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爲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納蘭容若《木蘭花令 擬古決絕詞》
我們急忙出發,趕到天河山莊。那裡已經是一片廢墟,沒有人回來的痕跡。我們在禁地找了很久,卻依舊不見任何機關,最終,我們只好去雲澤軒的房間,果然,那裡有一條通往玉峰山的地道,嫣兒的屍首也在裡面。她被冰封在冰棺裡,我看到她的屍首,又開始難過起來。
雲逸凡在冰棺的夾層中找到了一些賬簿,我不禁疑惑,“這是什麼?”
雲逸凡翻開看了看說到:“上面都是天玥當朝官員的詳細資料,這些東西若是落到別國人手中,天玥就危險了。你看,這封信應該是給你的吧。”
我接過信看了看,上面果然寫着“林無憂”三個字。我打開信,上面是雲澤軒的字跡:“無憂,若是你看到了這些書信,那麼,我就已經死了,也說明我終於被我爹逼得走投無路,準備放棄一切了,包括嫣兒。若不是無可奈何,我寧願永遠沒有人知道這些秘密,知道天河山莊,我爹,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壞事。
五年前,我和嫣兒從寒玉城回來,還沒走到天河山莊,馬車就被人劫了,我見到了我爹,他還活着,我用盡這麼多年去恨韓向天,到頭來卻發現他不是我的仇人,當年滅了雲家的,的確是他,可放火的,卻是我爹。我被他關在地牢中,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只記得他押着我走了很遠。嫣兒並不知道這些,她以爲我只是離開了,幾個月後,我才知道,他裝扮成我的樣子,給雲逸凡下毒,逼他跳崖,還差點害死了嫣兒,嫣兒被他救活了,可是他卻給嫣兒下了蠱術,我沒辦法,只好幫他做事,以換取每個月的解藥,就這樣,五年來,天河山莊的人死傷無數,大批護衛都換成了他的人,他不許我問原因,只是不停地下命令。那些官員的信息都是他要求的,他告訴我雲家前朝皇室子弟,他是想推翻天玥,奪回政權,恢復敦溟的興盛,可是我覺得他的野心不僅如此。直到天河山莊被滅後,我才決定不再受他的擺佈,即使付出生命,也心甘情願,活着的痛苦遠比死去的恐懼更強烈,這樣還有必要再活下去嗎?如今他已經知道雲逸凡還活着,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無憂,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生世又跟我如此相似,我怎麼忍心看着你去死呢?所以,請務必小心。”
我本以爲經過這麼多事,我已經可以坦然地面對一切事,可是如今看到這封信,我卻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大師兄說他恨錯了人,我又何嘗不是?
雲逸凡:“我還以爲這件事結束後就可以離開了,沒想到又冒出個雲沐風,他若是真想重建敦溟,此事就麻煩了,我們還得告訴凌墨軒。”
“既然關乎國事,我們就沒必要去管了,交給皇上吧。”
我們將嫣兒和大師兄埋在了一起,天河山莊,這個令我痛心又歡樂的地方,我究竟是該感激還是怨恨?就讓這往事隨風飄散,讓那份記憶塵封心中,不再回憶,不再悲傷,不再痛苦。如今,天河山莊被毀,大師兄,嫣兒,韓向天都已經不在了,而我童年的回憶也因他們的逝世而消失。
兩天後,我們回到了百鬼宮,院子裡的青梅落了一地,花兒明年還會再開,然而那個騎着竹馬的少年,卻永遠回不來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地上飄落的葉子,久久不能平靜。雲逸凡爲我披上衣服,說:“你怎麼不去坐着?外面枯枝落葉的,有什麼好看的?”
“沒什麼,只是靜不下心來。”
他將我抱在懷中,說到:“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在我面前,就不要再僞裝了。”我是挺想哭的,可是我卻哭不出來,雲逸凡:“哭歸哭啊,可別把眼淚鼻涕都蹭到我身上,髒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我又回到了七歲那年,江叔送我去天河山莊,那天下着濛濛細雨,我緊跟在江叔身後,拉着他的手,警惕地看着周圍,大師兄就那樣站在雨中,一身白衣,眼中帶着關心,微微笑着,向我伸出雙手,嫣兒也跑過來,將她的糖果分給我。大師兄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一直縈繞在我耳邊,久久不能消散,“你是孤兒嗎?我也是孤兒,不要害怕,從此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我會保護你的,我叫雲澤軒,白雲的雲,光澤的澤,器宇軒昂的軒,很霸氣對不對,以後要叫我大師兄哦。”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得很早,匆匆忙忙收拾了東西,今天就要離開了,還真是有點捨不得,我擡頭看看天空,天很藍很藍,大師兄,嫣兒,感謝一路走來有你們陪伴,我想,我永遠不會再孤獨了,因爲,不管走到哪裡,我都會帶着你們的祝福一直走下去。
雲逸凡已經備好了馬車,我們去見皇上,眼看着快要了明晞殿,馬車卻被一個宮女攔住,她站在外面喊着,“林姑娘,我們公主想請您去一趟。還請您賞臉。”
青悠公主?她怎麼會知道我今天進宮,她找我應該是因爲雲逸凡吧。我剛想下車,雲逸凡卻攔住我,“無憂,不要去了,公主此時來請你,恐怕並不是好心,我怕你會出事。”
“不去怎麼成,她都派人來請了,我當然要去啊,更何況,你們的事還沒解決,這件事上,本來就是我欠她的,你放心,還有皇上在,她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雲逸凡:“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若是去了,說不定她會更加生氣,到時候肯定不會放我們走,你去見皇上吧,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活着出來,我會小心的。”
雲逸凡:“那好吧,若是有什麼事,立刻通知我,事情結束後去城郊等我,不用來明晞殿了。”
“好,我知道了。”我下了馬車,跟着那位宮女朝公主府走去。
明晞殿前,雲逸凡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踏了進去,凌墨軒早已在那裡等候,雲逸凡走到他身邊,沒有下跪,也沒有行禮,反而直接說到:“前幾天我的書信你收到了吧!”
凌墨軒也不在乎那些禮節,沒有怪罪,“嗯,我看過了,若是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那可真得小心了。”
雲逸凡拿出賬簿,交給皇上,凌墨軒翻了幾頁,又放在桌子上,說:“多謝雲宮主幫忙。你們......你們要走了吧?打算先去哪兒?”
雲逸凡:“天大地大,何處都可爲家,也不知道該去哪兒,走一步看一步吧。”
凌墨軒:“無憂呢?她沒有進宮嗎?”
雲逸凡:“青悠想見她,她去公主府了。”
凌墨軒:“你膽子都不小,一聲不吭離開公主府,青悠恐怕早就恨透了你們,你竟敢讓無憂一個人去見她,你就不怕她殺了無憂嗎?”
雲逸凡:“這事就不勞煩皇上掛心了,無憂告訴我她會平安回來,我相信她。”
凌墨軒沉默了很久,最終說到:“她如此天真無邪,江湖險惡,又怎麼能容下她,她不該待在江湖。”
雲逸凡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似笑非笑地說:“皇上這話倒是不錯,她那麼純潔,皇宮如此污濁黑暗,又怎麼會適合她,她更不該待在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