了這少年的道,此人的功夫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