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現實中,城市依舊車水馬龍五光十色。
一切看起來都有條不紊,每個人都忙碌而安靜的在街頭擦肩而過。
黑色轎車駛進了孔雀邸,在沈翩躚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少女裹着大很多的西裝跳下了車,路燈照亮她一言不發朝門內走去的背影。
車子一直沒有動。
副駕駛上的男人側頭看着她,目光沉默,裡面幾乎裝滿了要將人壓垮的混沌的絕望。
直到雕花的黑色鐵門叮的一聲緩緩滑開,沈翩躚即將擡腳走進去的時候身影微微頓了頓。
她稍微側頭過來,輪廓被燈光攏了一層微涼的光暈,連聲音都像是染着夜色般帶着涼意,
“你不進來嗎?”
她看着副駕駛上的程致遠,半邊臉沉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的走進庭院。
昏黃路燈應聲而紛紛亮起,像是被不斷點燃的星火,一路照亮了粗糙的石板路,在草地上投下了兩個沉默的影子。
她在門前停下來。
擡起的手按在指紋開關上,卻久久沒有推開已經開鎖的門。
像是一個凝定在昏暗陰影中的石像,好半天她才慢慢道,
“其實如果不看照片,我現在都快記不得我媽媽的樣子了。”
少女的聲音有些啞意,混在涼風裡尾音微弱得像是轉眼就要消散的煙。
“但是我還記得她彈琴的樣子,還有她說話的聲音。”
“我媽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雖然她其實也很厲害,很多人都覺得她是一個女強人。”
路燈昏黃,照着站在廊外的男人。
堪稱優美的脣線緊抿着,正隨着他的臉色一起,在少女緩慢的聲音裡一層一層的白下去。
像是有看不見的重傷或者毒性正在深入他的五臟六腑,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而艱難。
往事裡那個被他拖累而死的溫柔的女子正慢慢浮現在腦海裡,像是繩索一般的繞在了他的脖頸上,一圈一圈幾乎要讓他窒息。
程致遠晃了晃,卻只有一秒便穩住了。
可少女沒有回頭。
她始終站在門前,微垂着腦袋,像是要在這深重的夜色裡慢慢梳理久遠的記憶。
“其實我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記得她的葬禮,我只知道當時有很多人,只記得當時是在外公的生日宴會上,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那段記憶始終混亂着,讓我甚至相信了‘重傷後纏綿病榻良久方纔去世的’的假新聞。”
在程致遠看不見的地方,沈翩躚臉色蒼白而恍惚,帶着些對母親的愧疚和不安。
“可其實,我媽媽她是在當場就死亡了,對嗎?”
少女終於轉過身來,一雙黝黑的眼睛直直盯着程致遠,
“受了不可挽救的槍傷,在海里便沒了呼吸,被救起來的時候甚至身體都已經......”
她哽了一下,喉嚨裡悶出類似哽咽的聲響。
緩和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慢慢道,
“而那一次的綁架事件,對方的真正目的其實是你,我媽媽只是一個被牽連的,無關緊要的人物,整件事情其實和她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對嗎?”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
涼涼的風帶着園林的草木氣息捲過來,拂動了地面的草皮,於是影子也跟着一起沉默的晃動起來。
半晌程致遠才終於慢慢開了口,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