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拂衣買了很多東西到山頂,每日釀酒練劍,飲風種菜的,慢慢就度過了一整個秋季。
以前那局殘棋還在時,太虛山還時常會有客人跋涉而來找她比武,然而大約是殘棋已破的消息被傳了出去,當她回到太虛山後,再也沒有客人走上那條山路了。
遲鈍的夏姑娘最初對此並無感覺,直到這一日早晨她走出墓室,被漫天的雪鋪了滿面時,才猛然察覺,季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一次更迭。
她站在墓室前,怔怔伸出手去,輕若羽毛的雪落在纖細指尖,又被風拂落到眉睫之上。
她眨了眨眼,突然便在風雪聲裡察覺到極致的靜寂。
四季輪迴,歲月無聲,落光的竹葉已經被埋在了土壤裡,只剩下大片光禿禿的竿子尖銳筆直的朝着青穹支棱着。
鳥啼聲變得極其稀少,自山林最深處遠遠傳來,在曠野中迴盪成渺渺餘音。
夏拂衣站在風雪中,突然隱約明白了,爲什麼師傅在去世之前會留下那麼一局棋。
恐怕不止是因爲那個“破局者得天下”的噱頭,還因爲這個傳言可以爲她引來許許多多的客人,好叫她過得熱鬧一點。
雖然現在的夏拂衣也依舊未曾察覺什麼叫寂寞,然而她在大風肆虐的石臺上站了半天,還是決定要下山走一趟。
沒有目的,只是想聽聽別的聲音而已。
夏姑娘一向都是個說做就做從不拖延的人,剛決定下來便握着劍朝那條小路走去。
一個季節每日不停的訓練,讓夏姑娘的身法更上了一層樓,以往需要三刻鐘才能走完的路程,如今已經縮短爲兩刻鐘了。
待到她停在山腳下,拂了拂肩上的雪擡起頭來時,卻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這不是她熟悉的場景。
太虛山坐落在熾微與另一個小國之間,屬於三不管地帶,唯有一條官道從熾微的邊城砌出,通往羣山和原野的盡頭。
而這樣漫長的一條官道,左右都沒有村落和人家,自然是可以想象的冷清,常常好幾天都見不得一個人影。
然而眼前的官道卻熱鬧分明,路邊都是叫賣的小販,山腳下甚至開闢了一整塊空地,做了茶館和驛站,此刻正有趕路的人坐在裡面喝着熱茶聊天。
雖算不上摩肩擦踵,卻也是人來人往,勉強稱得上熱鬧兩字。
夏拂衣有些茫然的看了半天,被那茶館的老闆娘見着了,拉着到了茶棚底下,熱心的對她道,
“哎喲姑娘!這麼大雪你傻呆呆的淋着幹什麼啊?瞧瞧這頭髮衣服都溼了!趕緊來喝杯熱茶去去寒啊。”
夏拂衣被按到長凳上坐下了,待到老闆娘端着茶碗匆匆上來,她正要開口問話的時候突然又覺得陌生。
茶棚外風雪肆虐,她喉嚨裡卡着原本想說的話,望着碗中清澈的茶水,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說過話來。
於是這個風風火火的老闆娘在茶棚裡來來去去,直到第六次經過時,夏拂衣才終於開口叫住了她,一邊將空了的茶碗遞過去,一邊嚴肅的問道,
“爲什麼這裡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驛站又是什麼時候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