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打傘。
雨中的燈光也是昏暗的黃色。
程致遠沉默的站在墓碑前,剪影彷彿一尊堅硬的雕像,漫天的雨淋溼他的頭髮和衣服,可他似乎毫無所覺。
好半天他才上前一步,慢慢伸手觸摸冰涼的石碑。
開口是沙啞低沉的嗓音,淹沒在雨裡連自己都聽不清晰,
“我從不信神佛。”
手指從墓碑頂端粗糙的石面慢慢滑下去,像是一個溫柔的撫摸,是害怕驚醒魂靈的小心翼翼。
“可是我相信奇蹟,”男人低啞的聲音緩慢而模糊,喉嚨裡含着沉沉的情意,他說,
“我相信你,夏雲端。”
“或者我應該叫你,沈翩躚。”
他的手指最終摸上碑面上深深印刻的文字,嘴角終於露出一個微笑,這笑意模糊在黯淡的雨光裡,卻分外鮮明,
“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蹟。”
·
沈翩躚沒花太大功夫就踩着花盆翻過了陽臺,雙腳觸上地面的時候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下面的高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沈翩躚你好樣兒的,以後可以去拍高難度動作戲了。”
誇獎自己一番後,她鬼鬼祟祟的踮着腳尖往窗簾裡面看,藉着暗淡的光她很快就鎖定了放在流理臺上的食盒。
“反正大boss今晚不回家,隔夜飯菜他肯定不會吃,我只是不想浪費而已。”
沈小姐給自己找了十分充足的理由,捂着餓癟的肚子很快就直奔流理臺而去。
窗外的風颳起紗簾,光影綽綽的投進客廳,沈翩躚突然僵住了腳步。
她站在客廳裡,不遠處就是放着食盒的流理臺,可她此時卻完全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架鋼琴。
擺放在側廳中央,紗簾飛舞間有淡淡的光投到琴身上。
那是不需要開燈卻確認的熟悉,是陪伴她童年時光的舊物。
是她媽媽的鋼琴。在拍賣會上被人以三千萬高價拍走的舊鋼琴。
沈翩躚有一瞬間的恍惚。
然後她一步一步的走近,指尖摸上黑色琴蓋時有冰涼的觸感。
原來,是他麼。
拍下海之瞳的人,和拍下鋼琴的人,原來都是他麼。
沈翩躚一時竟無法說清自己現在的心情。
各種各樣的情緒紛亂的糾結在心裡變成一團亂麻,最終卻化作簡單酸澀的三個字。
爲什麼?
她撫摸琴蓋,腦海中浮現那一張冷淡剋制俊美無儔的臉,怔怔的在心底問,
程致遠,你到底是爲什麼?
窗外夜雨淅瀝,少女立在琴邊,默默站了許久。
·
第二天要在山上拍外景戲,沈翩躚起的很早。
她頂着黑眼圈上車的時候茂叔都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回事兒?昨晚熬夜了?”
“我餓!”
沈小姐不管他的問題,顧自叫嚷着。
昨晚因爲看到那架鋼琴太過震驚,把正事兒都給忘了,翻回來之後纔想起本來的目的。
但那時候也已經沒力氣也沒精神再翻一次了。
看着自家藝人可憐巴巴沒吃飽的樣子,茂叔只好在路邊停車讓石毅下去買了些早點上來。
這時天還未大亮,路面還溼漉漉的。
在十多公里外的片場,卻已經有人早早的等着。
這人不是劇組的任何一個人,而是面色冷漠的明珠傳媒總裁,甯浩宇。
他看了看手錶,然後望向來路。
那個方向,沈翩躚的保姆車正在駛來。
而此時,在程宅呆了一夜的大boss,纔剛剛打開加州陽光的公寓房門。
他慢慢走出落地窗,看向隔壁的陽臺。
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