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正要上前理論,秦浩已經不耐煩的掀開車簾,手中皮鞭朝着二人抽了過去,啪啪兩聲脆響,二人應聲倒地,慘叫聲劃破夜空。
很快,就有一隊壯漢罵罵咧咧的圍了過來,小廝見狀指着馬車上秦家的徽記罵道。
“瞎了你們的狗眼,當朝大司農秦家公子在此,你們也敢造次!”
壯漢們一個個面面相覷,隨後來了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者,拱手道:“不知貴人來臨,有失遠迎,萬望贖罪。”
秦浩雙手背在身後,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老者:“我一位好友被家中長輩責罰,送到了莊子裡,方纔有些心急了,這兩錠銀子便算是補償二位小哥的吧。”
封建社會,貴族是不需要向平民道歉的。
砰砰兩聲,是重物砸在地面上的聲響,原本兩個還躺在地上慘叫的男子,瞬間爬到跟前,各自捧着一錠銀子,驚喜的望着秦浩。
一錠銀子足有五兩重,足夠他們購買幾畝良田了,他們甚至有些後悔,怎麼沒多挨幾下。
其餘壯漢也都羨慕的看着捱打的兩人,老者卻是微微皺眉,拱手道:“卻不知這位貴人所言的好友是?”
“程少商,程家四娘子,應該是剛剛被送來不久。”
老者聞言心頭一緊,陪着笑臉道:“原來是程四娘子,小老兒這就爲貴人帶路。”
望着秦浩馬車遠去的背影,暗自慶幸,好在人剛送來,他還沒遵從葛氏的要求苛待程四娘子,心裡暗暗埋怨,葛氏怎麼把這塊燙手山芋丟給自己。
“狗子哥,你發財了可莫要忘了我們這些窮苦兄弟啊。”
“是啊,癩子哥發了這麼一筆橫財,怎麼也得請我們喝頓大酒吧?”
“話說,這少年究竟甚麼來頭?還有大司農究竟是個什麼官兒?比咱們縣老爺還大不成?”
“蠢貨,也不看看這少年的氣度,那是縣老爺能養出來的嗎?大司農位列九卿,咱們每年交的稅都歸人家管呢。”
“我滴個乖乖,原來是管着國庫的官老爺,毛子哥懂得真多。”
“那是,好歹哥哥我也是念過幾年書塾的。”
華麗的馬車一路來到莊子裡一處破落院子,也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周圍的婦女也開始議論紛紛。
“乖乖,這馬車可比程家的氣派多了,這來頭不小啊。”
“果然,這貴人結交的也都是貴人,這程四娘子被長輩發落到咱們莊子,都有貴人來看她,以後咱們可別怠慢了。”
“是啊,人家動動手指都能捏死咱們,可得罪不起呢。”
房間裡,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閃爍着零星光芒,只能照亮牀前一塊地方,程少商臉色蒼白的趴在牀上,滿臉都是冷汗。
蓮房正要給程少商上藥,忽然見房門被推開,下意識就將被子蓋在程少商身上。
“秦,秦公子,您怎麼來了?”蓮房呆呆看着秦浩靠近,滿眼的不可思議。
秦浩沒有回答,而是走到牀邊,掏出手帕替程少商擦去臉上的汗水。
程少商嘴角擠出一絲笑容:“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等你養好傷,我送你去你父親那裡吧。”秦浩沒有回答,而是淡淡的道。
程少商眼裡閃過一絲期待,可是隨即又暗淡的道:“大母跟二叔母是不會讓我去的。”
秦浩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安排好的,你現在只用安心養好傷,其他的都交給我。”
古代的女子普遍比較早熟,蓮房聞言尷尬的站在一旁,如果不是擔心自己離開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不清楚,她都想離開了。
程少商明亮的眸子裡閃動着燭火的光芒,輕輕閉上眼睛,一側臉頰貼在硬板牀上:“嗯,有你在真好。”
秦浩站起身對小廝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啊,諾。”小廝有些爲難來的時候夫人可是叮囑他一刻都不能離開的,不過對上秦浩略帶威脅的眼神,也只好乖乖去搬東西了。
小廝走後,程少商努努嘴:“你娘肯定覺得我配不上你吧?”
“那你覺得呢?”秦浩反問。
程少商抿着嘴脣道:“我自是配得上任何人的。”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偷笑,蓮房已經別過臉不忍直視了,自家小姐還真是.
就秦浩的家世身份,程家已經不能用高攀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在摘天上的月亮。
沒多久,小廝就抱着一堆東西進來了,有日常用品,還有一些藥材補品。
秦浩拿過一盒藥膏遞給蓮房:“這是軍中上好的外傷藥,每日幫你家小姐換一次藥,皮外傷應該有個三五日就痊癒了。”
“諾。”蓮房連忙接過來。
秦浩見狀站起身,對程少商道:“你好好休養,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轉身之際,衣襬卻被程少商抓住,隨後又擡起胖乎乎的小手:“拉鉤,今日你說的話可不許反悔。”
秦浩伸出小拇指跟她蓋了章:“這下滿意了吧?”
程少商嘿嘿笑出聲來,結果因爲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屁股上一陣刺痛,笑臉瞬間變成痛苦面具。
“蓮房替你家小姐上藥,我走了。”秦浩說着便轉身出了房間。
程少商望着秦浩離去的背影,看得有些發癡,忽的就感覺屁股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尖叫出聲:“蓮房你輕點兒。”
“小姐,我已經很輕了,是這藥效太強的緣故吧?”蓮房辯解道。
程少商聞言強咬着牙:“秦家哥哥送來的藥自然是最好的。”
蓮房不由翻了翻白眼。
另外一邊,回到秦府,秦浩就被叫到了秦袁氏房間,秦袁氏正怒氣衝衝的瞪着他。
秦浩嬉皮笑臉的湊上前:“母親這大晚上的誰又惹你生氣了?兒子幫你出氣去。”
然後一根手指就停在了他鼻尖處,秦浩尷尬的轉過臉,揉了揉鼻子。
秦袁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混小子,還敢說對那程家四娘子沒意思,這深夜出城,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不知會惹出多大的非議!”
“母親.”秦浩剛開口,秦袁氏就迫不及待的打斷。
“浩兒,你可還記得當初爲娘就提醒過你,你也跟爲娘保證,對那程家四娘子沒有意思,我才同意你們來往的!”
秦浩有些尷尬,這話的確是他說的。
“母親,五年前孩兒的確對程四娘子沒有那個意思,不過如今孩兒已經長大成人,還望母親成全。”
秦袁氏一聽就急了:“浩兒,不是爲娘不成全你,實則是那程家並非良配啊,此事你父親也是知曉的,你就聽爲娘一句勸,莫要再跟那程四娘子接觸了。”
“母親,孩兒如今已經年滿十二,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程家老夫人跟二房葛氏雖見識淺薄,但程家男子卻各有所長,大房戰功卓著,二房學識淵博,三房在白鹿山書院做教習,將來光耀門楣也是指日可待。”
秦浩見秦袁氏想要打斷,搶先繼續說道:“一個有助力的岳家自然對孩兒將來有所助益,但又何嘗不是束縛?世家大族人丁龐雜,難保就會出一些敗類,母親可曾想過,將來若是孩子娶一位名門貴女爲妻,她家中不成器的親族門客要讓我舉薦爲官,孩兒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秦袁氏一時無言以對。
秦浩完全不給她反應的時間:“若是不答應必定影響兩家和睦,若是答應,將來舉薦之人犯錯,孩兒也是要連帶受罰的。”
漢朝的舉薦制度也是有約束力的,舉薦有功可以受到獎賞,但是如果舉薦之人貪贓枉法,也是要追究責任的。
“孩兒如今入宮做伴讀,跟幾位皇子關係不俗,將來必然是會受到重用的,男兒大丈夫,功名利祿若是假手於婦人之手,又有何意義?”
秦袁氏找不到反駁的論點,只能氣鼓鼓的道:“行,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讓你父親來管教你!”
結果秦袁氏把情況跟丈夫說了一遍,秦放卻反過來勸解她:“不想浩兒竟有如此志氣,倒是我小瞧了他。”
“可,那程家”秦袁氏急了,她實在是瞧不上程老夫人跟葛氏那做派。
秦放趕緊安撫:“我們也是少年時期過來的,你越是拆散他們,他們便越是覺得自己是一對苦命鴛鴦,反而越是分不開,不如找個機會讓他們各自冷靜一段時日,反正他們都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
“這個法子倒是不錯,只是這怎麼才能讓他們分開呢?”秦袁氏眼珠一亮,覺得這個主意好。
秦放笑道:“浩兒離開時已經同我講過了,他想把程四娘子送到她父親那裡,免得她再受葛氏的刁難,此去至少三年五載他們都無法見面,夫人這下放心了吧?”
“老爺既然早就知道,爲何不與我說?”秦袁氏埋怨道。
“那個,處理公務忘記告知娘子了,都是爲夫的罪過。”
秦放安慰道,雖說他也覺得程家不是良配,但也想要成全兒子一片心意,在他看來這只是兒子少年慕艾,等到長大了說不定就會喜歡上別的小女娘,根本不用他們來做這個壞人。
過了幾日,秦浩再度來到城外程家莊子,程少商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正常下牀走路了。
程少商見到秦浩,微微有些嬰兒肥的臉蛋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等到秦浩靠近,卻貼着他像小狗一樣抽動鼻子:“好香啊,帶什麼好吃的了?”
秦浩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我怎麼會把吃的帶在身上。”
等到隨行小廝把一隻叫花雞端上來,程少商已經安耐不住流口水了,直接撕掉一隻雞腿啃了起來,順帶還把雞翅膀扯下來遞給秦浩。
秦浩也跟着啃了起來,不一會兒二人就把一整隻叫花雞給吃完了。
程少商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太好吃了,去到我爹爹那裡,就再也吃不到這些好吃的了。”
秦浩在她臉上揪了一把,笑罵:“這裡就只有吃食讓你留戀嗎?”
程少商趕緊陪着笑臉,一雙小手合在一起不斷作揖:“吃食哪能跟你比我的意思是阿浩你秀色可餐.”
看着程少商作怪的模樣,秦浩不禁好笑,總算這些年他的照顧沒有白費,這丫頭比原劇中要樂觀不少。
“大夫說,你的傷再有幾日便無大礙,我已經託父親找了一支商隊,到時候他們會護送你到幷州,如今羌人叛亂,你父母在前線殺敵可能顧不上你,不過你同胞哥哥程少宮在太原,我已經給他去了信,他會安頓好你的。”秦浩柔聲道。
程少商默默望着秦浩,一時卻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馬上就能跟父母團聚,憂的是,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到都城,再見到眼前人。
秦浩一時也不知該怎樣勸慰她,只能衝她淡淡一笑,程少商也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七日之後,程少商已經痊癒,秦浩將她從莊子裡接出來,如果是普通人,莊上人自然是要阻攔的,但是自從他們打聽清楚秦浩的家世後,就沒人敢上前了。
對於這些升斗小民來說,秦家這樣的氏族是像山一樣的存在,人家不來欺壓你就不錯了,難道還上杆子逼着人家來碾你?
離別時刻總是最難熬,程少商很是不捨,面前這個少年是目前爲止,唯一全心全意待她好的人,在別人都罵她是有爹生沒娘養的孩子時,只有秦浩給她帶來溫暖。
就在程少商走下馬車之前,忽然抱住秦浩,然後就聽到一聲慘叫。
程少商得意的抹了抹嘴:“你是我的,不許跟其他小女娘親近!”
秦浩揉了揉肩膀,無奈苦笑,這畫風怎麼忽然有種【倚天屠龍記】的感覺?還是說女人都喜歡咬人?
程少商上馬車的動作很瀟灑,但她不敢掀開車簾,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留下來,直到馬車緩緩駛向遠方。
程少商才默然落淚,蓮房剛想安慰,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緊接着馬車窗簾被掀開,秦浩已經打馬趕上。
一片撕破的衣襟被丟了進來,秦浩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跟程少商對視一眼,便放下窗簾打馬離去。
蓮房有些納悶:“這秦公子什麼意思啊?好歹也說幾句寬慰的話吧?”
程少商彷彿沒有聽到蓮房的話,只是癡癡地看着那片被撕下的衣襟。
上面寫着四句詩。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程少商忽然無比後悔,自己怎麼那麼蠢,竟然只想到那樣的辦法給他加深印象,瞧瞧人家,多文雅,一首破詩就讓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兩個月之後,秦浩收到了程少商的第一封信,信上俏皮的文字在訴說着她的歡喜與思念。
信的前半段是她抵達太原之後的經歷,她見到了兩位親哥哥程詠跟程少宮,兩個哥哥都很照顧她,在那裡她再也不用擔心受到責罰,程詠還經常帶她出去玩耍,不像在都城除了被責罰去到莊子上,基本沒出過門。
後半段先是表達了她對秦府吃食的懷念,之後就完全是年輕男女的一些情話,或許是怕被人偷看,程少商寫得很含蓄,不然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會是那種讓小女娘看上一眼都會臉紅心跳的文字。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秦浩基本上隔一段時間就會跟程少商通一次信件,只是路途遙遠,再加上幷州又有叛亂,有的時候是兩三封信一起到的,有的時候一兩個月都收不到一封信。
轉眼又是三年過去,秦浩已經十五歲,到了束髮的年紀,在古代已經算是成年男子了。
三年時間,秦浩的身高已經達到了1.78米,古代人身高七尺算是標準身材,而七尺差不多算是1.65左右。
秦浩這樣的身高在古代絕對算是身姿挺拔了,再加上他一直保持騎射鍛鍊,身材也十分壯碩,深得都城小女娘們的追捧。
當然,這些優點在顏值面前,只能算是加分項。
秦浩的相貌用古代的話來說,就是:劍眉星目、面如冠玉、氣宇軒昂。
不少世家都向秦袁氏表達了結親的意思,其中最爲明顯的就是樓家,也就是樓太傅的小女兒樓縭,以及皇后的侄女王姈。
不過這兩家秦放都不太瞧得上眼,樓家看似世家大族,實際上只有樓太傅一人在朝中擔任太子太傅,這個職位說白了,沒什麼實權,除非等到太子繼位,纔有可能憑藉師徒關係獲得權柄。
然而文帝春秋鼎盛,正值壯年期,誰知道太子什麼時候能繼位,再加上樓太傅這人嫉賢妒能,在朝中的名聲也不太好,至於王姈就更別提了,也就是靠着一個她母親是皇后親族,王家早就不行了。
就在此時,隴西叛亂,此時能征慣戰的將軍要麼在防守邊疆,要麼就是在平定叛亂的戰場上,朝中一時竟無人敢領兵出征。
最後凌不疑站了出來,文帝也給了他足夠的信任,命他率軍三萬,出征隴西。
秦浩也被文帝派給凌不疑當了昭武將軍的偏將。
文帝對秦浩唯一的要求就是讓凌不疑活着回來,也難怪皇子們嫉妒,文帝對這個義子,比親兒子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