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四十)

王翦一連幾天幾夜沒有休息.把作戰計劃幾乎精確到每一個人頭上.王翦心裡清楚.這一仗要麼不打.要麼就打的對方再無還手之力.必須爲日後的統一之戰打下良好的基礎.

這天王翦召集了桓齮和楊端和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將士商議軍事.將日後的鋪排說與衆人聽.剛一說完就聽桓齮一聲大喝.桓齮性子急.看到王翦打了勝仗還一直按兵不動.便大聲問道:“將軍.趙軍援軍已到.爲何我等還不迎戰.如今這般雖說打了勝仗卻如縮頭烏龜般.令人好生不快.”

王翦聽桓齮這麼說.並沒有生氣.反倒緩緩說道:“桓齮.我等戰勝不假.可如今趙國援軍剛到.個個視死如歸.士氣乃是最旺之時.我等如今若要迎戰.勝有把握.可你想想.我軍若要勝又要付出多少代價..眼下最好便是按兵不動.磨損對方士氣.也讓我軍弟兄們好好歇息一陣子.待趙軍大部主力的士氣都被消耗的所剩無幾之時.就是我兩軍開戰之際.”

“將軍說的有理.若是如此.不僅能消滅大部分趙國主力.我軍亦可大大減少軍備之資.實乃萬全之策.”一旁的楊端和聽罷.眼裡滿是欽佩.不住的點頭說道.

聽着二人的對話.桓齮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拱手說道:“···將、將軍明智.桓齮草率魯莽了.”

“哈哈.桓齮.你啊···”王翦看見一個大老粗如今竟扭捏起來.不禁大笑道.

衆人也終於理解了王翦的用意.紛紛拱手喝到:“末將定不負將軍意.”

轉眼間.百花開遍了咸陽城.五月的暑熱早已悄悄襲來.永安宮裡的嬴政一面看着奏疏.一面不停地揮動袖子驅趕悶熱.嬴政皺了皺眉.這纔剛剛入夏.就這般炎熱.只怕今年的夏天不甚好過啊···

“報--陛下.”趙高高聲一嗓子.連忙跑進來說道.

“何事.”嬴政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陛下.王翦將軍命人捎來口信.說秦軍已經休整一月有餘.趙軍士氣漸弱.兩軍開戰指日可待.”趙高眉間藏不住喜色.大聲說道.

“哈哈.好.”嬴政聽罷.連忙起身.悶熱頓時一掃而光.“如今.這一仗.我秦軍勢在必得.趙國主力已在王翦目所能及之內.寡人定要他們再無抗秦之力!”嬴政自顧自的說道.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陛下萬年.秦國萬年.”趙高機靈.看着如此高興地嬴政.連忙恭維道.

“哈哈.起來吧.趙高.今日可是王離的滿月之日.”嬴政突然問道.

“回陛下.正是.”趙高恭敬地回道.

“吩咐下去.今日寡人在永安宮設宴.傳召王賁苒熙.還有蒙恬.此事不可讓其他人知道.”嬴政踱着步子吩咐趙高說道.

“諾.趙高明白.”趙高說完便轉身退下準備去了.

這一邊國尉府裡也是花開滿園.看着外面大好的天氣.梓笙也放下竹簡決定到院子裡透透氣.一出門就看見弓着腰.侍弄着花花草草的尉繚子.梓笙有些好奇走過去問道:“師父.這些花可都是師父在精心照料.”

“哈哈.是啊.人老了.對着些花花草草也別有一番情趣.”尉繚子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繼續給花澆着水說道.

看着滿園的花開的嬌豔欲滴.梓笙不禁笑了笑說道:“師父真會說笑.您啊.一點也不老啊.”

“哈哈.你這丫頭就會和師父說笑···”尉繚子放下手中的水壺.大笑着說道.

“梓笙可沒有.”梓笙義正言辭的說道.

看着陽光下梓笙的眸子晶晶發亮.尉繚子心裡一陣欣慰.如今的梓笙比起剛來時猶如換了個人一般.變得開朗愛笑起來.又或者梓笙原本便就是這個樣子···尉繚子眯着眼睛.慢慢的捋着自己的鬍鬚···

“師父.”梓笙見尉繚子笑看着自己也不說話.便輕聲問道.

“梓笙.爲師問你.倘若兩國交戰.甲國奇襲乙國.大勝.而後乙國派出大批援軍.此時甲國當如何應對.”尉繚子淺笑着.問道梓笙.

“···等.”梓笙皺着眉.思考了一會便只說出一個等字.

“爲何啊.”尉繚子笑意更深.又問道.

“梓笙以爲甲國要等.是因爲.乙國援軍剛開始都想着要爲自己的同袍報仇.加之剛剛出徵.君王的激勵也大大鼓舞了乙國將士.此時士氣最高.而甲國剛剛奇襲乙國.兵力有所損耗.此時若要迎戰極爲不利.所以只有等.等乙國士氣消耗殆盡.等自己一方的將士恢復元氣.方可迎戰.”梓笙仔細盤算着.將心中所想一一說與尉繚子聽.

尉繚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可隨後又問道:“若然乙國想要反敗爲勝.又當如何.”

“圍.”梓笙攢緊了眉頭.低聲吐出一個字.

尉繚子眼睛一亮.立刻問道:“圍字又何解.”

“師父.梓笙以爲.乙國若要反敗爲勝.必須在派遣援軍之前就將戰略部署好.既然甲國奇襲了乙國.就說明一開始.乙國軍力強於甲國.但奇襲過後.甲國明顯在這一地區之內強於乙國.所以.乙國援軍若到.需以最快的速度將甲國圍困住.利用軍隊的士氣一鼓作氣.給甲國致命一擊.隨後的援軍正好可以作爲後續.這樣乙國的兵力又得到了補充.從而降低了損耗.但若是乙國援軍沒有立刻圍困甲國.而是被甲國牽制住.那乙國必敗.”說到這的梓笙語氣很果斷.從容地踱着步子.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

尉繚子聽着梓笙這一番論斷.心下不禁大爲震驚.方纔不過是想試探試探梓笙.便將此次秦趙兩國做了比喻.看看梓笙能如何應對.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能有如此謀略.若是上了戰場.必定不能小覷.

“哈哈.師父.梓笙答的如何啊.”梓笙回過身.看着尉繚子笑着說道.

“啊.梓笙.爲師給你配置的藥可有按時服用.”尉繚子掩藏住心裡的震驚.話鋒一轉問道.

“嗯.梓笙按照師父的要求按時服用.如今身體好多了.寒毒發作的次數比以前少了.發作起來也沒有以前那麼難熬了.”梓笙淡淡笑着.說完便曲了腰身向尉繚子行了個大禮.

“丫頭.你這是作甚.”尉繚子見狀連忙扶起梓笙說道.

“師父.師父幫梓笙解了這毒.梓笙無以爲報.”梓笙有些哽咽.說話間又行了個大禮.

“···”尉繚子看着梓笙.沒有再多說什麼.良久纔開口說道:“梓笙.看着你的身體日漸恢復.爲師心裡自是欣慰.還有方纔你對甲乙兩國的見解也着實令爲師驚訝.以後的路你自己如何走.爲師都尊重你的選擇.但是爲師只希望我的好徒兒能喜樂一生.”尉繚子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梓笙的頭.眼裡滿是慈愛和關懷.

感受着這種久違的溫情.梓笙的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的落在衣襬上.輕聲抽泣着.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尉繚子看着泣不成聲的梓笙.淺淺笑着.眉間卻掛上一抹擔憂.如今的梓笙雖然看似明朗.可眼神裡卻總會時不時的顯出一抹憂傷和無奈.這麼長時間.尉繚子對梓笙瞭解的多了.自然也看得出.梓笙心裡最放不下的不是王翦.而是嬴政.也許.對於王翦.梓笙有情.而對於嬴政.梓笙卻是愛和不捨.尉繚子捋了捋鬍子.一向能夠輕易洞察一切的他.如今心裡也是沒了底···

昏黃的日頭早已掛在咸陽城的城牆上.永安宮裡一片燈火通明.今晚的嬴政一襲鴉青色外衫.卸了頭冠.只是簡單地用玉環束在一處.平添了幾分隨性.有些慵懶的倚在案几旁.看着尉繚子新寫的兵書.

不多時.就聽趙高來報:“陛下.王賁將軍和夫人.還有蒙恬將軍已經到了.”

“讓他們進來吧.”嬴政放下竹簡.擡頭說道.

“諾.”趙高應完便轉身推門將三人迎了進來.

三人一進門便恭敬地向嬴政行了禮.嬴政見狀連忙從案几前走下來.說道:“今日這禮免了.今晚沒有君臣.只有兄弟.來.坐.”嬴政袖子一揮.笑着說道.

三人聽罷也便收了禮.款款落了座.一旁的趙高眼睛伶俐.一面笑着.一面連忙將幾人的酒樽都滿上以後才轉身退下.

待趙高退下以後.嬴政才緩緩啓脣:“來.你我四人本就一起長大.何況今日又是王離滿月.寡人也備了份賀禮.”嬴政一說完.就見門外的趙高端着青銅盤子走到王賁面前.紅色的絲綢一扯.就見一小巧精緻的長命鎖金光閃閃的躺在裡面.

王賁和苒熙連忙起身行禮道:“謝陛下.”

嬴政笑着說道:“你們夫婦二人就不要再多禮了.快坐下.”

“諾.”王賁和苒熙接過那串長命鎖.沒有再說什麼.便又重新落了座.

“哈哈.今日不必拘謹.有什麼便說什麼.寡人也好久未與你們暢懷了.”嬴政大笑着說道.說完.便一仰頭.一飲而盡.

王賁和苒熙還有蒙恬見狀.也拿起酒樽一飲而盡.四個人說說笑笑.記憶起往昔的青春年少.日子好像突然回到了那年光景.彷彿一切都還可以改變···

看着席間的嬴政.苒熙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自從上次他偷偷一個人跑去王府.不顧君臣之別.不顧秦王身份.一切都只爲能見梓笙一面.後來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苒熙似乎有些明白了嬴政對梓笙的那份執着.

如今再見嬴政.他雖然隻字未提王翦和梓笙.可是眼底那份孤獨和哀愁.苒熙卻也看得出幾分.夜已漸深.苒熙看着喝的酣暢的三個男人.淺淺一笑.起了身想去外面透透氣···

剛一出門.一陣涼風拂過.吹得苒熙整個人神清氣爽.苒熙慢慢走到永安宮內的迴廊.燈火將兩側映的通亮.火光搖曳間.苒熙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呆呆的坐在迴廊盡頭.

苒熙快步走了過去.試探的喊了一聲:“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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