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齊見狀便道,“不如把他放在籠子邊上吧。”
阿彩不肯相信地又試了幾次,仍是一樣,最終她只好將娃兒包好,放在籠子邊上,由他跟兔子玩耍去。
“阿達,這是誰家的孩子?”阿烏隱約也明白到剛纔自己被兔子討厭了,有些不服氣地瞪着籠子裡的兔子,無奈那兔子根本不搭理他,只是一個勁地注視着還不足月的嬰孩。
“這不是誰家的孩子,阿達要起牀幹活了,你在家乖乖幫阿麻照顧弟弟和妹妹,知道了嗎?”逢齊摸摸阿烏的頭說。
阿烏點點頭,又指了指籠子邊上的嬰兒道,“那他呢?”
“他那麼可愛,難道你不喜歡他?”逢齊道。
阿烏搖搖頭道,“可他都不理我。”
“他那麼小,當然還不認識你。”
“那他怎麼認識這隻兔子?”阿烏不罷休地問。
逢齊被問住了,索性甩手給阿彩道,“阿彩,你來應付吧。”他說着抱了抱阿烏道,“剩下的問題去問你的阿麻,乖。”
“哦——”阿烏拖長了音,看自己的阿達穿上了厚厚的襖子離開,視線就又回到了那個娃兒身上。
阿彩準備給兩個嬰兒餵奶,阿烏蹲在娃兒邊上,瞅着他半晌,再瞅瞅籠子裡的那隻兔子,只覺得納悶極了。
當阿彩給自己的孩子喂完奶,準備換娃兒來喂的時候,她轉過頭就見那娃兒躺在籠子邊含着手指竟兀自睡去了,籠子裡的兔子與他並排躺在了一起,它的個頭比娃兒還要大,這時它像是在哄着他睡覺一樣,一隻爪子居然打着均勻的節拍,這樣的畫面只讓一旁的阿烏看呆了去,也不知是因爲娃兒太過天然的睡顏,還是因兔子如此憨厚的模樣,又或因這一人一兔頗爲奇怪的組合,總之讓阿烏好奇不已,最後對自己的阿麻說了一句道,“阿麻,今晚我可不可以跟他一起睡?”
阿彩一愣,不禁笑道,“剛纔你還說不喜歡他。”
“我喜歡啊,可是他不喜歡我……”阿烏有些鬱悶,蹲在地上不自覺地用手指在地上畫着圈圈。
阿彩聞言,忽然又想到了今晚這娃兒就要被送去作爲祭品的事,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對阿烏說明,只好一語帶過說,“今晚他就要離開了,知道嗎?”
阿烏聽後便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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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禮全村人都要參加,這幾日冰雪肆虐更甚,衆人都在期待着女巫能快快舉行祭祀大禮,而豬、熊等祭品早已安置在那個巨大的洞穴口,女巫將錦盒擺在中間,掀開盒蓋,因就是昨夜之事,只有極少數的村民知曉祭品之中還有個嬰孩,此時他們已看得一清二楚,卻未料到竟是個如此標誌的娃兒。
祭祀之禮基本上都是女巫一個人的事,就見她拿出一把刀子,在火上烤了烤,便割開嬰兒的手腕,她毫不留情,卻讓觀看的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這一刀往一個嬰兒手上下去,就像割在了他們的心尖上一樣,但衆人皆知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若不是天氣太過異常,也就沒有祭獻神明這件事了,更不可能用一個小小的嬰兒來獻祭。
嬰兒因吃痛便哭了起來,女巫毫不理會,只將他的血滴到祭盤裡,再走入洞中,一點一點灑向裡面。
當她再走出來的時候,口中便開始喃喃念起了咒語,並跳起了祭神之舞。
半晌過後,似有震動之感自洞穴最深處隱隱傳了出來,女巫便停了下來,對衆人道,“神明降臨,衆人立刻隨我離開此地。”
與歷來的祭祀之禮一樣,一旦順利請到神明,便決不允許有人在此地逗留,以免打擾神明“進食”。
這是慣例,也是規矩,女巫言畢,衆人便相繼離開了洞穴口,逢齊和阿彩忍不住頻頻回首望着那個錦盒,兩個大人皆心疼那娃兒的哭聲,阿烏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那個可愛的娃兒不會跟着他們回家了,女巫見狀,便嚴厲地道,“逢齊,你們再不回去,是想惹怒神明麼?”
逢齊和阿彩一人手上抱着一個孩子,逢齊的另一隻手上牽着阿烏,聞言逢齊只得道,“是,我們這就回去。”
可阿烏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就在逢齊對女巫說話的時候,他忽然掙脫了自己阿達的手,竟向錦盒跑了過去。
“阿烏!”逢齊和阿彩急忙喚道。
“胡鬧!”女巫厲聲喝道,飛快地追過去,想攔住阿烏。
然而就在這時,自洞穴裡傳出來的震動感愈發強烈起來,連站在稍遠處的逢齊和阿彩都能感覺得到,逢齊不禁焦急地對阿烏喊道,“阿烏!危險!快回來!”
女巫首次面露憂心之色,並帶着無比強烈的怒氣,逢齊也驚慌不已,因如此震動之感使得漆黑的洞穴口充滿了一種詭異而神秘的氣氛,就好像他們會跟着祭品一起被這個偌大漆黑又似嘴巴的洞口給吞噬掉一樣。
阿烏此時最接近洞口,他是被裡面所散發出來的一股奇異而濃重的味道和微微的碧綠幽光震懾住的,他面對幽黑的洞口,說不上是害怕還是好奇,又或是不知所措,他呆愣愣地站在那裡,總覺得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存在一樣,更想看一看那究竟是什麼。
但女巫已搶上前一步把他抱起來,同時轉身催促逢齊離開,並道,“快走!莫要壞了吾之祭禮!”
可似乎已經來不及,震動感已使得洞口撲簌簌不斷落下細小的石塊,而一股濃烈的腥檀味撲鼻而來,女巫立時命令道,“快!轉身閉眼!不準出聲!”她說話的同時捂住阿烏的眼睛,逢齊和阿彩反射性地捂住他們手中抱着的孩子的眼睛,自己則緊緊閉上了眼睛。
或許人類的本能在同一時間也已經感受到了危險,那股腥檀味越漸濃重,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威逼之力似是就圍繞在周身,比冰雪更冷,更恐怖,包含着冷冷的死亡氣息。
這……難道就是神……帶給人的感覺嗎?
這個念頭不約而同地出現在逢齊和阿彩的腦海裡。
娃兒的哭聲卻在這一瞬間停止了,逢齊心裡一驚,直覺那孩子應是被神明帶走了,但他始終不敢睜開眼睛,因爲那股冰冷的氣息仍圍繞在他的身畔,而他手中抱着的阿麗早已不自覺地簌簌發抖,情不自禁發出“嗚嗚”的聲音,他不由抱緊她,並緊緊捂住她的雙眼,極低地出聲安撫她道,“別怕、別怕……”
阿彩手中懷抱的嬰兒驀地哭出聲來,阿彩連忙將他的嘴巴也一併捂住,可細碎的哭聲仍然斷斷續續地自她手底下發出來,在如此冷寂的氣氛之下,哭聲聽起來着實太過清晰,只把阿彩嚇得面無人色,一時擔憂至極。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安靜的,冰冷的,危險的。
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樣,在半空中凝固凍結了。
過了不知多久,其實也許根本也沒多久,便聽女巫出聲道,“好了,你們睜開眼睛吧。”
逢齊和阿彩雖聽到了她的話,但一時還不敢輕舉妄動,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纔將手放下,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沒發生什麼變化,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女巫又對他們道,“下次千萬別再如此,否則一旦觸怒神明,不止你們性命不保,整個村子也會毀於一旦,知道了嗎!”
逢齊和阿彩連連點頭,還未吭聲,女巫便道,“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今日之事,絕不許透露半分。”
逢齊連忙叫阿烏的名字,阿烏掙開女巫跑了過去,一把拉住自己阿達的手。
經過方纔的驚嚇,逢齊一家已忘了先前擔憂的那娃兒,而是匆匆忙忙離開洞穴口,趕回家中。
此時的洞穴口,那些祭品早已一掃而空,只留下物品在雪地上擺放過後的痕跡,和那隻空空蕩蕩的錦盒。
女巫這時終於放下心來,又朝洞穴內看了一眼,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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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料第二天清晨時分,洞穴內不時傳出“咯咯”的孩子的笑聲,笑聲中雖透着一股難言的可愛,可此時從洞穴裡傳出來,卻難免令人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詭異之感。
女巫一早聽說此事立刻就進去了,卻是蹙着眉頭出來的,同時手中還多出了那隻錦盒。
她將錦盒拎至逢齊家中,敲開門道,“阿漢告訴吾,昨日是你的妻子喂他喝奶的。”
逢齊看見是女巫時就已冷不丁一驚,隨後看見錦盒,而女巫一臉嚴肅,像是在責備他一樣,卻又好像不完全是如此,他只好訥訥地點頭道,“……嗯……”
女巫又道,“讓你的妻子將他餵飽,再交還給我。”
逢齊接過錦盒,打開蓋子,卻見到裡面那個嬰兒完好無損,他的臉龐依然紅潤,神情依然讓人萌動,而且昨日被女巫割開的手腕的血也已經止住了,不由地愣道,“女巫大人……怎麼……”
“你不必多問,儘管拿去餵食便是。”女巫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