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錯什麼了嗎?”他竟然還不知死活的咳嗽着開口,卻一怔,猛然緊抿了嘴脣,再也不說一個字。
泠泠支已然轉過身來,手腕一甩纏上懸掛的佩劍,劍刃便貼着他的面頰飛過,直咄咄的插入了屏風。如今剛心驚膽戰的出了口氣,卻聽屏風幕布坷垃一聲,竟被那一劍撞擊的成了碎片,嘩啦啦落了一地。
如今立刻不能呼吸了,好……好可怕的人!
對方卻冷眼看着他,低笑,“不能這麼便宜的讓你死了。下次對戰時,我就在復國軍面前一刀一刀的活剮你,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如今搖頭晃腦的皺眉,“零零七你的邏輯很不正常哎,我又不是將軍又不是他們的家眷,你剮了我也傷不了他們一根毛不是?你應該放了我,將他們抓來活剮纔對!這樣吧,我給你出個主意?我瞧你的思想有問題,應該有像我這樣優秀的人在身邊給你出謀劃策。否則你被屬下恥笑了怎麼辦,士可殺不可辱,面子可是個大問題!”
這黑羽今究竟是個什麼人,明明在說着他的生死大事,他卻竟然能這樣喋喋不休,絲毫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死嗎?
泠泠支立刻大踏步上來,撕下了如今的一截衣襬,就勢塞到他嘴裡去,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口。他非常不樂意的反抗着,唔唔亂叫。
“再叫,馬上宰了你。”泠泠支終於恢復了一貫的沉寂表情,那張玉石樣的臉上,陡結了冰花。
如今立刻被震住了,老老實實的閉了嘴。
泠泠支這纔出了口氣,隨意的捋了一下散亂的發,發下的頸子,也跟雪一樣青白。
如今忍不住在心裡抗議,不滿意的哼哼的兩聲。可見對方的眼光倏然射來,他立刻住嘴將目光往屋頂上一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夜已經很深了。
黑羽今磕了個頭,咂着嘴清醒過來,燈火還亮着,卻只剩微弱的一點芯子。那泠泠支伏在案上睡着了,燈火裡影影綽綽的側面,如此俊美。
他又咂咂嘴,覺得手腕腳踝疼的要命,身子便忍不住蕩了蕩。
忽而,背後卻閃過一個黑影,如今眨眨眼,剛要叫出來,卻已然被對方按住了嘴。
“噓!”對方神秘兮兮的貼着他,眸子有些驚恐的看向泠泠支,似乎要確認那個人是否是真的入睡。如今眼見對方的手拿開來,眨眨眼低聲,“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對方苦笑一聲,壓低了聲音,“白公子真是健忘,留客城下,我受過你的救命之恩。”
留客鎮?如今還沒有印象,搖頭晃腦。
對方的臉上明顯有些惱色,卻還是低聲,“我是千潮左鋒營阿甘也啊,當初在留客鎮城下,若不是白公子打開城門放我們出去,只怕我們早屍骨無存了。”
如今似乎終於想起來了,激動的手腳鏈譁然作響,“啊啊,是你的大甘蔗,那天黑,離得遠,我沒看清楚!”
什麼……大甘蔗?那是什麼東西?
這荒涼的北州,卻是不出產那種東西的。
對方卻顧不上疑問,連忙將他譁然作響的鎖鏈一握,心驚膽戰的去看泠泠支。眼見那人動也不動,他這纔出了口氣,勉強道。“白公子真是好運氣啊,突然就從天上掉下來,將三個兄弟砸的骨折,您卻只破了一點皮,昏過去而已!”原來
那龍捲風,居然將如今捲到了敵人的陣營來。
他說着,已然輕手輕腳的摸上了那鎖鏈,簌簌的要打開。
如今卻如章魚般扭了扭,躲閃,“大甘蔗你要幹什麼?”
“救您出去啊,現在是我阿甘也報恩的時候了。”對方很利落的回着話,去開那鎖鏈。如今卻不樂意的躲開來,撅嘴,“不要,你被抓到了怎麼辦?”
對方明顯一怔,卻還是低低一笑,“您不必擔心,我會很小心的,營裡這麼多兄弟,不會那麼輕易的查到我頭上來。”
如今似乎出了口氣,笑着,卻依舊不安分的扭動,“那我也不要,現在我還不想離開呢。”
阿甘也又是一怔,越發猜不透這如今的想法,不由反問,“您,說什麼?”
如今很得意的全身抖動着,“嘿嘿,我要留下來臥底,雖然這個姿勢很不舒服,但是好吃好喝也不錯啊。恩恩,如果我能帶些有用的情報回去就更好了。大甘蔗,你等過個三四天再來接我吧。”
什麼……該說這個人得寸進尺呢,還是不怕死!對方卻陡然瞪起一雙銅鈴的眼睛來,低聲,“那可不行,你雖然對我阿甘也有恩,萬死難報,但也不能讓我做出背棄統帥,危害同伴的事情來,我不幹!”
如今立刻感動的眼淚嘩啦啦,抽鼻子,“大甘蔗你真是好人……你走吧,我不要你救了,就讓我在這裡吧,挺好的。”
對方再是一怔,覺得這人簡直精神有問題。他正在那裡發呆,卻聽對方低聲提醒,“你快走吧,我要喊人啦!”
還不及阿甘也反應,對方竟然深吸了口氣,倏然高聲唱起歌來。
“今天天氣好晴朗!”
阿甘也受了驚嚇,立刻閃身到屏風後,落荒而逃。如今剛得意了一下,卻見尤帶着殘火的燭臺猛烈飛來,啪的一聲在他耳邊呼嘯碎裂。整個營帳瞬間一黑。
如今只見那案上慢慢升起一雙碧色的眼睛,似乎反射着月光般悠然閃亮。那個容貌俊美的男子卻在黑暗裡沒好氣的冷冷道,“你鬼哭狼嚎什麼!”
“沒什麼!”他吐吐舌頭,慶幸自己剛纔真是命大,卻忍不住,“今晚上的月亮真好,引得我詩興,就讓我來個一動成詩。你聽好了!”
他說着,竟然真的清了清嗓子,渾身一動,張口成詩。
“今晚月亮好,萬物睡得早。偷杯小烈酒,抱個楊柳腰。怎麼樣,不錯吧,恩恩,我真是天才,那個曹曲曹彎的,可比我差遠……!”
可他卻倏然閉了嘴,巴巴的不敢張開來,因爲在黑暗裡,又同時有無數東西,在他耳邊呼嘯着炸裂。他藉着滲進來的月光一看,滿地都是茶盞、硯臺和書卷的碎片。
眼睛些微能適應了灰暗,只見泠泠支立在那裡,手裡卻舉着那面矮案,似乎隨時都會氣勢兇猛的朝他丟過來!
黑羽今連忙閉上眼睛,假打呼嚕的裝睡。
泠泠支終於鬆手,任那案桌轟然掉在地上。他人卻搖搖擺擺的進去休息了。
“喂,你好歹給我解開會兒,讓我也鬆快鬆快,這樣睡真彆扭!”他居然又不知死活的叫嚷。然而,對上倏然睨過來的目光,卻讓他的嘴一下子緊緊的凍在一起,再也發不出一聲。
天氣出奇的好。
黑羽今醒來的時候,除了手腕腳踝疼的要命,其他
都還好。
泠泠支早巡迴來,順便帶了飯。他這纔將他的手腳解開來,將東西扔給他。
如今趔趄着接住了,懷裡的竟然是條熟羊腿。
他不由得皺皺眉,“這東西能吃嗎?”
泠泠支的臉色又是一變,一把搶過來,如今連忙搶過來,苦笑,“我吃還不行麼,你們這裡的伙食真不怎麼樣,我那個後悔啊!”
泠泠支根本不明白他說什麼,便冷冷過去坐下,也慢慢掏出一些風乾臘肉來,慢慢吃着。
那麼油膩的羊腿,又少油少鹽的,只吃了幾口就難以下嚥。如今終於也咽不下,跑去泠泠支身邊坐下來,遞回去,“我吃飽了。”
泠泠支將他一瞪,卻默不做聲的接過來,慢慢吃了。
黑羽今有些難過,連忙沒話找話說,“你這麼漂亮,小時候一定很吃香吧?哈,我小時候就很玉樹臨風的,出去吃東西,大媽們都給我優惠那!”
他說道這裡,倏然來了興致,連忙,“我們小時候可好玩啦,佩雲師傅不在的時候,我就跟青琉和水檻姐姐偷懶,偷跑出去下館子,那些老闆老闆娘見我們漂亮,從來都能便宜我們幾錢銀子,尤其是帶着水檻姐姐出去的時候,簡直是人見人愛那。哈,不過我從來沒帶過錢,到最後都是青琉姐姐拿私房錢來貼補的,她都被我們吃窮了!”
他說得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張牙舞爪起來,打拍着泠泠支的肩膀,“零零七你小時候是怎麼度過的?你小時候都玩什麼?”
然而,對方的臉色明顯一慍,猛然甩開了他的手,“那種東西,我沒有。”
那種東西?小時候嗎?如今吃了一驚,忍不住,“你又不是石猴子生來就二十多歲,怎麼可能沒有小時候嘛,零零七你別不好意思嘛,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泠泠支是真的惱了,將他猛然往案上一搡,舉起拳頭便要打。
如今一下子怔住了,隱隱的陣痛裡能感受到那人的憤怒,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眨眨眼,卻不打算躲,直直的看着對方那雙碧色的眸子——宛如琥珀般透明。
這個人……不像壞人。
泠泠支的拳頭重重落在了他的頭邊,那一寸深厚的矮案,竟然被他那一拳打出一個碗大的窟窿來,無數碎屑紛飛而起,剌剌的刺在他面上。
他看着他,倏然微微眨了下眼睛,忽而喃喃,“對不起……小七……。”
對方不置可否的站起來,在他手臂上一抹,順勢將他拉起來,依舊拉到那屏風前,鎖住。
“如何了!”
風霆剛風風火火的衝進來,就被紫風天鷹一把拉住,忍不住急聲問道。
他先灌下了一肚子水,這才喘了口氣,“沒找到,兄弟們找了整整一天,幾乎都將整個沙漠翻過來了,就是不見臭小子!”
紫風焦急的轉了個圈,忽而轉身,“去蝴蝶堡問過了嗎?說不定是被蝴蝶小姐救去了!”
對方一怔,面上倏然顯出些光彩,“我馬上去!”可他卻被紫風天鷹拉住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你恐怕要找到蝴蝶堡都很難。”她說着,再也不敢耽擱,就要動身往外面走。
厲雲站起來剛要叮囑什麼,卻見下人匆匆的跑進來,有要事要稟告。
“怎麼了?”他臉色一沉,緩緩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