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手終於鬆開來,整個身子卻迅速癱軟下去,重重的堆倒在了支離破碎的地面上,閉上了雙眼。
“如今!”舒子夜失聲,剛要上前,腳下滾燙一直侵襲上來,讓他一時半刻不能上前。
只見厲雲慢慢俯下身去,面頰上的火焰紋理如同綻放的血蓮花,那色彩與紋理卻來自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彷彿被漫天的鮮血潑中,再也看不見一絲黑暗與光明。
忽而,厲雲的手就慢慢從如今的面上滑落,漸漸按到了他的頸子上。
風霆分明看到,那如竹骨一般修長的手指,竟然已經緊緊的捏在瞭如今的喉骨!
“厲雲兄弟,你要幹什麼!”風霆倏然失聲,手臂猛然揮過來,冰蛇捲起的風暴一下子冰封了厲雲的手臂。
厲雲慢慢的擡起頭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忽而冷笑。
“無聊。”
他說着,只微微一抖,手臂上躥起的火焰便燒溶了冰坨,他拎着昏迷不醒的紈絝公子站起,對風霆甩過來。“你照看他。”
厲雲……這是怎麼了,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風霆趔趄着接住瞭如今的身子,那厲雲的力道大得驚人,幾乎將他也撞倒在地。
他忍不住與舒子夜面面相覷,不知道那黑衣劍客,究竟出現了怎樣的變化。
然而,厲雲那雙火焰般的眸子,已然朝着舒子夜冷冷射來,他看着白衣宰相那張瘦削的臉,倏而冷笑。“舒子夜,你又一次背叛了我,不能原諒!”
他說着,足下一動,朝着那舒子夜便走過來。他的佩劍被扔在了一側,可即便如此,厲雲整個人發散出的壓力,也足以讓人怵目驚心!
風霆被那股撲面而來的殺氣噤的不能動,他還抱着如今,無暇救助舒子夜。倏然,他轉過頭去,想要提醒一動不動的子夜。
然而,越近,厲雲散發的那股殺氣就越猛,壓迫的他竟然張不開口!
驀然間,金戈卻慢慢的走到舒子夜面前,一挺身擋住厲雲如劍鋒般的目光,低聲。“宰相,請你退開。”
舒子夜這才覺得僵硬的身體有了知覺,下意識的點點頭,終於慢慢退開來。
金戈卻笑起來,很仔細的活動着手腳。“我不管你究竟有怎樣的變化,總之今天,你與那個人必須將首級留下。”
厲雲明顯一怔,竟然也忍不住失笑,“正好,我也想看看,我究竟有怎樣的變化。”他說着,人卻已經到了金戈面前五尺。然而,鬼堡堡主一直在仔細的觀察他,竟然是按兵不動的。
“厲、厲雲兄弟!”風霆卻倏然在背後戰戰兢兢的,提醒,“咱們先撤吧,我看臭小子傷得很重……青霜閣的人!”
“閉嘴。”厲雲很果斷的喝止,手臂上竄起了一團火焰,“我現在感覺很好,不要妨礙我。”
風霆似乎被那回答擊中了肺腑,整個身子哆嗦了一下,只是將懷裡昏迷不醒的如今看了看,竟然再也不敢出一言。
黑羽天狼勉強從如今的身子裡爬出來,也幾乎奄奄一息。他趴在如今身上大口喘息,硬撐着開口。“沒用了。現在那個人徹底成魔了,你阻止不了他。”
“那怎麼辦,誰能阻止他!”風霆很驚恐,忍不住失聲問道。
沒想
到黑羽竟然冷笑起來,反問,“爲什麼要阻止,他這樣不好麼?你們要戰鬥,就該有這樣血腥的人來統帥,要是各個都像臭小子,那才慘了。他不是七殺麼。”
七殺,七殺……現在這個名字,被越來越多的籠罩在厲雲的頭上,連同那個名字攜帶的血腥與恐慌。
風霆卻忍不住搖搖頭,“厲雲兄弟以前那樣就挺好,他現在是可怕!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黑羽天狼沒在聽他的話,勉強往銅環裡爬去,“反正我不知道能不能阻止,這跟我也沒什麼關係。你若不想他這樣下去,就趕快將他拉走,興許還有救。”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終於爬到那銅環裡去。而如今溫涼的身子倏然一變,開始滾燙起來。
遭了,剛纔火海的傷害,現在終於翻上來了嗎?他只見如今的衣衫髮鬢倏然焦捲起來,尤其是那白色的外衣,竟然整個焦糊剝落,露出他絲質的褻衣和累累傷痕來。
忽而,如今的臉就扭曲了,即使在昏迷狀態中,那種痛苦也不斷侵襲着他,讓他整個臉龐漲紫起來。
風霆就像抱着個滾燙的鐵鍋,再也忍受不了,將他放在地上,卻竟見無數白氣從他身子四周衝起來,模糊了視線。
不行,若再不帶着如今出去救治,恐怕又要凶多吉少了!風霆猛一咬牙,脫下外衫來往雙臂上一纏,終於趔趄着抱起滾燙的黑羽今,對厲雲高聲。
“臭小子快要燒起來了,厲雲兄弟,我先走一步!”他說着,終於一展翅膀猛然飛起,從那打開的穹頂上猛竄出去,飛快的躲閃着披面而來的羽箭,振翅朝着宮外飛去!
黑羽今……
在瘋狂戰鬥中的厲雲,聽到那個人的話後,終於在腦子裡形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以及……一道刺眼的日光,似乎一下子衝入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裡,將密不透風的黑暗,劈開了一條縫隙。
他一頓,慢慢退開來,從袖子裡摸出了青羽,冷笑。“今日的帳先記下了,改日再戰。”
說話間,他終於隨着那青羽飛起,這次的金戈卻並沒有追擊。
厲雲一直在冷笑,眸子看下來,竟然完全的越過了金戈,直勾勾的投射在白衣宰相身上。
舒子夜的身子猛然一顫,只覺得他的那個目光。
令人毛骨悚然……
厲雲慢慢的轉悠到青霜閣隱藏地的時候,那些人的急救剛剛過去。
青琉好歹擦了把汗,這次突襲宮城損失慘重,不少姐妹都被折殺了,讓她的心情不自意的壞起來。
因此看到姍姍來遲的厲雲,她越發生氣,忍不住上去質問,“究竟又出什麼事了!如今他怎麼又傷成那個樣子,你是怎麼的!讓我怎麼跟白家人交代!”
厲雲的目光冷冷射來,卻似有一道火焰燒過了青琉的身子,讓她忍不住趔趄一退,卻聽那人漫不經心的問。“死了麼?”
她察覺出了他的奇怪,緊盯着他火焰紋滿布的臉,卻依舊生氣,“你胡說什麼!巴不得咒他死嗎!阿雲你怎麼了!”
“若果這麼容易死,就不要活着了。”厲雲的聲音依舊冰冷嚇人,卻慢慢的眼,“我累了。”他說着,就要下去休息。
“你等等!”青琉越發覺得他古怪,忍不住上來,“
出什麼事了?”此時,厲雲眼中的血色雖然褪了,可他臉上的火焰花紋,卻顯得猙獰異常,“還有,你臉上的是什麼,受傷了麼?”
“囉嗦!”對方卻極其粗暴的甩開了她的手,側頭,大踏步的往自己房間去。
青琉再次擋在他面前,聲音裡沒有了半點溫柔,質問,“你的海霜劍呢!弄到哪裡去了!”
難怪剛纔覺得空蕩蕩的,原來是忘了這個。厲雲下意識的張開右手看了看,倏然冷笑。“那樣的累贅,被我丟了。現在的我感覺很好!”
他說着,又笑了兩聲,推開青琉便走了。
什麼……怎麼能丟棄海霜!
青琉沒追,卻咬緊了牙:那是他的武器與夥伴,更是青霜閣身份、劍客身份的證明,怎麼能隨意丟棄!這厲雲究竟是怎麼了!
青琉轉過頭去,猛然一擊掌。原本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倏然落下了兩個白紗白裙的身影,半跪着等候指示。
“你們再去宮城走一趟,務必找到海霜劍,帶回來!”
那兩人無聲一應,如來時一般,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究竟在他們看不見的星墜臺裡,發生了什麼?
青琉越發覺得隱憂,想起風霆好歹也見了一些,便忍不住一轉身,急急的朝那紈絝公子房間走去。
現在的風霆應該還守在那裡,她要仔細的問一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黑羽今掙扎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了。
牀頭挨着看護他的青琉,現在也已經睡深了。她的身子不舒服的扭曲着,臉上帶着倦容。
如今又閉上眼,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終於想起了發生的一切,爬起來輕手輕腳下牀。從櫃子裡胡亂的摸了一件白衣,披上。
這纔想起來,那兩根青羽被燒掉了。
不過幸好還有儲備,他又從箱子裡,摸黑出一對青羽,仔細的揣在懷裡。
窗外月明星稀,月亮又圓滿了不少,看起來很溫柔。
他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醒來的時候,腦子裡卻總是有一張臉在旋轉。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去看一看。
身上的傷勢還沒好,尤其是雙臂,包的像糉子一樣,一動就抽搐着疼。如今疼的齜牙咧嘴,卻還是緩緩的穿好了衣服,也不能繫上帶子,就那麼散着。他忽而又想起外面夜寒,便又胡亂披了一件白斗篷,將桌子上的甜點一掃而光。待走時,又看見了桌上的博山香爐,他一怔,忽而開了那香爐,摸出了什麼,就也塞到了懷裡。
那些點心也不知放了多久,很硬,他塞了一塊在口裡,便悄然打開了窗戶,藉着青羽形成的翅膀,在夜色裡滑翔而下。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滿街上靜得聽不見一點聲響,所有的蟲鳴似乎也絕跡了,鐘鼓樓也沉澱在夜色裡,成了這座城市的幕景。
如今控着翅膀,竟然是朝着夜色籠罩裡的宮城滑去。進了城門,他就棄去了雙翼,藉着步子,一步步丈量到夜菊倚欄。
是呵,那個清妍夫人去了,他此次前來,特意一拜。
雖然既不是三七,又跟那位女子不太相熟。然而,他總是想起那個女子的音容笑貌來,因此今日醒了,特特來祭拜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