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能走的更遠。”立於旁邊的李復，觀看完整個飛行結業考覈後，雙眼凝望玻璃座艙內的周海，輕聲說道。
話落，整個人面色平靜，拿着黑色簽字筆，在《學員學習記錄本》末端飛行教員評語一欄留下字符——
該學員飛行天賦極佳，忠於國家，忠於組織，品行優秀，值得組織絕對信任。
洋洋灑灑寫下三十四個字的評語，李復將手中的記錄本和黑色簽字筆，轉遞給基地最高指揮官。
“絕對信任，老班長，這麼高的評價？！”基地最高指揮官接過一看，有些吃驚。
絕對信任！
這四個字背後蘊含的意義，超乎想象。
基地最高指揮官深深明白這一行評語意味着什麼，組織會高度重視，着重傾斜資源。
要知道，初教機飛行結業考覈飛行教員的評語，能對飛行學員的未來道路起到關鍵性作用。
絕對信任——這種級別的評語，普通飛行教員沒有資格給，一般飛行學員也沒資格擁有。
整個丹城訓練基地，只有李復和範二清兩位飛行教員擁有這個資格，而能夠獲得的飛行學員更是少之又少。
這番評語，就如同上個世紀的推薦信，進入組織的推薦人，若是飛行學員日後出現背叛行爲，李復會擔負責任。
五年之前，李復給一名飛行學員留下‘絕對信任’的評語，那個稚嫩的小傢伙得到上級組織高度重視，如今已成長爲一名精英老飛，斬獲金頭盔冠軍。
“簽字吧，評語記得好點，我去跟他聊聊，是時候說再見了。”李復笑了笑，沒有解釋，雙目投向遠處緩緩駛向停機坪的初教六。
基地最高指揮官面色沉穩，微微搖頭，手拿學員學習記錄本，翻到倒數第二頁【初教機結業考覈】，拿筆填寫。
起飛5分，
基礎飛行動作20分，
基礎戰術動作70分，
降落5分，
總分100，得分100。
飛行結業考試成績滿分，綜合科目考覈滿分。
訓練基地軍事主官評語：該學員日常表現優秀，性格品行優秀，在校學習期間多次榮獲軍功嘉獎，聽從上級指揮，善於幫助戰友，完成初教機階段所有規定科目的學習和訓練，熟練掌握初級飛行技術，准予結業，爲一名優秀的新時代軍人，值得組織絕對信任。
訓練基地軍事主官簽字：何萬宏。
寫完評語，留下簽名，基地最高指揮官目光投向平穩駛來的17號初教六。
駛入停機坪，穩穩停下。
航空引擎工作的聲音，逐漸降低，直至停歇。
“師父，旅長！”
地勤人員打開座艙玻璃，周海取下頭盔，沿扶梯而下，來到李復和指揮官面前，站出最爲標準的軍姿。
“學員同志，恭喜你通過初教機飛行結業考覈，掌握飛行技能，成功畢業。”李複目光凝視周海，面容嚴肅，聲音洪亮：“我們是時候說再見了，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這是平常重複無數次的囑咐和提醒。
臨近離別，除了再見，也只有一句——安全第一。
陽光灑在李復身上，輕風微撫。
聽聞此語，周海淚目，聲音略微哽咽，挺了挺胸膛，舉手敬禮，大聲迴應道：“教員同志，謝謝您教會我飛行！”
“周海同學，祝賀你初教機畢業，下午一點於基地指揮部舉行授銜儀式，你的轉校手續正在辦理，明天上午八點石城飛院接兵幹部抵達基地。”基地最高指揮官面容端正，雙眼凝視周海，正色道。
周海點頭回應道：“是，旅長！”
何萬宏笑了笑，拿着學員學習記錄本，轉身離去，給兩師徒留下空間。
雙眼投向周海，李復面容浮現祥和的笑意，言語透出爽朗之意：“等會兒回去收拾行李，好好準備，哭個啥，又不是生離死別，只要你還記得我就行，有空的話，回來看看我就行。”
李復撒謊了。
他知道，當他於評語寫下‘絕對信任’這四個字之時，或許十數年之內，兩人都不會再見面。
“我會的，師父。”
周海深呼吸一口氣，收拾內心的情緒，雙眼看着李復兩鬢的白髮，臉龐透出認真之色。
“到了新地方，別出風頭，好好學習。”李複目光漸漸深邃，再次囑咐道：“師父我就只能教你學飛，以後的路要自己走。”
周海沒有厭煩：“嗯。”
“咱們走走。”李復笑着，說了醫生，轉身不快不慢地走了起來，背影如同山嶽般寬闊。
周海也笑，可卻沉默未語，唯有安靜陪伴。
陽光照耀，地面兩道相差無幾的影子漸漸傾斜。
師徒二人沿着基地跑道走了一遍，又圍繞整個基地走了一圈，沒有談什麼未來理想，單純聊了聊家常話。
風，輕輕吹着。
天地之間，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
航校，副校長辦公室。
陽光透過玻璃窗戶，映入屋內。
一人，獨坐。
“老葛，今天周海飛行結業考覈完了，戰術滿分，理論滿分，綜合滿分，飛行考覈滿分，他要走了。”
“要走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不知道這小子未來的成就在哪兒啊。”
“今天你的川普不說了？”
“張棟平，你這麼皮一下，真的好嗎？”
“……皮是什麼意思？”
“哦，搞了半天你不懂嗦，那你跟我說個錘子。”
“別鬧，到了石城飛院，是蟲是龍只有靠周海自己，只能幫到這裡，爲了讓我們基地最好的教員做周海老師，我都欠了一個人情。”
“欠人情不怕，怕錘子，又不是我欠，反正我這兒有個位置留給周海。”
“葛龜孫，日你仙人闆闆，滾滾滾，老子不想跟你交流。”
……
下午一點，基地指揮部。
畢業飛行學員授銜儀式，於此進行。
整個授銜儀式的對象，僅有周海一人。
基地最高指揮官何萬宏主持這場授銜儀式，基地政委秦靈到場，教員李復到場，度完蜜月恢復訓練的李冠鋒和師兄羅飛，以及當初一衆比賽獲勝學員聚集於此作爲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