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了兩句，唐延誠就掛斷了電話，他的眉毛扭成了一團，有些不悅，安琪怎麼能到公司去找自己呢。
可能是有什麼急事吧，她昨晚就打來了電話，但是自己沒有接。
爲什麼沒有接呢？因爲自己當時正躲在牆角發抖。
爲什麼會發抖呢？因爲……因爲那灘肉泥。
倒推回來，唐延誠又想起了昨晚那件恐怖的事情，因爲睡夢佔據了記憶，讓他短暫忘記了昨晚不愉快的回憶，然而他現在又想起來了。
真是不愉快。
唐延誠從衣櫃裡找出了一件白色T恤換上，不斷地深呼吸，讓自己平穩一下，暗示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幻覺，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的緣故吧，他不斷地自我安慰着，換上運動褲從冰箱裡拿出了水和麪包。
沒有刷牙。
想到這個問題，唐延誠幾乎想要把自己的腦袋砸爛，爲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會想到刷牙的問題，難道不刷牙不可以吃東西麼？
簡直是開玩笑，當然不行。
那麼，去面對衛生間麼？
唐延誠嘆了口氣，其實這也是早晚都要面對的問題，揉揉眼睛，昨晚的都是幻覺……幻覺……幻覺……
然而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唐延誠就發現了異常，在衛生間門口有很多黏糊糊的東西，像是從門縫裡流出來的一樣，甚至從門框中間擠了出來。
他扯過紙巾沾了一點那些東西，暗紅色，帶有腥臭味道。
這樣一聞，他甚至已經感覺到了衛生間裡散出來的臭味，他不能不聯想到昨晚的事情，難道是那肉泥想要從門縫裡鑽出來？
太陽正從窗外照進來，唐延誠就站在陽光之中，衛生間卻隱匿在黑暗裡，那是陽光照不到的死角。
唐延誠深呼吸一下，擰開了門鎖，咬着牙握住了門把手，他感覺到自己從頭到腳的顫抖，甚至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他不敢思考，害怕自己想得太多會讓勇氣跑掉，閉着眼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像是洪水傾瀉而出一般，唐延誠感覺到自己的小腿一半的地方被覆蓋了。
那灘肉泥無限膨脹，已經和馬桶持平，突然的釋放讓它們爭先恐後地逃出來，淹沒了唐延誠的拖鞋，他看到自己就站在肉泥之中，像是一片肉泥的海洋淹沒了整個衛生間，有一些掉進了浴缸裡，膨脹，再膨脹。
唐延誠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一隻手扶住了牆壁，慢慢地從肉泥裡面把腿抽了出來，大概這就是踩在淤泥裡的感覺吧，那些粘稠的肉泥黏在他的腿上，費了好大力氣才拔了出來，他甩了甩腿，把肉泥甩掉了許多，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沒有落腳的地方。
記得在念大學的時候，唐延誠的爆脾氣讓他總是出錯，那時候導師曾經告訴過他一句話，當事情發生了，你唯一的任務是要快速地想出一個解決問題，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無用功。
那麼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肉泥處理掉。
唐延誠的運動褲上都是那些粘稠的肉泥，他擡起腿，從一處深陷的地方把腳踩進另一處深陷之中，那些肉泥踩在腳下，滑膩而冰冷，瞬間一擁而上，包裹住自己。
從那些肉泥之中走出來花了大概三分鐘，尤其是走到邊緣的時候，手上沒有施力點讓他幾次差點失去平衡而倒在肉泥之中。
他的腳踩在地板上，立刻留下了棕褐色的腳印，每一次踩在地板上，拖鞋和地板都會黏在一起，然後費力地拔起來，唐延誠索性扔掉了拖鞋，赤腳走在地板上，那些肉泥異常滑膩，唐延誠緩慢地走着，終於挪到了雜物間前。
打開門，唐延誠從裡面找出垃圾袋，掃把和簸箕還在衛生間裡，他回過頭，再也不想踩進那些肉泥裡，卻沒有別的辦法。
想要打電話叫家政來做，
可是該怎麼解釋這些詭異的東西？
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昨晚那灘東西膨脹結果變成了這個樣子，可是那灘東西到底是什麼？是從自己的胃裡變異了的新種類細菌？還是無意之間降落到地球上的外星繁殖物種？
暫且拋下這些無稽之談，唐延誠已經回到了衛生間裡，手上套着膠皮手套，掃把就在牆邊，簸箕應該也在附近，卻深陷在肉泥之中。
唐延誠咬着嘴脣，強忍着無處發泄的怒氣，挽起袖口，從肉泥之中摸到了簸箕，抽了出來。
這些應該算是垃圾吧？扔到垃圾站裡麼？可是，搞不好會繼續繁殖起來，不過也說不定會在繁殖之前被焚燒處理掉。
抱着僥倖的心理，唐延誠扯開一個垃圾袋，用簸箕把肉泥裝在裡面，三下就裝滿了一個垃圾袋，上面還沾着肉泥，星星點點，讓人作嘔。
唐延誠打開水龍頭，在浴缸裡放了熱水，一面把肉泥裝在垃圾袋裡，另一面又把一些扔進浴缸，跟着下水一起被沖走，那些東西碎得稀巴爛，甚至不用擔心會堵塞掉下水管。
馬桶裡也可以處理一些，並且更快，他不斷把肉泥倒進馬桶裡，按動開關，很徹底地被衝了下去，這讓他感覺到了工作的快感，唐延誠反覆着手裡的動作，其間手機響過好幾次，是安琪，只是現在的唐延誠根本無暇顧及。
肉泥已經被處理得差不多了，之前有一些已經被裝進垃圾袋，也就沒必要再拆開扔到馬桶裡，只要等下下樓的時候扔到垃圾站裡就可以了。
眼看着地上的肉泥都被送進了下水道，地上只有一些殘渣，唐延誠找來了拖把做起善後工作，褲子上還沾着肉泥，走到哪裡都會擦在地上，他索性脫掉了褲子，也扔進了垃圾袋裡，片刻功夫就把所有肉泥都擦掉了。
洗掉拖把，打開熱水衝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唐延誠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終於搞定了，他重新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拿好手機和鑰匙準備去公司找安琪，免得在自己過去之前被那些長舌婦問出什麼不開心的問題。
走到門邊，唐延誠看都沒看就拿起扔在地上的垃圾袋，手上頓時沾滿了肉泥，他暗罵了一聲低頭一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些肉泥已經從垃圾袋裡鑽出來，不對，不能說是鑽，是因爲繁衍和膨脹所以有一些被擠了出來。
不是什麼好兆頭，唐延誠鎖好門來到電梯前，看來要趕緊把這個東西扔掉，早知道不如都扔進馬桶裡好了。
唐延誠正在思索着關於這東西的事情，電梯門在面前打開了。
按照慣例，電梯剛剛停在下面的樓層，這個時候電梯裡應該是沒人才對的，結果門一打開，一個人站在裡面，唐延誠被嚇得退後了一步。
仔細一看，原來是保潔員，唐延誠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了。
唐延誠提着垃圾袋走進了電梯裡，保潔員正在擦拭鏡子，她的拖把就放在一邊。唐延誠感覺手裡的肉泥似乎在蠕動着，吧唧一聲，一塊肉泥掉在了地上，唐延誠無奈地掏出紙巾。
“呀，唐先生，沒關係啦，我來弄就好了，”保潔員拉住他，拿過拖把，麻利地擦掉了肉泥，她好奇地看着唐延誠手上提着的垃圾袋，“是垃圾麼？我來幫你丟掉好了。”
“不用了。”唐延誠低聲說着，裝作不經意地對着鏡子擺弄自己的頭髮。
“哇，什麼東西，好像是肉吧？”
這個保潔員真是多嘴，唐延誠無奈地點點頭，“嗯，變質了。”
“唐先生，”保潔員湊了上來，“你不介意的話給我好不好，你知道的啦，安迪最近吃的好多，拿過去餵它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手已經伸了出來，讓唐延誠不好拒絕，安迪是一隻流浪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到這個小區來的，長得還蠻可愛的，物業的工作人員就收
養了它，大家輪流照顧。
沒有辦法，唐延誠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而且既然已經是垃圾了，也不願意給別人，不顯得奇怪麼？他只好把那肉泥遞給了保潔員，心中暗暗祈禱着千萬不好出什麼差錯纔好。
唐延誠是在辦公大廈的大堂裡碰到安琪的，她剛從電梯裡走出來，見到唐延誠之後一句話不說，眼淚便流了下來。
“怎麼了？”唐延誠走上前去，安琪不說話，緊緊地抱住了他。
過來過往的人都把視線放在了他們身上，其中不乏公司的員工，他嘆了口氣，這下世人皆知了，況且又是這樣一個場合裡的這種畫面，不知情的人大概又要胡思亂想了。
“好了安琪，這裡人很多，我們先出去再說。”唐延誠說着把安琪從自己懷裡拽出來，拉着她拉到停車場發動車子，帶她去了兩個人經常去的甜品店。
安琪一直一言不發，直到喝了一杯熱巧克力之後纔好了一些，“你昨晚爲什麼不接電話？”
如此質問的語氣是第一次從安琪口中說出，她皺着眉頭，鼻翼煽動，似乎又要哭出來的樣子。
看來確實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唐延誠握住了安琪的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昨晚，我正要睡覺，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我旁邊說話。”
“有個聲音在你旁邊說話？”唐延誠不解地問道，他實在不明白有個聲音在身邊說話到底是什麼樣的概念。
“沒錯，”安琪點點頭，“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人，那個聲音就一直在耳朵旁邊碎碎念。”
“那個聲音說了些什麼？”
“說我是壞女人，聽起來像是小孩子的聲音，說我搶走了爸爸，說我該死……”安琪一邊說着，渾身顫抖泣不成聲。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唐延誠安慰着安琪，她最喜歡吃的點心剛好端上來，唐延誠把點心推到安琪面前，將叉子塞進她的手裡，“吃點甜食說不定會好很多。”
安琪搖搖頭，一點胃口都沒有，昨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不解了，更加讓人不解的是唐延誠爲什麼不接電話呢，在她最需要唐延誠的時候卻聯繫不到他，自己還傻乎乎地爲他擔心，特意跑到了公司去。
“好了，”看着安琪的心情不太好，唐延誠知道是自己不對，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唐延誠嘆了口氣，“我們去吃飯吧？”
“算了，我沒胃口。”
“那去看電影？”
“不要，我好累，想要回學校了。”
唐延誠不知道自己怎樣纔好，他只好點頭，把安琪送回了學校。
自己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唐延誠不知道去哪裡好，思來想去這個時候能去哪裡呢？去購物好了，給安琪選個禮物，本來就是自己不對，賠罪也是應該的。
想到這裡，唐延誠驅車來到購物中心，四處閒逛着，幫安琪看了幾件衣服。
在一家店裡，一件白色的上衣引起了唐延誠的注意，簡直像是爲了安琪量身打造的一樣，他拿下來看了看，不過背後太過複雜的設計讓他不太滿意。
正準備離開的唐延誠被店員給叫住了，“對不起先生，這件衣服……”
看着面露難色的店員，唐延誠納悶地看了她手裡拿着的衣服，白色的袖子上赫然印着幾個褐色的指引，還未乾掉。
“非常不好意思，這件衣服的價格比較高，禁止觸碰，但是您……”
“好了好了，”唐延誠既尷尬又無奈，“我買下來。”
等待店員打包的時候，唐延誠看着自己的手，指頭上也沾滿了褐色的肉泥，指縫裡也塞滿了。
難道說是自己早上打掃的時候那些塞進指縫裡的肉泥又變多了？那麼按照這個速度來說，給了保潔員的垃圾應該已經引起注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