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天幾乎是不眠不休的騎馬趕路,他們終於從一道山樑繞在了大軍之前,此時他們已經精疲力盡了。
李世民被雲初起抱下了馬背,月牙兒解開了他的繩索,這兩天被捆着跑了這麼多的路,估計他也快累傻了。
李世民很憤怒,嚴厲的瞪着她,月牙兒平靜的望着他:“你現在可以趕回你的大軍中去了。”
李世民翻身上了馬背,那馬卻嘶叫着躁動,不肯按他的意願向來路回去。
他狠狠的一個響鞭,這才讓馬匹聽了話,結果剛奔出十幾步,突然大地震顫,馬匹驚叫直立了起來,李世民連呼帶喝都沒能控制得住馬,就這樣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就地一個翻滾卻沒能站起來。他向月牙兒他們望去,只見他們兩人也是踉蹌着撲倒在地,月牙兒臉色蒼白。
隱約的轟隆聲傳來,月牙兒想爬卻爬不起來,就乾脆抱着頭蹲在了地下,她感到自己的身子隨着地面彈跳,連蹲也沒能蹲住,倒在了地下。
一陣鋪天蓋地的灰土當頭撒了下來,有小石子打得她的背生疼,她驚叫了起來,突然,一隻大手拉住了她,將她護入了懷中翻滾了開去,身側轟然巨響,塵土飛揚,一棵大樹倒將下來,樹冠壓在了她剛纔閃開的地面之上。
她聽見了馬匹的慘嘶,待得震動減弱到慢慢的停止了,她驚駭的現,原來就在他們剛纔站立的位置旁的一個山坡,山體滑坡了,大樹傾倒,而他們的那兩匹馬也已經被埋得看不見了。
雲初起正在他們不遠處慢慢的直起了身,他身上的白色長衫已經變成了灰色,他滿臉的驚駭,臉色也好像變成了灰色似的。
李世民急喘着氣,緊緊摟着她。驚慌地與她對視,待煙塵完全散去,這才拉她起了身。
月牙兒苦笑道:“我沒騙你吧?你以後不會因爲我綁過你而追殺我吧?”
李世民擦了把臉上地灰。嘆了聲氣:“剛纔我們一命救一命。就算抵消了。”
月牙兒癟了癟嘴:“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那麼會做生意。”
李世民忍不住失笑。伸手在她臉上胡亂地抹了兩下。月牙兒大叫着躲開:“哪有你這樣給女人擦臉地?”
雲初起嗆咳着走了過來:“真是很厲害。連站都站不住。這種強度。估計城中地房屋都倒塌了。好在之前已經疏散了人羣。”
李世民道:“我要回去看看我地軍隊。”
月牙兒道:“不急。蒙銳會帶你地軍隊抵達這裡地。你不會對他怎麼樣吧?”
李世民瞪着眼睛無語。
月牙兒急道:“他是我指使的,我不想看見這麼多無辜的人死去,他等於是挽救了你的大軍。”
李世民道:“你爲什麼不讓我們死在那裡?你爲什麼要救你父皇的敵軍?”
“……”月牙兒要退。李世民已經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柔聲道:“爲什麼?”
難道能告訴他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隋帝的公主?算了吧,這對她的處境一點都無益。搞不好還更糟糕。
她嘆了口氣:“我們還要往前趕一趕,地震一般都不會這麼輕易地結束的,還會有餘震,也有可能比這次還劇烈。”剛說完,渾身又是一震,腳下站立不住。
李世民將她擁進了懷中,她要掙扎,李世民沉聲喝道:“不許動!”
這一次的餘震比較輕微,他們沒有跌倒。悶在他地胸前,月牙兒覺得透不過氣來。餘震結束,她離開了他的懷抱,李世民眺望着遠方,擔憂着自己軍隊的情況。
他們決定就地休息,等待大軍的到來,果然,半日之後,他們等到了趕來的大軍。軍士們步伐沉穩。雖然神色慌亂,可是卻很整齊,連李世民都歎服蒙銳的指揮整頓能力。
遠遠的,隊伍之前,一身戎裝的蒙銳叫停了軍隊,自己單騎向他們奔來。
到了李世民跟前,他翻身下馬,抱拳道:“大帥,多有得罪。除了在翻過山坳被山石崩塌導致的十幾個軍士地傷亡之外。所有人都安好。交還給你。”
李世民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蒙銳將盔甲脫下。交與他,轉而走到月牙兒跟前,笑了笑:“你沒事吧?”
月牙兒笑道:“沒事,就是頭太髒了,很想洗個澡,但是又不希望天下雨。”
蒙銳哈哈一笑,走到一邊去卸掉自己易的容,陳寶寶與木小菜的馬從後面趕了出來,陳寶寶見到一身灰土的李世民,呆了一下,指着他,又望了望蒙銳,咬牙道:“蒙銳,你還是騙了我!你演得真像,我還以爲真的是世民哥哥。”
終於趕到了稍微安全的地界了,大軍沒日沒夜的趕了那麼遠地路,已經精疲力盡了,所以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紮營歇息整頓。
月牙兒依舊被扣在了李世民的帳中,苦着臉:“爲什麼我還要和你一個帳篷?”
李世民無視陳寶寶哀怨的眼神:“軍中帳篷不夠,天下雨了,我不希望我的軍士受凍。”
月牙兒更苦:“那我可以和寶寶木小菜一起,擠擠挺暖和。”
李世民吃着自己的晚餐:“我也要跟你擠擠挺暖和。”
兩聲咳嗆分別來自於蒙銳和雲初起,手裡拿着自己的杯子和大餅,兩人站了起來,受不了的出去了。
木小菜臉都紅了,這個玩笑話,真是少女不宜,也出去了。
陳寶寶憤恨的咬着手中的大餅,好硬,怎麼跟骨頭一樣?就要死賴着不走,當她地級大燈泡。
月牙兒簡直要找地縫鑽進去:“你別這麼說,你跟寶寶說清楚,我跟你什麼也沒生。”
李世民安然地喝水:“有什麼好解釋的?都睡一個牀了。”
陳寶寶站了起來,雙目瞬間含淚。走了出去。
月牙兒抱住自己地腦袋,像鴕鳥一樣埋進了被褥中:“你是故意的!!”
李世民望着她翹在被子外面的圓圓的屁屁,嚥了口口水,暗啞地道:“快坐好。”
月牙兒把頭拔出被子,坐好,卻對上了他飽含**的雙目。嚇了一大跳,連忙檢視自己的衣服,沒暴露啊,他這情緒由何而來?難道是隨軍征戰禁慾太久了?
李世民轉過身去,不知道在想什麼,月牙兒嚥了口口水,道:“我有個請求。”
李世民沒好氣的道:“什麼?如果是要跟我分睡就別說了。”他怎麼在一個女人面前這麼沒有自制力?
月牙兒不知道他突然生個什麼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能不能勒令你的軍隊不殺隨後逃難的百姓?”
李世民轉身面對她:“如果這些百姓裡面有隱藏着地敵軍呢?”
偉人的特質。趕盡殺絕,連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放過。
“如果每過一批百姓就搜身呢?不許他們身帶兵器就好了呀。”
“如果他們暴動呢?”
月牙兒站了起來,激動的道:“難道你們非要這樣對待可憐的百姓?”
李世民望着她:“婦人之仁。不成大事。”
月牙兒忍不住眼眶溼了:“如果要殺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來成就霸業,那我寧願要我的婦人之仁。”她在幹什麼?她好不容易讓這些可憐的百姓出了城結果卻讓他們趕上了這個大屠夫?她不能想象,那些可憐的人還沒有從地震地驚駭中解脫出來,就又要面對冷硬的尖刀時絕望的眼神,她硬不起心腸。
李世民想了想,道:“那就截住他們,不讓他們過來,生和死就靠他們地造化了。”
一種無力的悲哀感將她淹沒,她知道。這已經是李世民對她最大的讓步了。
夜裡,雨點打在帳篷上,沙沙直響。下雨了,是地震之後的慣常天氣,雨水容易導致山洪泛濫。
她睜着眼睛,撫摸着冥王給她的指環,她怕自己的手太細戴不住它,已經用一根繩子掛在了脖子上。
冥王,我已經完成了你交付的使命。然而,有多少人能真的逃過天災和**?我會努力的活下去,前途這麼地渺茫,我能等到你們來麼?
李世民也沒有睡,他現月牙兒時常會不自覺的呆,一呆就是半天,眼睛裡甚至會泛起淚光,但他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說。他感覺到她的身上似乎生了很嚴重的事情。
她蜷縮在被子裡面。身形小小的,他有時候很奇怪。這具小小的身軀裡,到底潛伏着怎樣的力量?她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力量,她好像恨不能將自己完全消失在空氣裡,不讓任何人注意到她,一無所求。而他,卻希望她與其他的女人一樣,窺視他地地位,扒着他不放。
她是一位公主,但她似乎天生與榮譽地位過不去,他能感覺到她對權力的那種厭惡,她恨與權力有着深刻聯繫的殺戮。
黑夜中,傳來隱約的人聲,她吃了一驚,坐了起來。
李世民閉上了眼睛:“是難民到了,我的士兵應該是在阻止他們前進。”
月牙兒的拳捏緊了,不忍:“寒夜雨大,他們會凍死的。”
李世民淡淡道:“你難道我要給他們帳篷麼?”
月牙兒無語,他們的帳篷也不夠用,李世民也不會有這樣的好心,不殺了他們已經是最大地讓步了。李世民望着她,見她一臉地僵硬,便道:“你自小生活在深宮之中,卻想不到你還能如此心軟。”
月牙兒輕喘了幾口氣:“我不喜歡皇宮,難道人心一定要變得冷硬,才能獲得地位麼?”
李世民淡淡道:“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的。一個心軟地人,在大事面前能保持冷靜麼?”
外面的聲音漸大了一些,似乎是有人羣在哭喊,她攏着眉,道:“人一旦得到權力,一切溫情就會離他而去,人人敬畏,人人不敢親近,在他的面前不敢說錯一個字,高處不勝寒,真的值得麼?”
李世民想了想:“你以爲捲入了這個利益與**的旋渦,不作爲就能獨善其身麼?他人對你的防備足以找到千萬種理由制你於死地,所以,有時候即便是無奈,也必須去爭奪。”
月牙兒望着他:“你寂寞嗎?”
李世民眨了下眼睛:“如果有你,我也許就不會。”
月牙兒皺眉:“爲什麼這麼說?不怕我潛伏在你的身邊報父仇?”
“你能下得了手殺人?”
“我也許會被父仇的**驅使。”
李世民閉上眼睛,道:“你這是在提醒我殺了你斬草除根麼?”
月牙兒嘆了口氣,他是聰明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他一向都能看透人心,她就是頭懶驢,不逼到份上,就會得過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