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夏日的傍晚。
帝都機場被整個籠罩在金色的輝光裡,叫剛剛走下飛機的程大少竟覺得跟雲港有點相似。
他穿着簡單的t恤牛仔,單手插兜的樣子卻貴氣得像是什麼微服出巡的太子,只可惜這太子看起來距離感十足,漫不經心垂着頭走路的樣子實在叫人不敢接近。
其實他們不知道,程大少只是在想幾個小時前才分別的那個小丫頭而已。
說是分別,其實只是單方面的“分別”,因爲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去看過她,甚至哪怕他站在她面前,她可能都不記得他是誰。
但少年卻分毫不在意。
在他的認爲裡,女孩失去了母親本就是由於他的拖累,從那天的葬禮上離開後,小云端滿臉眼淚鼻涕的傷心模樣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他的夢裡。
何況他也的確答應過她媽媽,一定會娶她的。
少年非常心不在焉的篡改了記憶,將霍阿姨說的“看着她”改成了“娶她”,還一點都不心虛的樣子。
已經悄悄去看了自己未來媳婦兒很多次的程少爺打着哈欠從玻璃門後走出來,擡眼便看到一臉嚴肅等在隔離帶外的爺爺的勤務兵。
他微微一愣,加快腳步走上前去,
“怎麼了?今天怎麼是你親自來?”
“不止是我,”
那勤務兵嚴肅的側過身體,讓他看到了不遠處等着的幾輛防彈轎車,和車外故作自然站着的保鏢。
“少爺快回去吧。”
勤務兵嗓音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沉痛和顫抖,
“夫人……應該快回來了。”
程致遠幾乎在瞬間就敏銳的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程家從來不是講排場的家族,平日甚至他爺爺的出行都只會有一輛車保駕護航,他往日出門最多也就只有一兩個保鏢加上司機,這次只是來給他接個機怎麼會需要這麼多人?幾乎要派出一整支隊伍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會讓爺爺這麼警戒的派人來保護我?
帶着某種不祥的預感,少年上了車。
幾輛車一路疾馳,他沉默的看着窗外,夕陽在深黑到泛藍的眼瞳中迸濺,顯出某種叫人恍惚又冰冷的光來。
直到車子到了程家大門口停下,他下車的時候,剛好另一輛軍用生化車也停在了門口。
有人砰的打開車門下來,匆匆抱着一個盒子往門內走,卻在看到少年的時候猛地停下了腳步。
少年身量修長,站在門前也停住了。
他認識這個人。
是之前陪他母親一起出國做實驗的保鏢,也是他爸的戰友。
他親眼看着這人和他母親一起上飛機的。
可現在,車裡明顯沒有他媽媽跟下來。
少年眼珠一轉,盯住了他手裡的盒子。
夕陽裡少年彎了彎脣角,卻如同被膠水糊了一層般顯得僵硬又冰冷,
“叔,你手裡,拿着什麼呢?”
直到時隔多年的現在,他依舊能清楚記得那一天帝都的夕陽。
紅得跟血似的。
披在人的身上就好像被潑了一身的血。
風吹過來都有股粗糲的風沙味道。
他站在大門前,不顧那人的眼含熱淚的懇求和阻擋,一手掀開了那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