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 左.惡靈、邪魔、封印(下)



但是奈嘉亞卓的身份是不方便介入這件事情的,所以在唐延誠離開的時候,奈嘉亞卓曾經囑咐過他,如果一旦遇到什麼意外,一定要立刻來找奈嘉亞卓。

兩個人快步來到了喜瑪的小屋前,唐延誠敲了敲門,裡面沒人應聲,兩個人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等了半天也不見個人影,酉陽有點兒不耐煩了,上前大力敲門,誰曾想門竟然被敲開了。

房間裡空無一人,桌上的碗裡還有半杯油茶和一本翻開的書,看起來像是突然離開的樣子,到底是什麼急事兒,讓她連門都沒來得及鎖上?

唐延誠環顧四周,視線停留在了那副唐卡上。

暗紅色底色的唐卡上,神佛站在中央,臉色青黑,面目猙獰,讓唐延誠感到驚奇的是,唐卡的臉上像是被燙了一個洞。

他伸出了手,輕輕碰觸唐卡上神佛的面目,整個唐卡立刻從他的指尖開始燃燒了起來。

“我勒個擦,你啥時候有這兇殘能力?”

“我……”唐延誠也感到納悶兒,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納悶兒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在門外坐着,看着天上雲遮日,日落山,等到暮色瀰漫也沒有等到喜瑪。

“怎麼辦?”酉陽站了起來伸伸腿,兩條腿都痠麻得沒了知覺。

唐延誠站起身,指着前面的院子,“我們去問問別人知不知道。”

說着兩人向前面的人家走了過去,他們正在準備晚飯,女人們忙緊忙出。

“請問,您認識前面住的喜瑪麼?”唐延誠攔住了一個正拎着水桶往外走着的女人問道。

被攔住的女人騰出手擦了把汗,聽到喜瑪的名字,一下愣住了,擡起頭看着兩個人,“你說的,是喜瑪?”

“沒錯,”唐延誠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就是住在那裡的女人。”‘

“不認識。”那個女人擺擺手面色慌亂地轉身走了,回過頭來又看了兩個人一眼,和唐延誠的目光對撞在一起之後立刻轉過頭,臉色變得很難看。

唐延誠覺得奇怪,不遠處的經幡下,一個男人正在抽菸,唐延誠走上前去,“請問您認識住在前面房子裡的女人麼,她叫喜瑪。”

男人閉着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來,煙霧瀰漫在他的面前,眉目也模糊地再看不清楚了。

看到對方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唐延誠輕聲又問了一次,男人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那個女人,還是不要靠近她比較好。”

“我來找她是有些事情,請問您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麼?”

“想要占卜可以去找其他巫師,想要祈福可以去寺廟,還是不要找那個女人了。”男人執拗地說着。

“我是有些東西想要還給她。”

男人扭過頭看着唐延誠,挑起眉毛,“很重要麼?”

酉陽快手快腳地從唐延誠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佛珠,“就是這個。”

“什麼!”男人的目光立刻變得尖銳,嘴角都抽搐起來,“你怎麼拿到這個東西的?”

“這是喜瑪給我的。”

男人站起了身,快步離開,一邊擺手一邊頭也不回地說着,“你還是快點把這個東西送到寺廟裡面,趕緊走吧,這不是你們呆着的地方。”

“可是我就是從寺廟裡來的,活佛奈嘉亞卓讓我把這個東西還給喜瑪。”

“那就去山上吧,喜瑪經常會到山上去。”

看着男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唐延誠心裡有不好的感覺,喜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裡的人都這樣的厭惡、牴觸,甚至說是害怕她。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唐延誠讓酉陽先回到房間裡等自己,他則快步走向寺廟。

參觀的開放時間已經過了,唐延誠走進寺廟的時候被兩個僧人攔住了,“對不起,現在已經不能參觀了。”

第五章:左.提線木偶之死

“我是來找活佛的。”

“活佛?”兩個僧人對視一眼,把唐延誠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有些疑惑,“你找活佛有事麼?”

“對,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聽完這話,兩個僧人回過頭來嘀嘀咕咕了兩句,其中一個推搡着另一個,“你去吧。”

另一個點點頭,有些不情願地對唐延誠說着,“跟我來吧。”

跟在那個僧人身後,唐延誠被帶到了奈嘉亞卓的院子前,他之前已經來過,輕車熟路地進了院子裡,向僧人道謝之後便掀開門簾進了活佛的房間。

幽暗的大殿中,酥油燈的火苗搖曳着,歷代活佛的金像在火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唐延誠沒有看到奈嘉亞卓的身影,便徑直走進了旁邊的房間裡。

落日的餘暉從高窗中映射在地面上,奈嘉亞卓跪在窗前,閉着眼睛雙手合十,口中呢喃着經文。

唐延誠沒有說話,默默站在一旁註視着暮色中的奈嘉亞卓,昏暗的落日光照在他的臉上,少數民族所特有的臉型讓他的臉頰看起來猶如刀刻的工藝品,高 挺的鼻子像是山峰,陽光在那裡分割成了不同的影線。

過了大概幾分鐘,奈嘉亞卓蠕動着嘴脣,輕聲開口了,“你來啦。”

“對,我沒有找到喜瑪。”

奈嘉亞卓點點頭,睜開眼睛之後從地上站起來,示意唐延誠在桌子對面坐下,奈嘉亞卓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彷彿就通向幽冥,“我也猜到了有可能會找不到她的。”

“那現在要怎麼辦,我晚上不能睡覺了麼?”唐延誠一想到夢裡地獄的業火,就覺得胸口都壓抑地喘不過氣。

“恐怕,是不能了,”奈嘉亞卓想了想,“不如你晚上睡在我這裡,至少我還能唸經守護你,然後明天一早我們就出去找喜瑪,但是具體的交涉只能由你自己來完成。”

就這樣一拍即合,唐延誠給酉陽打了電話,讓他明天早些起牀等自己的電話。

唐延誠的晚飯是和奈嘉亞卓在寺廟的餐廳裡吃的飯菜,伙食很簡單,菜裡好像加了從未吃過的調料進行調味,很特別。

簡單的晚飯結束之後,唐延誠跟着奈嘉亞卓和其他的僧人一樣在旁邊的水池裡洗了碗送回去擺放好,奈嘉亞卓說有飯後散步的習慣,唐延誠便跟着他在縱橫交錯如迷宮的寺院裡穿行着,路上不時有僧人停步駐足對着奈嘉亞卓打招呼,他微笑着點頭示意,笑容在初升的月光下看起來如同佛殿中的神佛。

僧人的生活原來是這樣的簡單平淡,自己是在聲色犬馬的環境之下生活成長的,唐延誠晚上早早地就睡了,奈嘉亞卓坐在桌前翻閱着經文,寧靜而安詳。

唐延誠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是十點鐘,奈嘉亞卓正坐在自己的對面念着經文,電話響起時,他的肩膀抖動一下,唐延誠自覺有些不好意思,接起了電話。

是張允然的聲音,“最近還好麼?”

“嗯,不錯,你怎麼樣?”唐延誠聽着電話的另一邊,十分安靜,他還以爲是張允然喝醉之後又給自己打電話。

他這樣的想法很順理成章,因爲張允然是一個堅強並驕傲的女人,不管內心是不是這樣,至少她的外殼上打着這樣的標籤,若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怎會在這個時候、這樣的情況下再次撥打自己的電話。

“我也挺好的,問候你一下。”

“哦,還沒睡?”唐延誠不知道說些什麼,客套地寒暄着,尷尬的電話裡尷尬的聲音通過尷尬的電波傳進他的耳朵。

“這就打算睡了,拜拜。”

唐延誠還沒說什麼,電話已經被掛斷了,他打了個哈欠,心裡卻因爲這個電話而變得不平靜起來,他躺在牀上,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安琪已經有陣子沒有給自己打電話了,真的有那麼忙麼?

不過有些時候,唐延誠對待感情就像是個涉入情場不深的青澀少年,越是這樣,他就越不願意給安琪打電話,心裡卻還在剋制着自己想要聽她的聲音的慾望。

在牀上翻來覆去一陣,唐延誠沉沉地睡去了。

一夜無夢。

早上醒來的時候,奈嘉亞卓坐在桌前,淡淡地微笑着,“早飯的時間都已經過了。”

“啊,”唐延誠坐起來抻了個懶腰,“好久沒睡得這麼踏實了。”

“那我們就出發吧。”奈嘉亞卓站起身來,換上了普通的僧人穿着的衣服。

唐延誠給酉陽打了個電話約好見面的地點之後,就和奈嘉亞卓一起出門了,一個年輕的僧人站在門外,低頭等待着,看到奈嘉亞卓和唐延誠走出來之後雙手合十行了佛禮便跟隨在兩人身後。

酉陽一大早便醒來了,聽說要和活佛同行,興奮得睡不着,“活佛呢?不是說要和活佛一起去麼?”

“這個嘛,”唐延誠臉上頓時三道黑線,“這位就是奈嘉亞卓活佛。”

“哇!不會吧!好年輕哦!”酉陽用誇張的語氣說着,像是追星少女見到了偶像一樣。

奈嘉亞卓微微點頭,“時候不早了。”

幾人跟在奈嘉亞卓身後來到了喜瑪的小屋,唐延誠敲了敲門,還是無人應聲,推開門之後,房間內依舊是空無一人,房間裡的茶杯、書籍還是保持昨天的樣子,絲毫沒有改變。

看來喜瑪昨天晚上根本沒有回來。

奈嘉亞卓從桌子上拿起了喜瑪的茶碗,默唸着聽不懂的經文,片刻站在門外,背向西方,將茶水潑向背後的位置。

唐延誠和酉陽都有些不解,旁邊的年輕僧人輕聲說着,“活佛這是想要請問上天喜瑪的位置。”

真是看不出來,原來僧人們也要用這種方法。

片刻之後,奈嘉亞卓轉過身,茶水潑在地上瞬間就被泥土吸收,顯現出了不規則的形狀,以最溼潤的地方爲中心點,奈嘉亞卓指着潑出去之後印記最遠的地方,“

我們就去那裡找。”

說完,奈嘉亞卓向着那個方向邁動了步子,年輕的僧人緊隨其後,唐延誠和酉陽面面相覷,有些半信半疑,最終還是跟上了奈嘉亞卓。

步行大概十幾分鍾,幾人便來到了山腳下,奈嘉亞卓帶着年輕的僧人從左邊的岔路上了山,酉陽和唐延誠走右邊的方向,小僧人帶着手機,如果誰先發現了打電話就好。

約定好了之後,他們兵分兩路,各自開始了自己的尋找。

看到奈嘉亞卓他們已經走遠了,酉陽這才小聲地問着,“這個真的是活佛?”

唐延誠點點頭,“沒錯,怎麼了?”

“真是年輕的有點兒不敢想象。”

說到這一點,唐延誠剛開始的時候也不敢相信,還一直以爲那位年長的高僧是比奈嘉亞卓身份更高的人呢,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也曾經在電視上看過關於活佛的電視節目,拍攝的活佛年紀都不大,十幾歲甚至幾歲的時候就被選爲了靈童。

關於轉世活佛的事情,唐延誠在夜間無聊的時候曾經問過奈嘉亞卓。

“我的曾祖父的父親是土司,雖然土司已經被廢除了,但是我的家族在家鄉聲譽極高。我生下來的時候剛好是第六世朱畢古圓寂虹化之時,第六世朱畢古圓寂的時候曾經留下暗示,‘面朝西方,指引者在乳汁的東方。’”

根據這個暗示,攝政和僧俗要員,立即請來了專職降神的乃均降神,指明轉世方向。雖然事先並沒有將朱畢古的暗示告訴乃均,但是事實上乃均降神之後指明的方向的確就在西方。

攝政立刻派大德高僧到拉薩東部的曲科甲聖湖觀察轉世地方的地貌特徵顯影。先向湖中拋撒寶瓶藥物,然後擇地誦經祈禱,靜觀湖面顯現幻影,最後描繪出轉世地的環境和特徵。果然,僧俗要員根據地址特徵顯影在地圖上對照過之後,在奈嘉亞卓的家鄉找到了一面湖水,看起來就像是正在哺乳的母親的樣子。

據此,他們立刻來到了奈嘉亞卓的家鄉,在他們的縣上找到了四個出生於第六世朱畢古圓寂之時的童男。

“那時候一位高僧住進了我家,就是索南曲結大師,你我第一次見面時與我一同坐在經堂上的高僧。那時候我只有三歲,索南曲結大師說自從第六世朱畢古去世之後,僧人們一直在着手尋找轉世靈童,找了長達三年之久。向我的父母說明來意之後,索南曲結大師便開始了測試。”

當時的索南曲結帶着的信物是第六世朱畢古生前用着的茶碗,和幾隻同行帶來的茶碗放置於一起,奈嘉亞卓不假思索便拿起了第六世朱畢古的茶碗。

與他一樣挑選出了正確信物的人還有另一位靈童。在尋找靈童的過程中如果有多名靈童,就要進行下一個儀式——金瓶掣籤。

攝政和大活佛、僧俗要員被召集到大昭寺,把靈童的名字寫在簽上放入金瓶中,衆僧人念金瓶經,搖瓶三次,將籤抽出,簽上寫着哪位靈童的名字,就被定奪爲朱畢古轉世。

奈嘉亞卓的名字被從瓶中抽出後便被送到了哲蚌寺學習經典,由其他德高望重的活佛剃髮受戒取法名,與高僧一同生活被培養一段時間之後便去往布達拉宮的日光殿進行“坐牀典禮”。

“就這麼被選上了?”酉陽有點兒意猶未盡。

“活佛自己是這麼說的。”

“嘖嘖……還真挺有意思的,可是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另一個纔是真正的活佛啊。”

“聽說另外一個雖然落選了但是從挑選信物的儀式環節看來也是與佛有緣的,所以也會被送往寺廟學習,活佛不一定只能由靈童轉世來選出,有德望的高僧也能成爲活佛的。”

“可惜我不是藏族,不然的話說不定也能被選上,”酉陽踢着腳邊的石頭說着,“哎,咱們這個找法得找到什麼時候啊?”

“那也沒辦法,必須得還給喜瑪。”唐延誠說着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又摸了摸口袋裡的佛珠,長嘆了口氣。

“寡人累了,爲了你受苦受累的,你也不說表示表示。”酉陽怪怪腔怪調地說着,伸出手翹着蘭花指指着唐延誠。

“我看你不像寡人,像寡婦,不對,酉公公。”

酉陽怒喝一聲追了上來,卡住了唐延誠的脖子,“沒錯,上輩子你負了我,這輩子找你報仇來的。”

兩個人笑着扭打在一起,唐延誠伸手搔着酉陽的腰間,他知道酉陽從小就怕這個,酉陽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來,腳下打滑,一下從上面滑了下去。

看着酉陽像是溜滑梯一樣倒着滑了下去,唐延誠哈哈大笑,山坡並不陡峭,所以也不用擔心。

然而伴隨着“啊”的一聲大叫,酉陽像是突然蒸發了一樣從路面上消失了。

唐延誠立刻追了上去,在路邊發現了一個大坑,像是捕獸的陷阱,上面覆蓋着草木,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

“你沒事兒吧!”唐延誠蹲在坑邊大聲喊着。

“沒死!”酉陽沒好氣兒地說,“快點兒拉我上去!”

在這裡能看到酉陽坐在地上,坑大概有兩米深,唐延誠聽到酉陽的聲音,底氣還挺足的,看來是沒事兒,“那你求我啊。”

“啊!”又是一聲慘叫,唐延誠頓時有點兒慌了,“怎麼了?你不是說沒事兒麼!”

“鬼!鬼啊!”

“你說什麼呢!”唐延誠愣了一下,這青天白日的哪兒來的鬼。

坑裡半天沒有聲音,唐延誠喊了幾聲,才聽到酉陽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傳來,“下面有個死人。”

唐延誠不是什麼愛湊熱鬧的人,這種情況下還是什麼都不要管的好,他伸出了手,“那你就別和死人做伴兒了,快點上來!”

酉陽從坑裡伸出了手,唐延誠一把抓住之後把他死命地往上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纔算是把他從下面拽上來。

“呼……你怎麼這麼重!”唐延誠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說着,“累死我了。”

“一點兒勁兒都使不上,”酉陽揉着兩條腿,身上還在不停地顫抖,“嚇死我了。”

兩個人坐在路邊商量了一下,裝作視而不見肯定不是辦法,酉陽連連擺手,“那可不行,我看過一個小說裡說是看到了死人,怕惹麻煩上身就裝作沒看見,結果最後那個鬼找來了,我可害怕!”

“你看你這點膽子,小說裡說的事情也能信?”唐延誠鄙視地看着他。

“那也不行,好歹也是一條人命,要是不想辦法,我過意不去,算了,我們下去報警吧!”

唐延誠點點頭,那就去報警,把警察帶過來也不至於會良心不安,兩個人說着向山下走去。

鎮上的公 安局就在農家樂對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們一路走過去,酉陽都一言不發,唐延誠心說這小子可能真的被嚇壞了。

公 安局的玻璃門上寫着“此門已壞”,上面是漢語,下面寫着藏文。另一扇門敞開着,不過也吱嘎吱嘎的。

兩個人推開門走了進去,雖然寫着是公 安局,但是規模也就和個派出所差不多,擺着三四張辦公桌,兩間辦公室。

一張辦公桌上坐着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看着報紙,警察制服有些髒,他擡起頭看着兩個人,“有什麼事兒麼?”

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像是北方人,普通話說得很標準。

“是這樣的,我們來報案,我們在山上發現了一具屍體。”

年輕男人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裡,速度快得好像屁股上裝着彈簧,“你再說一遍!”

“我們在山上發現了一個死人。”

“頭兒!”年輕男人衝向辦公室,嘴裡還大喊着,腳一滑差點摔倒在地上,“出大事兒了!”

唐延誠笑了,這樣的小鎮可能很少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吧,他看着年輕男人的滑稽身影,無法抑制地笑出了聲。

辦公室的門半開着,門裡傳來了藏語對話的聲音,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平穩的語調聽不出一絲波瀾。

只是門很快又被打開了,一個男人走在年輕的男人前面,黝黑的臉色像是本地人的標誌,他整理了一下頭上的帽子,敲敲門把旁邊辦公室的人也叫了出來,三個人跟在唐延誠和酉陽的身後上了山。

“好像有點兒不靠譜。”酉陽在唐延誠的身邊輕聲地說着。

“啊?”

“和電視上拍的不一樣哦。”

唐延誠瞪了酉陽一眼,示意他別亂說話,兩個人走在前面帶路,很快便來到了發現死人的那個大坑旁邊。

詢問了幾句確認情況之後,被稱作是“頭兒”的男人指着那個大坑,向剛剛的那個年輕男人努努嘴,說了幾句話,年輕男人面露難色。“頭兒”的臉色馬上變了,生氣地瞪着他,自己縱身跳下坑裡。

“頭兒!你得戴手套!”年輕男人蹲在坑邊喊着。

“不要!我不喜歡用手套!”這是這個男人第一次說普通話,確實很是生硬,聽到這話,年輕男人有些尷尬,擡起頭對着唐延誠和酉陽乾笑了兩下。

片刻,“頭兒”喊了兩聲,依舊是用藏語,年輕男人半跪在坑邊,很快,兩隻手從坑裡伸了出來,慘白的胳膊上還沾着泥土,手腕無力地垂下來着,唐延誠看着那個年輕的男人臉色爲難卻又無可奈何地抓住了兩隻胳膊用力地往外拽。

一個女人被扔在了地上,背朝天。

酉陽下意識地往後面站了站,“沒事兒的話我們可以走了吧?”

年輕男人回過頭來,“哦,不行啊,等一下還有一些情況要問你們的。”

“好吧。”酉陽的語氣很無奈,他挑了一個比較遠的位置站着,從兜裡掏出煙點燃了。

“頭兒”也很快從坑裡爬了出來,兩手撐在地面上縱身一躍便跳了上來,身體素質極

好的樣子,他灰頭土臉的,手上還沾着血,用厭惡的表情看着地上的女人。

年輕的男人有些畏懼地向死屍靠了過去,抓住了肩膀,頭扭向一邊,想要把那個女人翻過來,“頭兒”用鼻子哼了一聲把他推到一邊,自己走上前去抓住女人的胳膊和腿,一把翻了過來。

“喜瑪!”

“喜瑪!”

“喜瑪!”

除了酉陽和“頭兒”之外,唐延誠和其他兩個民警無不驚訝地喊出了聲來。

酉陽也湊到唐延誠身邊,“這個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喜瑪?”

唐延誠點點頭,心裡已經慌了起來,喜瑪竟然死了!那自己該怎麼辦纔好?

兩個年輕的警察已經有些受不了,捂住了嘴巴,酉陽之前看過了那個女人的樣子,所以也就不是那麼害怕了。

倒是唐延誠,捂住了嘴巴想要乾嘔。

地上躺着的喜瑪渾身是血,肚子被剖開了,傷口巨大,只剩下背部還有一點點連在一起,幾乎被分成兩半,簡直就是傳說中古代的腰斬。

她躺在地上的姿勢十分詭異,兩條腿以奇詭的姿勢擰着,膝蓋向前彎曲。

仔細看過之後才發現是膝蓋都被打碎了。

而且不僅僅是膝蓋,渾身的關節,手腕、脖子、手肘全部都是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彎曲着,像是個被弄壞了的提線木偶。

酉陽有點兒受不了了,“太殘忍了啊。”

幾個人都不自覺地跟着他的話音點了點頭,確實很殘忍。

“頭兒”掀起了喜瑪的袖子,胳膊軟趴趴的,手肘部分的骨頭已經完全碎了,然而奇怪的是根本沒有任何傷痕。

骨頭的碎裂卻沒有傷痕,刨除撞傷、重物擊打之外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可是絲毫傷痕都沒有又應當如何解釋?

看到喜瑪的傷痕,幾個人互相對視了幾眼,都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思考片刻,“頭兒”掏出了手機給上面打電話請求支援。

酉陽拽着唐延誠的袖子,“我看差不多咱們也走吧?”

旁邊的警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拿着手中的記事本走了過來,詢問了一些例常問題之後就讓兩個人離開了。

下山的時候,唐延誠不時地回過頭,三個警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喜瑪的屍體,他爲此感到不安,還有些沮喪。

唐延誠撥通了年輕僧人的電話,“喜瑪死了。”

這一消息被他簡單直白地告訴了對方,奈嘉亞卓約好他們在山腳見面,從電話裡聽到了突然變得急促起來的腳步聲。

他們趕到山腳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奈嘉亞卓和年輕僧人的身影,等了十幾分鍾纔看到他們急匆匆地從山上趕下來,看來奈嘉亞卓的搜索進度遠遠快於唐延誠他們,說不定已經到了很遠的地方。

一無所獲是心中早就明白的,唐延誠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壓抑的感覺佔據了腦部神經,他長長地深呼吸一下之後,把發現喜瑪的全部過程告訴了奈嘉亞卓。

“我想去看看屍體。”奈嘉亞卓說着就要往山上走。

“警察們正在調查這件事情,”警車的警笛聲吸引了唐延誠的注意,他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警車已經逼近了,“你看,都來了。”

奈嘉亞卓點點頭,再一次詢問唐延誠,關於喜瑪的死狀都瞭解得清清楚楚之後,輕聲說着,“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這句話不用奈嘉亞卓說,其實大家早就看出來了,沒有任何的外傷,簡直就像是骨頭被直接撅折了,試問到底是有多大力氣的人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我現在要怎麼辦?”唐延誠懇切地看着奈嘉亞卓,他對什麼解除詛咒逃離厄運之類的事情並沒有任何興趣,只想要立刻從這件事情中解脫出去。

“佛珠,”奈嘉亞卓語速緩慢地說着,唐延誠覺得自己的胃口都被吊盡了,“給我。”

唐延誠從口袋裡掏出了佛珠遞給奈嘉亞卓,希望他再也不用還給自己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奈嘉亞卓把佛珠握在手裡,閉上了眼睛,嘴脣快速蠕動着,過了許久,他睜開了眼睛,“佛珠上的封印已經被消除了,現在就和一串普通佛珠無異。”

“你說什麼?”唐延誠不敢相信奈嘉亞卓的話,再次詢問着,“沒有封印了?那我是不是就解脫了?”

“不。”奈嘉亞卓看着佛珠,“封印被解除了,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不是你身上的惡靈打敗封印就是封印打敗你身上的惡靈。現在千百年附着在佛珠上的封印消失了,這絕不是毫無原因的,我想是你身上的惡靈消除了封印的力量。”

“也就是說……”唐延誠的腦袋裡不斷地回想奈嘉亞卓之前告訴過自己的話,可是腦袋裡就像是漿糊一樣亂成了一團,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身上的惡靈和封印一定是經過了一番較量,也許會變本加厲的報復你。”

唐延誠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一下被抽空了,也就是說自己的身上真的附着了什麼強大的惡靈,可是從何而來呢?想想自己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怎麼會被惡靈附着在身上?

奈嘉亞卓像是懂得讀心術一樣,一下就看穿了唐延誠內心的疑惑,“惡靈也許是前世的業障,在地獄裡還盡了他們的業障之後來找你了。”

“那我現在,要怎麼辦?”說這話的時候,唐延誠覺得自己的嘴巴都不利索了,還是強忍住了心中的慌亂,沉穩着語氣說道。

“別無他法,自求多福吧,自己的業障總是要自己來還的。”

說這話的時候,奈嘉亞卓的語氣裡沒有任何的情緒,唐延誠有些不知所措,“您不能幫我麼?”

“我不能。”

“可是!”唐延誠有些激動,“那你之前怎麼就能幫我?”

“喜瑪和佛珠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所以我必須要幫你,但是我沒辦法去幹涉業障與因果,那是你自己犯下的錯,自己才能承擔。”

唐延誠從沉思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奈嘉亞卓早已帶着僧人回到寺廟,他那樣呆呆地站了半個小時之久,讓酉陽都有些驚慌,“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們回去吧。”

酉陽順從地點點頭,唐延誠看起來不對勁兒,而且是非常不對勁兒,從小就和唐延誠一起長大的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一點。

兩個人退了房間之後,站在櫃檯邊,女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還沒有去草原就要回去了麼?再住兩天吧,可以在我們家騎馬。”

唐延誠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目光呆滯地站在一旁,酉陽風趣地和老闆娘打趣了兩句之後拉着唐延誠上了車子。

整整一路上,唐延誠都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他的手機突然響了,“阿誠,你在哪兒?”

是安琪的聲音,“我在車上,前幾天在外面,今天剛準備回去,怎麼了?”

“阿誠,我好害怕……”安琪哭泣的聲音在話筒裡顯得格外清晰,“我受不了了……”

“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慢慢說。”唐延誠緊張地從座位上支起了身子。

“那個聲音,現在每天都在我的耳朵旁邊,我有去看過醫生,他們要把我送到精神科去!”

所謂的精神科只是精神病院的婉轉說法而已,唐延誠沒有想到自己短短離開了幾天的時間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現在在哪兒?”

“我爸媽已經決定把我送到醫院去了,我現在躲在朋友的家裡。”

“好的,安琪你先聽我說,乖乖地呆在朋友家,不要告訴你爸媽你在哪裡,也先不要和他們談去醫院的事情,儘量拖延他們,我最遲今晚就到了。”

“真的嗎?阿誠,我真的很怕的。”

“乖怪的,我儘快回去。”

掛斷了電話,酉陽在路邊找了個位置停下了車,在後備箱裡翻來翻去的。

“怎麼了?找什麼呢?”

酉陽從後備箱裡翻出了幾張貼紙,“你不是說要儘快回去麼?”他用貼紙貼在了車牌等位置,這樣就看不到車牌號,是唐延誠和酉陽剛剛拿駕照的時候用的把戲,“不這樣的話就得跟着限速指示,晚上可是到不了的。”

唐延誠和酉陽對視一眼會心地笑了,有可以依靠的朋友總是好事,比如他們彼此。

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唐延誠顧不上休息,把酉陽送回家之後直接開着酉陽的車子來到了安琪的朋友家裡,他站在門外打安琪的手機,卻一直是關機狀態,無奈之下,只好敲門,也顧不上現在纔剛剛六點鐘。

來開門的是一個只穿着大短褲的男人,頭髮蓬亂,看起來和安琪年紀相仿,唐延誠愣了一下,這不會就是安琪所謂的朋友吧?

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之後,男人喊了兩聲,一個女孩子穿着卡通睡衣揉着眼睛走了出來,一聽說他是來找安琪的,頓時精神了不少,“你說安琪啊?她媽媽把她帶走了!”

“什麼!”

“沒錯,大概是一個半小時之前吧,四點多的時候,她媽媽突然跑過來了,說她女兒就在這裡,她媽媽已經報警了,和警察一起來的,還有幾個醫生。”

唐延誠點點頭,看來安琪的家人是很認真的對待這件事情了,他要了那個女孩的電話號碼,她說她叫卓恩吉。

“你和安琪是同學?”

卓恩吉搖搖頭,“怎麼了?”

“拜託你,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安琪的其他朋友,只是個誤會,我不想她因爲這件事被人誤會。”

“這我知道的,我也很關心安琪的。”

“還有,今後的幾天可能會麻煩你陪我一起去看安琪,我一個人不太方便去,怕她家裡人會誤會。”

“沒問題。”

(本章完)

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中)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5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上)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2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下)正文_第十九章: 右.我在你的身體裡沉睡(上)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下)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上)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上)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上)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3正文_第十九章: 右.我在你的身體裡沉睡(上)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上)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下)正文_第十二章: 右.若愛結出死亡(上)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上)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中)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中)正文_第十四章: 右.吃掉愛(上)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中)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下)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2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上)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1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6正文_第十八章: 右.生殺七劫(中)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1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下)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中)正文_第十二章: 右.若愛結出死亡(下)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2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6正文_第三章: 左.停屍間裡的童年回憶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中)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中)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下)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下)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5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下)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上)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上)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上)正文_第五章: 左.提線木偶之死(上)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中)正文_第四章: 左.惡靈、邪魔、封印(上)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中)正文_第十八章: 右.生殺七劫(下)正文_第五章: 左.提線木偶之死(上)正文_第十四章: 右.吃掉愛(下)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下)正文_第十八章: 右.生殺七劫(中)正文_第二章: 左.膨脹的怨念(中)正文_第四章: 左.惡靈、邪魔、封印(上)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上)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下)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上)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下)正文_第五章: 左.提線木偶之死(上)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上)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2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1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上)正文_第十二章: 右.若愛結出死亡(上)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下)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中)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下)正文_第十八章: 右.生殺七劫(上)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上)正文_第十二章: 右.若愛結出死亡(下)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中)正文_第十四章: 右.吃掉愛(下)正文_第十八章: 右.生殺七劫(上)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上)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2正文_第二章: 左.膨脹的怨念(下)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上)正文_第十二章: 右.若愛結出死亡(上)正文_第十四章: 右.吃掉愛(中)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中)正文_第四章: 左.惡靈、邪魔、封印(下)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下)正文_第十八章: 右.生殺七劫(中)正文_第十六章: 右.骨和肉(上)正文_第二章: 左.膨脹的怨念(下)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中)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2正文_第十四章: 右.吃掉愛(中)正文_第六章: 左.你的背後,有隻鬼(中)正文_第七章: 左.嬰靈屠僧(下)正文_第九章: 左.丟失了魂魄的身體1正文_第十三章: 右.怨靈的火焰1第一章:左. 六點鐘的噩夢(中)正文_第十五章: 右.我是我的敵人(上)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下)正文_第十九章: 右.我在你的身體裡沉睡(上)正文_第十章: 左.生命的最後一頁(上)正文_第八章: 左.它在我的左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