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四)

梓笙說完便慢慢走到齊王面前.微微笑着.行了大禮.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的說道:“秦梓笙見過齊王.今日有幸能爲齊王獻奏.實乃是秦女的福分.齊王.秦女曾聽說: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築.家殷人足.志高氣揚.今日一見齊王氣派果然不同凡響.”

齊王聽着梓笙這番話.心下自然是樂開了花.大笑道:“哈哈.秦姑娘可是有意來我大齊啊.若是有意.本王這就向秦王要了你如何啊.哈哈···”齊王說完還不忘挑了眉看向嬴政.嬴政的臉越黑.那齊王笑的越是張狂.

梓笙聽了並沒有動怒.反而笑了笑.又微微曲了身說道:“秦女謝過齊王.只是方纔的話是小女道聽途說.並未親眼得見.不過齊王.小女還聽說四十七年前.燕秦韓趙魏五國攻入臨淄.連下七十餘城.直到五年後.齊國方纔復國.小女不過是想知道.短短四十年.如今的臨淄城···還是不是當初那個臨淄城罷了.”

梓笙話音剛落.齊王的臉瞬間就僵住.面色鐵青.只覺得胸口一堵.被梓笙這番話噎的半晌沒說出話來.

一旁的嬴政看到齊王那張臉.不禁大笑起來.佯怒道:“笙兒.不得無禮.”嬴政雖是這麼說.語氣裡卻是滿滿的寵溺.

梓笙看了一眼嬴政.繼續對齊王說道:“齊王恕罪.小女失禮了.”說着就走到一旁準備開始演奏琵琶.

隨着梓笙歡快的樂音.臺下衆人又重新飲起酒來.其間.不少文臣武將紛紛拿起酒樽衝向梓笙一飲而盡.眼裡帶着尊敬和笑意.梓笙這番話無疑給大秦找回了面子.原來.衆大臣皆以爲秦梓笙除了琴技高超.不過就是秦王看中的一個普通女人罷了.可是今日之事.衆人才瞭然.這秦梓笙能恩寵一時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梓笙微笑着.依次點頭回應.大方又不失禮節.一旁的齊王早就氣得說不出話來.哪還有心情聽梓笙演奏.一張臉從開始黑到結束.嬴政好笑的看着悶不吭聲的齊王.就連手裡的酒都變得比剛纔的香醇.

一曲結束.臺下衆人紛紛喝彩.嬴政歪過頭問道:“不知笙兒的琴音.齊王可還滿意.”

“呵.秦王.這秦姑娘的琴藝確實不凡.本王今日也是大開眼界.”齊王嘴上這麼說着.袖口下的拳頭可是一直都沒鬆開過.

“哈哈.那便好.趙高.給齊王倒酒.”嬴政笑着高聲說道.

趙高彎着腰拿着酒壺兩步就竄到齊王跟前.說着:“齊王.趙高給您滿上.”

卻不料.齊王伸手就用衣袍把酒樽蓋住.冷聲說道:“不必了.”說完便起身向嬴政行了大禮說道:“秦王.多謝今日款待.本王今日已酒酣興甚.恕不能再久留了.”

嬴政見狀忙起身道:“怎麼.齊王這就要走麼.齊王的酒是喝好了.可寡人的酒纔剛剛暢飲啊.齊王這一走.今日這酒宴可不就要散了麼.”

“秦王.本王明日就啓程回國.犬子的棺槨還要早些入土爲安纔是.望秦王體諒.”齊王繼續說道.

“···也罷.既然如此.寡人也不便久留齊王.”嬴政點了點頭說道.

“謝秦王今日之宴.作爲謝禮.本王有一事想要告知秦王.”齊王微笑着說道.

“哦.何事.齊王請講.”嬴政有些好奇的問道.

“秦王.本王斗膽問一句.秦國可是在修建關中水渠.”齊王說道.

“是.齊王如何得知啊.”嬴政聽到齊王這麼問.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於是問道.

“秦王.且不管本王如何得知.本王好心告知秦王你.那水渠負責人鄭國乃是韓國細作.興修水渠.意在疲秦.本王言盡於此.秦王你好自爲之.”說完.齊王一拱手便拂袖離去了.

嬴政聽罷.來不及多想.頓時怒火中燒.將手裡的酒樽一擲.高聲說道:“好個鄭國.傾我全國之力修建那關中水渠.竟是疲秦之策.來人吶.速將鄭國押入雲陽大獄.”

“陛下.息怒.息怒啊.”臺下的王翦見形式不妙.連忙說道:“陛下.還請三思而後行.那齊王之言不可盡信啊.當今.關中水渠事關秦國根基.鄭國不能說抓就抓.還請陛下查明之後再做定奪啊.”

“是啊.陛下.三思啊.”臺下衆人見狀紛紛起身勸道.

一旁的梓笙看着嬴政鐵青的臉.本想爲鄭國說幾句好話.卻又怕若是此時爲鄭國說話.反而會害了鄭國.剛要出口的話硬生生被自己憋了回去.

良久.嬴政才緩緩啓脣道:“諸位說的是.此事明日再議.今日之宴就此作罷.諸位趁早回去吧.”

“諾.”衆人行了禮之後便紛紛退下.屋內只剩下嬴政.梓笙和趙高.

梓笙見衆人已經退下.便小心的開口說道:“王上.鄭國一事···”梓笙話還沒說完.便被嬴政打住到:“此事用不着笙兒你費心.你且先回去.寡人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嬴政的語氣不似往日般溫柔.只是冷冷的答道.梓笙見狀多說無益.便行了禮下去了.

梓笙走後.嬴政低聲問着趙高說道:“趙高.鄭國和李斯何時起程.”

“回陛下.明日一早.”趙高說道.

“先派人盯住鄭國.沒有寡人命令.鄭國不得踏出咸陽一步.還有.儘快徹查鄭國一事.務必趕在天亮之前給寡人答覆.速去.”嬴政的眉頭緊緊攢在一起.手下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諾.趙高遵王命.”趙高說完便馬上退下去徹查鄭國一事了.

永安宮內.案几前的嬴政望着那嗶嗶剝剝的火光出了神.眉頭的結越來越深.若然鄭國的事情屬實.那麼這十多年來.這關中之地.這秦國的百姓.這先祖的基業豈不是讓自己白白給葬送了.那自己還有什麼臉面來面對自己的子民..嬴政不敢想.若真是這樣.非但鄭國要死.就連自己也要親自向百姓謝罪.

夜晚的咸陽總是顯得靜謐而平和.清揚宮內的梧桐被風吹的沙沙作響.自打梓笙從永安宮回來.便一直覺得心神不寧.這鄭國一事究竟會不會像歷史上所寫的那樣.如果不是.那又會是怎樣的結果.梓笙越想越放心不下.最後還是決定要去永安宮看看究竟.

永安宮的燈火還未息.梓笙知道嬴政此時定是還沒有睡.剛想到這.就看到一人行色匆匆的往永安宮走.梓笙奇怪.走近一看才知是趙高.趙高一張臉陰沉沉的.神色緊張.看樣子一定是有什麼大事.梓笙不敢聲張.只好在永安宮門外悄悄躲了起來.

趙高小跑着進了永安宮.說道:“陛下.趙高回來了.”此時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時候.嬴政看見趙高回來便連忙起身問道:“趙高.結果如何.”

“陛下.經趙高查證.鄭國.確爲韓國間諜.修建水渠乃是疲秦之計啊.”趙高也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嬴政聽罷.心下一沉.隨之而來的便是滔天的怒火.桌上的米酒被狠狠摔在地上.良久.嬴政又重新問道:“趙高.寡人再問你一遍.此事你可當真.”

“回陛下.趙高不敢欺騙陛下.鄭國確爲韓國細作.除此之外.趙高還查出不只是韓國.其餘幾國皆在我國布有耳目.恐不在少數.”趙高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

聽罷.嬴政腳下一個不穩.趙高起身忙要去扶.卻被嬴政甩開.“真是豈有此理.六國爲間之事.寡人又豈有不知.可如今.竟讓一個細作掌握我關中根基.我這個做秦王的如何向子民交代.如何向祖宗交代...”

“陛下···”趙高見嬴政如此.不禁淚下.連忙勸到.

“趙高.即刻將鄭國押入雲陽大獄.明日一早就斬首示衆.還有.傳令下去.凡在秦國的六國人士.無論經商從政者.一律逐出咸陽.我秦國始終都是老秦人的秦國.不容外族插手.”嬴政的聲音不大.卻猶如一柄利劍在空氣中劃開.尖銳刺耳.

“陛下.鄭國一事好辦.可這將六國人士逐出秦國.恐怕···”趙高爲難的說道.

“還不快去.你也想死麼..”嬴政厲聲說道.

“諾.諾.趙高這就去辦.”趙高從沒見過這樣的嬴政.就像一匹嗜血的狼在黑暗中捕殺獵物.

門外的梓笙聽得一清二楚.該來的總是要來.歷史終究是歷史.可當下最要緊的是如何保住鄭國的性命.還有李斯等人.但是憑藉自己的力量遠遠不夠.梓笙此時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王翦.

再過一炷香便是咸陽宮侍衛換班的時候.也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候.這還是梓笙剛剛來到這裡時摸清楚的規律.沒想到今日會派上用場.梓笙打算就在這個時候偷偷溜出宮去找王翦.這件事只有王翦能夠幫助自己.能夠幫助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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