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團總堂當中,與往昔的一片喧囂不同,今晚的總堂顯得冷冷清清的,唯有元齊、龍風、雲姑三人。
堂上的紅燭在滋滋的燃燒,更顯冷清與寂寥。
大約等了有半個時辰,龍風道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宗主,虎雲師弟估計……”
元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想到我鐵手團縱橫江淮,橫行天下多年,今日竟然栽在了蛇靈的手中。”
“蛇靈?不是鐵拳團嗎?”雲姑不解的問道。
元齊冷笑一聲說道:“什麼鐵拳團,他們以爲換了身衣服和名字,就能瞞過我的眼睛?殊不知我早就看穿了他們的身份,江湖之上除了蛇靈的七大蛇首之外,還有哪家勢力能比得過我鐵手團?而且除了蛇靈當中的掛靈,這天下還有何人能與我力拼百餘回合?”
龍風道人驚呼道:“宗主,蛇靈可不好惹,他們可都是……”
“大師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今可不是咱們鐵手團招惹蛇靈,而是蛇靈要吞併咱們鐵手團數百年的基業!”雲姑冷冷的說道。
“雲姑說的不錯,蛇靈滿打滿算也才幾十年的時間,咱們鐵手團自南北朝時期就已經存在,若非這一次他們提前埋伏好人手,咱們怎會一敗塗地?使我鐵手團喪失一十八位精英殺手,就連虎雲也……唉!”說到最後元齊嘆了一口氣。
“宗主,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拼高手的話,恐怕咱們不是蛇靈的對手!”龍風道人心有餘悸的說道。
元齊聞言本想反駁,但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傷勢,臉色鐵青的說道:“哼!蛇靈也好,鐵拳團也罷,他們不該招惹我的,他們忘了,這裡始終是揚州,是我鐵手團的地盤。”
“十幾年前,我毀家紓難,帶領鐵手團精銳弟子馳騁疆場,替朝廷鎮壓徐敬業的叛亂,爲的是什麼?爲的不就是今天嗎?”
“明日正好是老母七十大壽,早就邀請了揚州刺史崔亮、長史吳文登、漕運使楊九成、山陽令魯吉英等人,到時候與他們密議一番,請他們鼎力相助,緝拿蛇靈逆黨!”
龍風道人擔憂的問道:“宗主,官府中人恐怕……”
元齊冷冷的說道:“龍風我知你在憂慮什麼,不要緊,那是在別處,在揚州,官府肯定會盡心盡力,而且你不要小看官府的力量,一旦他們認真起來,蛇靈就算是藏在九幽之下也會被他們找出來。”
……
揚州一座宅院當中,正房之中,上官婉兒眉頭緊皺的看着一封書信,這是她留在神都的暗線傳來的密信,上面寫道:“鬧鬼,上驚懼,恐大事將近。”
上官婉兒看到這句話,心中驚恐不已,她的一身榮華富貴盡皆系與武則天一身,若武則天駕崩,她又該何去何從?
然而此時永安郡王李守義又未曾找到,上官婉兒也無理由回去,也不敢回去,更何況值此關鍵時刻,聰慧機敏如她,哪裡還不清楚武則天讓她來找永安郡王是何意?
這是給她安排的後路,更是保她一世榮華富貴根基之所在。
所以上官婉兒此時既憂心武則天的病情,又迫切的想找到永安郡王。
李守義啊!李守義,你到底在哪啊!
就在上官婉兒憂心忡忡的時候,一身夜行衣的孫殿臣衝了進來,見到孫殿臣,她急忙問道:“先不用行禮,如何?”
孫殿臣聞言一愣,立即說道:“才人,一連四日,穎王一到晚上就不在府中,他的府內多有甲冑兵戈,衛士人數多出一倍,財帛無數,有逾越之舉。而且府內養的衛士皆是精銳,身手不俗,攻擊力極強,這等人不似軍中將士,反而像江湖殺手,鐵手團與穎王脫不了干係。”
上官婉兒聞言一喜,隨後問道:“可知他去往何處?”
孫殿臣慚愧的說道:“穎王內功深厚,功力遠在卑職之上,卑職不敢靠近,因此,不知他去向何方。”
上官婉兒聞言笑道:“穎王是沙場悍將,曾經在徐敬業叛軍當中三進三出,這不怨你,而且你小心謹慎也是應有之意,萬一打草驚蛇可就不美了。”
“多謝才人體諒!”孫殿臣心中一寬,抱拳說道。
“現在就看方大人那裡了。”上官婉兒喃喃自語道。
孫殿臣聞言臉色一變,對於方謙他心中是十分不忿的,暗自握拳要與方謙爭個高低。
上官婉兒可不僅僅會拍馬屁,她的馭下之術也非常的高明。
少頃,一個黑影衝了進來,正是虺文忠假扮的方謙,只見虺文忠一身黑衣已經溼透,而且上面沾滿了泥土和雜草,甚至有一股難聞的魚腥味傳來。
薰得上官婉兒差點暈倒,不過她強忍的問道:“如何?”
虺文忠先拿起桌上的茶壺,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茶水後,說道:“穎王果然有謀反之意!”
“怎麼講?”上官婉兒問道。
虺文忠低聲說道:“鐵手宗主,李三太子,天父地母,復興李唐!”
上官婉兒略一思索,對於元齊謀反之事不管不顧,反而大喜道:“李三太子?敢於用這種稱呼的人肯定是李唐宗室無疑,而且排行第三,莫非就是……”
上官婉兒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十分的激動,望向虺文忠想要求取他的支持,誰知虺文忠微微一笑道:“才人切勿着急,卑職曾經見過這個所謂的李三太子,這是他的畫像。”
虺文忠說完之後,從懷中掏出一張滿是褶皺的紙張,由於虺文忠貼身存放,紙張並未溼,不過那魚腥味是怎麼掩蓋不住的。
上官婉兒呼吸急促的接了過去,旁邊的孫殿臣立即從桌上拿起一幅畫像遞了過去,上官婉兒對比了一下,心中大喜道:“這副畫像是我離京之時,陛下找丹青高手依據當年永安郡王的長相及章懷太子的模樣,描繪而成,這副是方大人所畫,兩者有七成的相似,在加上穎王元齊有謀逆之舉,這個李三太子是永安郡王無疑!”
“方大人,孫大人,能如此快的到找到永安郡王,你二人當居首功,陛下面前我自會替你二人美言。”
方、孫二人說道:“謝才人提攜!”
上官婉兒非常滿意方、孫二人的識趣,她隨後又問道:“方大人,可曾探知永安郡王關在何處?”
虺文忠聞言立即說道:“就藏在臥虎莊之內,哦,對了,臥虎莊就是鐵手團的外圍勢力,而且穎王就是鐵手團的宗主,今晚我親眼看到臥虎莊莊主葛天霸押着永安郡王前往邗溝渠段,在那裡鐵手團好似與什麼鐵拳團起了爭執,隨後雙方大打出手……”
上官婉兒聞言心中一驚,問道:“永安郡王呢?”
“永安郡王無事,他又被葛天霸關押在了臥虎莊當中。”虺文忠說道。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鐵手鐵拳,哼,皆是一丘之貉,一幫叛賊!”上官婉兒冷哼一聲說道。
“既然知道了永安郡王就在臥虎莊,咱們現在就去營救永安郡王。”
虺文忠沉吟了一下問道:“才人,那穎王元齊身爲朝廷勳王,擅自組建鐵手團鐵拳團這種地下勢力,又囚禁郡王,覬覦越王寶藏,這等謀逆之舉,該如何辦?”
上官婉兒現在滿腦子都是救出永安郡王,然後快馬加鞭的趕回神都,哪裡顧得上穎王元齊?但虺文忠說了出來,就不好裝聾作啞了,於是她沉聲說道:“方大人,咱們兵分兩路,你率人穎王府緝拿元齊,我與孫大人前往臥虎莊營救永安郡王!”
孫殿臣聞言心中一喜,他不是傻子,此時此刻陛下命他們尋找永安郡王爲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而且上官婉兒有此等安排,估計也是剛纔因他親口承認功夫不如元齊的原因。
虺文忠略一思索就同意了,不過他卻皺眉說道:“下官乃是江南東道按察使,雖有察查吏治之權,但穎王元齊乃是勳王,下官無權查辦!”
“若是不查穎王元齊,他既然敢囚禁永安郡王,那肯定早就打定主意造反了,萬一咱們救出了永安郡王,他直接殺了過來,咱們如何能當?須知這裡可是揚州,穎王的地盤。”
上官婉兒聞言頷首,她感覺方謙說的很對。
上官婉兒也是殺伐果斷之人,一聽有可能影響永安郡王的安全,立即說道:“既然如此,方大人你就必須拿下穎王,我有金牌一面,乃陛下欽賜,見之如陛下親臨,足可號令揚州!”
虺文忠沉思了一下說道:“若穎王不從,揚州官員附逆呢?”
“殺!另外,內衛會有人與你同往。”
“下官明白!”
……
翌日,揚州,穎王府。
府中是高朋滿座,賓客盡歡,裡面坐着的人大多都是朝廷官員,畢竟穎王母親七十大壽,揚州大小官員,誰敢不來?
衆人恭賀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後,紛紛坐下。
在揚州一地頗有賢名的穎王元齊,在這大喜的日子也是笑得合不攏嘴。
而且元齊八面玲瓏,絲毫不把自己穎王的身份放在心上,去每桌都敬了一杯水酒。
隨後不勝酒力的元齊被人扶進了二堂當中,一同進去的還有揚州刺史崔亮、長史吳文登等人。
二堂當中,元齊坐在主座之上,雙目精光閃閃,沒有絲毫的醉意,等到崔亮等人到齊之後,元齊低嘆一聲說道:“諸位,我這穎王的名號是愈發的惹人忌憚了!”
揚州刺史崔亮等人聞言瞬間有些心緒不寧,他們這些人可是和元齊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元齊有事他們也逃不了。
崔亮穩了穩心神說道:“大王,您這穎王的稱號可是國朝定鼎之初,自沙場之上得來的,陛下寵信,得封揚州,何處此言啊?”
元齊聞言故作一驚,灑然失笑道:“是我失言了,不是陛下,而是有人盯上了漕運、鹽道這塊,可能你們都清楚,昨日我讓漕運使清空邗溝段,爲的就是用府中的親兵和對方爭鬥,誰曾想對方高手如雲,府中親兵死傷殆盡,若非今日是老母壽辰,我實在是無心舉辦這場宴會。”
一聽不是武則天要對付元齊,底下的人瞬間坐穩了身形,吳文登沉聲說道:“大王,可知對方是哪路人馬?”
元齊略一沉吟道:“不是朝廷官府中人,亦非王公貴族下屬,更何況我與周王、樑王交好,只要是有官身的人多少都要給我三分薄面。”
崔亮一聽,與吳文登對視一眼,站起身來說道:“大王,既然不是官面上的人物,那就好說我等立即派人緝拿……”
然而他的話剛說了一半,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譁之聲,元齊眉頭一皺,說道:“怎麼回事?如此不懂規矩?”
“大王,大王……不好了,官差,官差來了!”穎王府的管家跑進來說道。
“哪家的官差如此大膽,竟然敢攪我穎王府上的盛事?”元齊怒道。
“是我,穎王元齊,你的事發了!跟我走一趟吧!”
……
臥虎鎮位於盱眙以南,北臨浩浩蕩蕩的洪澤湖,南銜蒼莽的亂雲山,鎮子四周很多白蘋洲星羅棋佈。
臥虎鎮不太大,總共有三五百戶人家,此時日已經正中,但街道上並未有許多的行人。
不僅如此,路上走着的那些行人,皆眼神犀利,手腳利落,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