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立於石臺的長孫晴照垂眼轉身,慕寧卿投來詢問的目光,他嘴角淺淺一勾,眼底卻不見半點笑意,
“第一個闖過劍冢蕩平了半個天機門的敵人,我總得去親自接見一下,以示重視。”
他的時間實在是算得剛剛好。
錦衣男人剛踏下長長的白色石梯,便見到那廣場盡頭,有人緩緩拾階而上。
遠處曙光漸漸染盡天邊,浸透層林,剛好鋪至這白色石階,照亮那一點一點隨着青衫前行而不斷落下的血跡。
從劍尖落下來的,從被浸透的衣襬滴下來的,從少女垂落的指尖落下來的,滴滴答答的血跡。
她青衫染血,長髮凌亂,劍身上都是斑駁的紅色。
她走得緩慢,看得出傷得極重,走來的路上就沒有停止過流血,可她一直沒停下來。
鮮血與曙光鋪就的大道。
她一身狼狽卻背脊筆直的停在了石階之下,擡頭看向幾步之外的男人。
夏拂衣嚥下喉嚨裡的一口血,已經徹底變成金色的瞳孔定定凝視着那個人,乾巴巴的吐出四個字,
“給我解藥。”
長孫晴照沒有說話。
他靜靜的看着她。
從凌亂的頭髮,看到血跡斑駁的蒼白的臉,再到被割得破舊的,染紅的衣服,最後是執劍的,傷痕無數的手。
又一滴血珠子從光亮的劍尖啪嗒砸落在地。
長孫晴照將視線重新移回她的眼,驀的笑了笑,
“夏拂衣,我把你撿來之後應該教過你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個情字。”
“像你這樣愚蠢又不通世事的人,不適合對任何人付出真心,因爲你要麼會害了他,要麼會害了你自己。”
夏拂衣看起來根本沒將他的話聽進去。
她只仰頭看着長孫晴照,機械的重複了一遍,
“給我解藥。”
長孫晴照頓了頓,嘴角突然勾起了更大的弧度,這個驀然出現的笑容莫名帶了一種殘忍的愉悅。
夏拂衣心底一頓,還未有更多猜測,便聽見那人悠然道,
“看來沒有人告訴你,一夢黃粱這種藥是專爲熾微皇帝長孫熾一個人研製的。而這種專爲他而製成的藥,是沒有解藥的。”
最後那幾個字被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晰而略帶笑意的吐出來,落在夏拂衣的耳裡,卻讓她的眼睛都空洞了片刻。
一瞬間視線彷彿找不到落點般落在了虛空,腳下一軟踉蹌着險些摔倒,扶住龍淵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她擡頭看着長孫晴照,臉色更白了一層,聲音卻又冷又硬,
“我不信。”
長孫晴照漸漸散了嘴角笑意,俯視她的目光裡帶着淡淡漠然,
“你憑什麼不信?給他下藥的人是我,製藥的是展落英,你對一夢黃粱半點不知,你憑什麼不信?”
龍淵緩緩被橫在身前,夏拂衣臉色難看的盯着長孫晴照,握緊劍柄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冰冷殺氣從她的身體中一點一點溢出來,
“要麼給我解藥。”
她的語調緩慢而低沉,最後從齒縫裡逼出戾氣橫生的三個字,
“要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