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兩人到達剛剛的墜落地，一層層的黑泥雨正在有節奏的叭叭叭。
不遠處的泥坑裡，兩條大長腿輕輕顫抖，一條穿着粗布褲子，鞋有點微微裂口，上面還有不少縫補的痕跡。
另一個則是純黑長褲，腳上的鞋說不出的厚重。
阿甘佐：“......”
奧古斯都：“......”
一人一個唄？兩人默默的抽出兩位差點去世的前輩，這種接近地球上空投的打擊感。
能撐下來真的已經很無敵了，就是大概會有幾個月的虛弱期，當初埃西亞大戰惡魔領主的時候，都還是一點一點慢慢打的，能自我避退致命傷勢。
這回好了，直接正面中招，一處完全沒有殺意的衛星打擊，偏偏這個衛星還是自己扔上去的。
凱隱身上的追蹤儀，也碎成了渣，原本的行李似乎還在大坑裡，四人可沒有繼續等它流下來的時間。
一人背一個，就這麼離開好了，奧古斯都似乎還想幫那具不知名的骸骨收屍下葬，但是剛剛想去收攏的時候，總感覺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像是在親手送自己下葬。
現在回想起來，卻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閉上眼感應，也沒有什麼頭緒，原本跑過來的地面痕跡，也完全消失。
這樣吧，也許前輩已經安息了。
安圖恩跟凱隱還在睡覺，不過骨骼倒是沒什麼損傷，兩個變態不需要被擔心。
沒有了追蹤儀，就隨便找個路好了。
阿甘佐找了個順眼的通道一往無前，奧達達跟上，他摸着身側的光滑白石。
有些事情似乎不用說破，再說一條巨龍的骸骨沒被粉碎，就讓他好好在這安息，總要讓這個強大的種族，在這個世界上留點痕跡。
......
北苔原。
在北苔原海岸線最南的方向，有一個早已被髮掘無數次的地底通道，這是一千兩百年前的傳奇冒險者團隊發現的。
當時的地底生物，因爲畏懼陽光與天空，一直沒有出來霍亂，只有晚上的時候，纔會驅趕部分低階奴隸察探記錄。
當時路過的冒險者團隊，正好在附近駐紮，隨手殺掉探路礦工奴隸後，隨着蹤跡發現了這個怪異的入口。
那是地底生物第二次出現在人們視線中，冒險者團隊曾以爲這是一個可以開發的小金庫。
他們帶着重禮下探地底世界，企圖跟地底世界的領導者達成共識，交易點什麼除了靈魂的東西。
但是，這下面並不是一塊地下城，而是一個地底世界的放逐監獄，在這不上不下的地界，寄生在這裡的都是一羣狂徒。
冒險團長起初，還不願意作殺戮，因爲殺了他們的人的話，那麼跟這羣野蠻生物交涉的機率基本歸零。
可在第三個老團員倒下後，他扛不住壓力，準備先撤回地面，暗中蟄伏的生物怎麼可能放他們走。
那一場混戰，數個接近聖階的團員當場戰死，冒險團團長的妹妹都被擄走，團長渾身是血的拎起副手殺出重圍。
原本的小打小鬧只是警示，但是他們察覺不到那個領主的善意，準備撤退的時候，激起了放逐者的貪慾。
最後副手被扔出洞穴，團長持劍衝鋒殺了回去。
副手連滾帶爬的想要回法驅城，但是半途被北苔原班克族的斥候發現。
起初他只想快點回到法驅城，去搬救兵，或者帶出城防安全部隊，讓他們付出代價。
一來一回基本救不回團長，但是總要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他也沒想怎麼去打動城邦官方，但是班克族的插入，讓他瞬間清醒，這裡是蠻族的地盤，法驅城的部隊過來，怕是要先跟蠻族幹上一架。
蠻族在世人眼裡都是食人怪物演變而來，極其野蠻極其殘忍。
但是副手被帶進部落，發現這裡還有不少生活的南方人，而且部落的貨幣交換，還有生活物品的補給都很規整。
這就是吃人落後的野蠻人？？
蠻族女族長接見了他，他始終沒有從蠻族的第一印象中改變回來，這裡看上去......
很祥和啊也很文明。
但是他還是記得自己的任務，他請求族長借他一匹蒙多戰馬，他求援法驅城後，會帶着朋友的友誼與饋贈前來的。
女族長並不着急。
副手似乎看出了族長的顧慮，他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經歷。
畢竟那裡面只有一羣嗜血狡詐的怪物，沒有可以溝通的存在，也沒有交換地底古董玩物轉賣的途徑。
我們冒險團在臨海岸的地方......
......
足足半個小時，副手說盡了初來此地的見聞，他們本想去龍島考察龍族習性的，但是沒想到，沒想到半途死的只剩一人。
女族長坐下偏頭沉思。
“我不能接受帝國城邦勢力接近我的東牧區。”
副手已經很急了，但是仍有理智。
畢竟一族之長怎麼可能輕信路人，而且因爲這個可笑的理由，就讓帝國大軍入境，明眼人都會有的顧慮，他不能賭這個部落的人全是智障。
自己不說實話，對於初次見面的兩人，是無比絕望的縫隙，到時候帶大軍來，只能是被當成卑鄙者。
法驅城跟蠻族再幹上一架，還能怎麼去收拾地底世界。
而說了實話，就只能看族長的意思。
一個正常智商的成年人都知道，應該是不行的。
但是副手想到自己死去的兄弟，扔他出來的團長，一陣無力讓這個漢子憋紅了雙眼。
最開始不被抓就好了，直接掠過。
直接帶着大軍過來也會有點底氣，再好好溝通，未嘗不是一種明面手段。
可惜，腿中箭了。
......
“你剛剛說他們異族很多，對嗎？”
女族長的看着逐漸平靜的副手，淡然道。
“對，有尾巴有膜爪，他們的頭顱像狗。”
“而且督戰類的大塊頭都很肥碩，像個人立而起的大蟲子。”
女族長笑盈盈的站起身。“沒有人形？”
副手一愣，想到蠻族的傳聞，他們以前是吃人的......
怎麼？不是人形不合口味？你們剛剛掛在帳篷外的，也沒有類似人形生物的風乾物體啊......
“沃利貝爾。”
“在。”一名六米多高的巨漢伏下身子。
我的天。
副手曾以爲他只是雕像，但他還來不及愣神，女族長髮話了。
“帶人去狩獵，記得節制。”
副手：“......”
把那羣非人類的當成食物了？
不是吃人嗎，怎麼遇到非人類形狀的東西這麼興奮啊！！
狩獵？？？
一般冬季不都是狩獵人類當儲備糧的嗎？？
等會，部落裡生活的那些南方人，他們沒被吃啊。
副手有些搞不懂了，但是也不願多想，起身帶路的事情不用族長開口。
一旁的老邁蠻人朝他揮灑了點清水，身上的力氣從骨骼的縫隙裡滲透出來，傷口都變得有些清涼。
這個部落處處都是詭異，初來乍到也不能多問什麼。
副手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
沒帶來法驅城守備軍，倒是帶來了一羣食人族。
……
足足半小時的人員準備，在部落的入口，女族長出來忍不住多說一句。
“別殺盡了。”
副手：“......”
怎麼回事啊這是......
還想留着那羣地底生物當雞豬？你們不是殘忍的食人族嗎？？？帶回部落的南方人也不吃，還有自主經商的權力？
你們到底吃不吃人啊！！
想到那些帝國纔有的特產，他纔回過神。
一定有行商已經接觸過蠻族了吧，想到他們瞞下消息，私自偷吃蛋糕的姿態，副手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種消息瞞住，很嚇人的好吧！！！北地行省的多少孩子都是被這個嚇成童年陰影的？？
就怕蠻子一言不合南下，茹毛飲血獵殺人類。
要是知道蠻族可以溝通，冒險隊也不用那麼猥瑣的，沿着海岸偷偷摸進，也不會......
副手揉揉臉頰，也不怪別人什麼了，自己選的路，怪別人不把情報告訴自己，怎麼說都有點道德綁架，只是真的覺得自己兄弟，死的很不值。
等到了地方，蠻子的戰鬥力真的很強，他們徹徹底底的殺穿了整個地下世界放逐地最頂層。
這個地盤有無數個被封閉的大鐵門，那是被放逐者曾經走過的地方。
重罪者從鐵門裡放逐出來自生自滅。
每隔一段時間，一個使者會帶着鑰匙，來到這個最上層面，最強者可以得到鑰匙，前往下一個鐵門地盤。
而鑰匙都是隨機的，能不能開這個鐵門看運氣。
不少強悍戰力的地底怪物，身上有數十把鑰匙，有幸能開鐵門，他們帶着自己五十個以下的隨從，前往下一個鐵門後。
如果身上的鑰匙，正好又能開下一道鐵門，就可以繼續下潛，直到沒有鑰匙爲止。
很多底層的鑰匙，都被高層小怪藏在巢穴裡，而下來的怪物，是不能返回的，就只能殺戮剛下來的新人。
而且第四層的鑰匙，正好被第一層的一個新人得到，那麼等他到了第二層，他又被第二層的大佬幹掉，這個大佬要是沒有去往第三層的鑰匙，就只能等下一個第二層挑戰者。
只有七十三層過後，才能重回真正的地底世界，重回的人將赦免一切罪行。
沃利貝爾他們瞭解情況後，就殺完了頂層的所有生物，那一次的冬天，部落一個人都沒餓死。
而副手找到了團長的半張骷髏臉，這個扔他出來的男人，鎧甲長劍，內臟四肢都被撕碎了。
他的妹妹在一個巨型蠕蟲的胃裡刨出，已經拿不起來，所以只能當場下葬。
這個瘦弱的副官用了三天，刨開了所有怪物，沃利貝爾他們也在幫忙，其他的團員都找到了點蹤跡，一起下葬在團長妹妹墳邊，三十多個漢子的屍骸遺留物，還沒有二十斤重。
沃利貝爾搬來一塊巨石，巨石上銘刻着副手交代的大字。
銀月之光冒險團，下面是所有戰死者的名字。
......
待到副手重回法驅城，已經沒人能認出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就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素雅隨和的冒險團副手，他深吸一口氣，朝着騎士長的住處前進。
團長是法驅城騎士長的幼子，副手也不清楚將屍骸送回去，騎士老爺能不能被接受，畢竟法驅城風言風語，總說團長不是親生的。
結果……
那一夜，騎士長踏入聖階，時光之河上開通了他的前世往生，乾乾淨淨沒有過去，這是他的靈魂在時光之河中，第一次入聖。
以前膽怯懦弱求而不得，現在什麼都不需要了，聖階卻進了，他沒什麼心情收拾思緒。
時光之河自動給他匹配了靈魂烙印。
以後來生，無數次生生死死，淪爲低等禽畜也罷。
再也沒有……
絕對沒有人，能動我的兒子。
一個父愛如山的聖階就此誕生。
他撕掉髮繩，披頭散髮的回了家。
如飯後散步般，輕鬆的殺了老丈人一家。
將老丈人掛在妻子面前，一點點的切碎了，然後長子扔過來一刀殺了，昔日風流的妻子蹲下接近崩潰，騎士長大人也蹲下，就這麼看着妻子看了一夜。
“我唯一的親生兒子，你都不放過。”
......
後來這個聖階，在這處地底世界搭了個棚屋。
很多商人跟冒險者，都來到這個地方發展，逐漸的這裡開始有了生機，儘管時不時會來一點奇怪的地底生物。
可是都被熱心的冒險者羣衆幹掉了，肉賣給蠻族部落，骨骸他們也收，他們出了名的有錢，金子拿來建房都可以，就是沒有帳篷容易攜帶。
後來，一些大學者過來研究，大鐵門上的咒文，是單獨針對地底生物的。
上面散發的只是類似太陽光，沒有詛咒的普通發光符陣，這下子冒險者們都激動了，紛紛拿出一開始打出的鑰匙，進圖哦不，進去大鐵門冒險，打不過了趕緊穿過鐵門回來。
因爲地底生物常年內戰，無數戰敗者被放逐，而且又很能生，所以這裡的怪物從來不見少。
後來各大戰鬥學院跟軍事學院，都拿這裡當養兵之地。
這處地穴，現在已經被人類開發成了一個地下城，很多巖窟都被強行整改。
只有聖階的草棚，跟銀月之光的墓碑安然無恙。
就這樣。
法驅城，這個人類帝國最先進的城市，跟野蠻種族中最能打的部落，經過上千年的交流貿易，現在已經是稱兄道弟的程度了。
甚至有法驅城治安部隊，前往部落潛修的經歷。
......
那麼，目光轉回來。
阿甘佐兩人不會飛，而身後的淤泥仍在灌注，可這個地下世界似乎......
沒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