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卻聽得雲裡霧裡,皺眉,“水檻姐姐,以你的說法,咱們完全沒有勝利的把握啊,那是什麼意思?咱們不打了?舉個白旗去跟大沙子說‘我們投降,你看看你高興就給安排個官職,不高興就把我們切片切快拿去燉湯?’”
“當然不是,”出聲阻止的居然是舒子夜。白衣宰相看着水檻,忽而慢慢笑起來,並沒有說話。
“看來宰相大人已經有了高見,不妨告之。”青霜閣主也跟着笑起來。
舒子夜蹲下頭去,擺弄杯子,將己方一個杯子挪出,“利慾薰心,誘敵深入。”說話間,拿出一個對方的杯子,擺在了自己杯子旁邊。
復又拿起對方的筷架,移除,“聲東擊西,分崩離析。”
再拿出己方的一個杯子,放置在較遠的地方,又拿起對方的一個杯子,貼上,“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整個格局再次改變,己方剩下一杯一筷架,對方只剩下一杯。
說完,對方擡頭,等待水檻的回答。
青霜閣主不由莞爾,“宰相大人,你與我,該是知己。”
然而,藍衣的水檻卻端起第一個杯子來,“利慾薰心,何利?”第二個筷架,“聲東擊西,何擊?”第三個杯子,“破釜沉舟,誰破?”
舒子夜略略沉吟,不說話。
黑羽今卻舉手,“你們兩個文縐縐的煩死我了!這個我聽懂了,我來說!”
“首先啊,利慾不是?啥叫利慾?得不到的就是利慾。現在困擾大沙子最大的煩惱是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爲啥名不正言不順?弒兄?纔不是,是力量,除了軍隊,當然還有,星墜!”
星野國是在墜星上建立的國家,國內有星神廟,人們祭拜星神主,國家有自己的星墜聖獸。但是,墜星的力量在哪裡?在他小人家手上,那大沙子多次不肯殺他們,其實也是因爲忌憚墜星的力量,也就是小狼的力量。
“不行。”“不可。”兩人卻異口同聲,卻彼此微微一怔,舒子夜頓了一下,代替水檻說道,“太冒險了,以你爲賭注,風險太大。怕是現在,星神帝也不肯貿然上鉤。”
黑羽今卻搖搖頭,笑眯眯,“風險纔不大呢,以星神帝的能耐,肯定會派出精銳之士查出事情真相,九成九會派那個南爲。現在南爲是禁衛軍隊長兼任御林軍總長,他一去羣龍無首,大沙子自己支使軍隊肯定不那麼順暢,再加上我要是在沙漠邊陲放出消息,南爲肯定不可能單獨前往,一個百人的小分隊是起碼的,要是再扯上協同諸侯作亂,那肯定去的人更多。精銳越多,宮裡的力量就越薄弱,等南爲到了邊陲,戰都要打完了,他急着回防都不及,哪裡還能顧上我啊。““至於你們說的聲東擊西,也簡單,剛纔水檻姐姐也說了,鬼堡傾巢出動,老家肯定孱弱,青霜閣再聯合點力量去搗鼓搗鼓他的老巢,我不信他還能在宮裡坐得住。鬼堡力量一鬆,青霜閣趁機切入,開城門勢如破竹。”
“至於那啥背水一戰,破釜沉舟,我目前能想到的只是留客鎮,憑厲雲和千潮對峙的來看,其實留客鎮是主要的交通要道和糧草中轉點,所以雙方誌在必得,咱們要是在留客鎮豁出命去,對方肯定奉陪。我都想好了,讓冬薩尼化妝成厲雲的樣子,跟千潮對峙,厲雲不撤,
千潮肯定也不撤,然後厲雲帶個精銳的部隊日夜兼程奔襲星野城,理應外合,以快打快,應該就有那個五六七八分的勝算。”
黑羽今一邊說着,一邊故作老成的摸下巴,點頭,“那些勤王軍只是些散兵遊勇,我估計打起來都不費勁,而且不見得那些破諸侯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勤王。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在城裡怎麼打,以及打完了城,那些野心勃勃的諸侯怎麼控制。”
水檻聽他說完,笑着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你說的大部分我都同意,但有一點——最後厲雲奔襲星野城面臨的軍隊,不會是御林軍和勤王軍,而是星野國最強的軍隊,千潮。”
如今和舒子夜都是一怔,黑羽今已經脫口,“哎?爲什麼呢?”
“因爲那個人知道戰事即將結束。因爲那個人一開始的目的,從來不是這個國家,而是那個人。”水檻含笑,說着讓人聽不懂的話。
如今皺眉,卻忽而想起了什麼,喃喃,“原來如此啊!怪不得。”
“那麼,”舒子夜一擊掌,“看來咱們三個的意見是統一的。我現在馬上寫信給厲雲,將咱們討論的結果都告訴他,至於信,就麻煩青霜閣的人了。”
水檻點點頭,“還有一點,這三件事顯然不能同時發動,否則會引起懷疑。那麼,順序如何?要以快勝,春日最佳,夏日炎熱不利行軍,冬日酷寒將帥人心容易浮動。秋日對於軍需的壓力太大。因此一個月,已經是大限,一切勝負,一個月內決出。”
“不如,”沉吟良久,水檻卻忽而笑起來,轉向如今。“四月初三,以你的生辰爲攻城日,如何,如今?”
如今眨眨眼,哈大笑,點頭,“不錯啊,萬一成功了,那就生辰勝利一起慶祝,萬一失敗了。那就生辰死日一起祭奠,又好記又不麻煩!”
那個玩笑極輕,份量卻極重。在場的其餘三人都沒有說話,只他一個人笑得暢快。
忽而,舒子夜也跟着笑起來,拍拍如今的肩膀,“若能同日死,也不失爲一大快事。”
“我決定了,”如今卻笑眯眯的看他們,“我先動身,整合點軍隊去找個犄角旮旯煽動風雨去,然後讓厲雲偷樑換柱準備與軍隊對峙,多帶點天空之城的人搞搞空戰偷襲什麼的。四月初一,水檻姐姐你讓青霜閣的姐妹們發動攻勢,我就不信金戈那老狐狸還能巋然不動!”
一切以一個月爲限,輕描淡寫。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在翻覆着風雨。舒子夜看了看如今那完美無儔的笑容,卻不知道該怎麼來回應那樣的笑容。默了一會兒,卻站起來,淡淡笑着,“既然大事已成,應該把酒慶祝,我去安排重整酒席,稍後。”
起身,快步走出。
三月的風翦翦如絲,他在遊廊下站了一會兒,眸子卻漸漸溼了。
大事已成,妹妹無蹤。這復國的代價,卻是他所有的至親麼?然而,代價再重,他又能如何辜負如今那樣殷切的笑容,毫無保留的支持與信任,以及那些真切的關懷與心痛。
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忽而又想起那個雪夜,三人杯酒成盟,許下的那個誓言:就讓我們並肩罷,看在這亂世裡,能闖出怎樣的天地來。
眼看着舒子夜消失在遊廊深處,如今纔回過頭來,拽着水檻的
手,“水檻姐姐,我有一件事求你!”
水檻卻奇,笑,“你居然有事求我?居然揹着舒子夜?說說,是什麼事吧,值得這般神神秘秘的。”
他沒開口先嘆了口氣,“我想拜託你壓制鬼堡的時候,順便找找小舒的妹妹,舒青青,哦,她大概十四五歲,圓圓臉細細眼小小嘴,喜歡穿湖綠色的裙子,腿腳不好,坐輪椅的。”
水檻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反問,“舒青青在這個宮裡?難道是……質子?”
如今忙不迭的點頭,“小舒可苦命了,家裡就剩下這麼個寶貝妹妹的,卻還被大沙子軟禁,拿來威脅他,我本來打算出動小狼的力量,但是鬼堡裡有壓制小狼力量的人,我們不好下手,所以啊!”
水檻卻揮手打斷他,“剛纔你說的大沙子,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星神帝沙耶汗,但是,小狼是誰?”
“哎?”如今骨碌骨碌眼睛,笑眯眯,“小狼就是黑羽天狼啊,啊啊,就是傳說中的,星墜的守護神。”
水檻不由得扶額,卻忍不住笑起來,“你啊,隨隨便便給人起外號的毛病怎麼老不改,請問你背地裡叫我什麼?小水?小門檻?恩?”
如今的眼又是骨碌碌一轉,申辯,“怎麼可能啊,我怎麼能給您取外號啊,我都是直接叫您女皇陛下的!哈!”
三月,大漠邊陲風沙正緊。
黑羽今兜着風帽行走在茫茫大漠裡。
初三從皇宮裡借青霜閣掩護掏出,初九達到厲雲行軍營帳,與紫風天鷹、冬薩尼、阿彌婭率領的大荒十九浮族,白粗魯風霆率領的天空之城軍匯合,舉營歡慶。
初九夜,厲雲帶黑羽今逛軍營,讓他挑選軍隊隨從。
如今依舊是一臉輕鬆,完全沒有逃命或戰時的準備,只是脫了從宮中帶來的錦帽貂裘,隨着厲雲各處溜達。
三月的夜風依舊是刺骨的冷,雖有冬衣禦寒,他還是凍得臉色鐵青。厲雲知他是不肯搞特殊,想跟兵士打成一片,因此才故意不肯穿厚重壓風的裘衣。
他不由得搖搖頭,脫下自己的灰色大氅,兜頭蓋臉的扔在他身上。
“唔唔,真暖和啊!”如今麻利的拽過來披上,生怕對方後悔,縮緊了脖子吐熱氣。
厲雲目不斜視,一面巡視着各個軍營,一面不冷不熱的吐出幾句“這個營主要是做什麼的,戰鬥力不行,”“那個營主要是做什麼的,偵查力比較了得”之類的話。
他知道那是厲雲不動聲色的爲他挑選隨從,卻笑眯眯的也不說話,跟着他一直瞎溜達。
等將所有的營帳都差不多巡了一遍,厲雲這纔不動聲色的轉過頭來,“你要是不選,我就給你選了,帶一個前鋒營和一個偵察營吧,跑也跑的快些。”
如今皺眉,不滿意的嘟囔,“我又不是去逃亡的。”卻突然提高了聲音,笑眯眯,“我選好了,我就要當初跟我摸進留客鎮的那批人,然後阿雲你看有什麼戰俘什麼的,也派點給我就行了,不要多了!”
什麼?厲雲皺皺眉,不知道他爲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雖然他走以後,軍隊還是會自發的組織救援傷病和俘虜,但是由於沒有像他這樣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的人,那些俘虜本身並不信服,也只是在考察階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