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有人知道,在那一聲歡快的“早點回來”之後,看着青年背影消失的女孩,早已經淚流滿面。
像是要將一生的眼淚都流光一般,女孩縮回窗下,抱着那張孕檢單子和支票,哭得蜷成了一團。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真正含義。
可她不想再次重複那樣的感覺了。
她不想。
“你知道嗎?”
女人突然微微擡高了聲音,有水珠從她眼角滾落,聲音艱澀帶着哽咽,
“離開的時候,我懷孕了。”
“我有過我們的孩子。”
嚴逸猛地停住了腳步,一直都從容自若的男人,此刻終於完全拉直了脣線,繃出冰冷又剋制的神色來。
他幾乎是扯着脣角露出一個近乎尖銳的笑意來,
“所以你想說什麼?”
“你想告訴我因爲那個手術你受了多少苦?因爲那個手術你花了多少錢?因爲那個手術你失去了多少向上爬的機會?”
“……不是的。”
女人喃喃着搖頭,
“不是的邵……嚴逸,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後悔了……”
“我每每一想起那個孩子就恨不得去死……”
“我好多次都夢見她,你知道嗎那是一個女孩子,我好多次夢到她長大的樣子,也夢到她的爸爸……”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忘掉你……”
“我努力過了,可我還是愛你,從來只有加深沒有減少……”
“嚴逸,我……”
“啊!!!!!”
一聲簡直要衝破雲霄的尖叫從火光的方向傳來,隨之一起的,是人體跌落地面的碰撞聲。
星光照亮嚴逸瞬間蒼白的臉色,他一眨不眨盯着叫聲傳來的方向,轉眼便朝那邊奔去了。
半路上險些被絆了一跤,那幾步路他甚至是連滾帶爬般跑過去的。
而他身後的歐陽曼,還掛着滿臉的眼淚,還有一肚子的話沒有說出口,便被堵在了男人幾乎有些狼狽可笑的背影裡。
她愣愣看着那邊,記憶中開始自動搜索。
在那些她最寶貴的時間裡,男人可曾爲他,如此這般的慌亂到不顧形象過。
思緒一片空白。
一種荒謬的可怕的猜想,逐漸在她心底升騰起來。
星光斑駁,照亮女人逐漸變了的臉色。
尚還掛着淚珠的,也逐漸變得猙獰的臉。
·
火光近了的時候,嚴逸猛地停住了腳步。
所有人都已經從帳篷裡跑出來了。
而在他們的視線裡,火光照亮的空地上,少女滿身樹葉的坐在地面一動不動。
她露出來的小腿上佈滿了擦痕,腳踝泛青,疼得慘白的臉上佈滿了細汗。
可她一動不敢動。
在她的對面,一條碗口粗的蛇正盤旋着身子,在地面上慢悠悠的遊動着。
紅黑相間的細細鱗片在火光下顯得異常豔麗,緩緩擦過那些掉落的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嚴逸的冷汗幾乎在瞬間就淌下來了。
他死死握緊了拳頭,骨節不自覺發出低低的脆響。
然而只是這樣微弱的聲音,便讓那條原本悠閒的蛇唰的揚起了頭。
猩紅色蛇信嘶嘶吐出來。
而它蛇信所指的方向,少女繃緊全身緊咬下脣,凝聚着落在睫毛上的汗珠輕輕滾落,像是一滴忍着嗚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