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了光亮。
一個晚上過去了。
莫天賜雙手握拳身體搖晃的朝樓上走去,一邊走身上一邊淌着水,水形隨着他不穩的步伐變的曲曲彎彎。他凍的身體一直在哆嗦,全憑意志拖動自己的身軀上樓,走到他所屬的房間時,莫天賜看着那緊閉的門,想要開門的動作竟停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因爲別的。
經過一晚上的寒冷徹骨,身體雖然越來越沉重,但有些思緒卻越來越清晰。
三秒後,他擡手擰開門把,走了進去。
房間裡的溫暖瞬間包圍全身。
他轉身,只見安好竟然穿着昨晚下噴泉的那套衣服,坐在牀尾一動不動。她的衣服烘乾了一半,雖然不再滴水,但看的出來還有一半是溼的。頭髮也亂糟糟的,就像一團草似的耷拉在腦袋上,頭髮倒是乾的差不多了。
那臉色白的就像一張紙一樣,脣瓣一點血色都沒有。
整張臉只有她的眼睛有那麼一點色彩,那就是又幹又腫又紅。
他以爲讓漢文拉她回來,她會將自己清理乾淨,沒想到她竟然將着這樣,坐了一整個晚了?
就由得那些冰冷的水,被自己的身體吸收?
她是不是不懂的愛惜自己了?
還是因爲一條破項鍊,連自己也不要了?!
莫天賜雙手緊緊握着,消散的怒意隨着看見她之後,立刻又翻涌起來!
安好像是才察覺他回來似的,慢慢擡起頭,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狽,只不過莫天賜也好不到哪裡去。
相愛相殺。
是她此時空白的腦袋裡唯一能想出的一個詞語。
安好嘴脣蠕動,嗓音乾澀的只要一動就有種撕扯般的痛。
“離婚吧。”她說完,用手撐着從牀上站起。
她想了一個晚上,實在不想這樣了。
她知道他們的問題是缺少溝通造成的,但他和她本就是不愛將事事都事無鉅細彙報的人。這樣的兩個人爲了湊在一起爲了沒有誤會而強迫自己變成那樣的人,這樣的本身就不是一種自然的相愛。
重點是,她覺得他們之間根本缺少信任。
不像別人,就算不說又怎麼樣,可另一半就是相信對方。
她有點貪心,她嚮往那種被理解的愛。
所以,就不留下來和他繼續討苦吃了。
反正她又不能懷孕,恰好對於莫家來說,她也不是適合的人選。
分了吧,還能省下很多麻煩。
她慢慢的往浴室挪去,她昨晚交代漢文今天送她離開,快到約定時間了。
她得把自己簡單處理一下,不能再這樣狼狽示人。
莫天賜握着拳,用力之大似乎將指甲都鉗進血肉!
他以爲經過一晚上的冷靜,他們兩個就會像以前一樣,默契的將傷痛翻篇。
可現在他明白,傷痛堆積太多,翻不過了,或者說她已經不想翻了。
“安……”莫天賜想喊住她,但話到嘴邊是自尊心在作祟。她這般決絕,他知道就算挽留也不會有結果,所以他連試也不想試了。於是挽留的話突然話鋒一轉:“約個時間。”
“都可以,等會先回別墅一趟拿結婚證,我順便收東西,再去民政局。”安好依舊慢慢的往浴室挪去。
身體被水氣裹了一整個晚上,現在渾身都腰痠背痛。
只是身體沉,但心靈卻像在即將得到自由一樣,莫名變的有些輕鬆。
她以爲分離都是沉重的。
沒想到還有輕鬆這樣的。
也許有些相遇就是一場誤會,失去了應該覺得慶幸。
也許這就是最典型的錯誤的愛情。
莫天賜見她都一一打算好了,心底的苦澀就像圈圈一樣一層層的增大,無力感瀰漫全身。
他踉蹌的後退兩步,故意說:“你淨身出戶。”
“嗯,我本來也沒想過要你的東西。”安好知道,像他們感情破裂離婚的,按理她是會得到他的一部份財產。
但她都想好了,她什麼都不打算要,就這樣和平離婚。
“你要的還少嗎?”莫天賜反諷。
“……”安好抿了抿脣,知道自己是連累了他很多,無地自容打從心底騰起,她說:“對不起。”
莫天賜見她就這樣一副安安靜靜的樣子面對他,彷彿說再多也無法觸動到她內心。
他知道她這次是狠下心了,她平常有多專一,狠心時就有多決絕。
他點了點頭,之後轉身,用力將門砰一聲拉開,快速的消失在別墅!
安好卻恍若未聞一樣,直接進入浴室,該幹嘛幹嘛。
她在浴室裡磨蹭了將近一個小時,出來後眼睛比進去前還要紅腫。
她換了一套衣服,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就往樓下走去。老同學都盯着她看,安好一直低頭,不想面對那些奇怪的目光。漢文跟着她一起離開,替安好擋掉那些不好的目光,並作手勢讓其他人不要問。
中秋第二天,天氣異常晴朗。
沙灘上的人比昨晚來時還要多。
嬉笑聲不絕於耳。
被清晨的風一吹,安好覺得舒坦不少,起碼沒有在房間裡的壓抑。
“安好,你真的,確定了?”漢文小心翼翼的問。
剛纔安好拜託他,先送她回別墅,再送她去民政局。
安好點頭,沒有開口,因爲嗓子火燎火燎的,澀的發痛。
風吹來,將她披着的長髮往後吹動。
她用力的吸一口充滿鹹腥味的空氣。
別人是人月兩團圓,而他們是曲終人散。
這個中秋節,估計她這一生都不能忘記。
呵呵,加上又是他們第一次一起過的節。
沒想到就這樣成了最後一次,好諷刺啊。
漢文沒有再問了,而是提議:“你要是搬出別墅,要不來我家住吧。”漢文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又連忙補充:“你給我搞衛生,就當住宿費了,反正那房子我經常不回去,沒人氣不好。”
“謝謝你了,但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的。你家的衛生,還是留給鐘點工吧。”安好見漢文一片好意,忍着嗓子痛開口。
經過四五小時的車程,在中午12點的時候,安好回到別墅。
漢文跟着下車。
“太太,你終於,咦?太太,你怎麼了?”周姨見安好回來,本高興的迎出去問她昨晚玩的怎麼樣,沒想到一下子對上的卻是面容憔悴眼睛發紅的安好。這樣的安好,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嚴重程度彷彿可以將之前每一次加起來。
“周姨,我等會再和你說。”安好見到周姨親切的笑臉,鼻頭一酸,不爭氣的又想哭了。
周姨,太爺都對她太好。
如果說莫家有什麼不捨得的,恐怕就只有他們兩個。
安好不想自己給周姨留下最後的印象是哭哭啼啼,她低着頭越過周姨快速的衝上二樓,打算先收拾東西調整一下自己再說。
草坪外,一個不解一個唏噓。
“到底發生什麼了?”周姨朝着漢文急急的問道。
“他們要離婚了。安好回來收拾東西,等會去民政局,之後去哪就不知道了。”漢文倚着車子,昨晚他也沒睡。站在自己房間的窗戶看着莫天賜撈了幾個小時的項鍊,他也沒想過下去幫他。
畢竟天賜安好之間的問題,他覺得壓根就不是一條項鍊的問題。
周姨聽聞後,安靜了兩秒。
腦子像死機一樣,過了一會才終於把漢文的話消化,緊接着震驚的問:“啊?!!怎麼回事啊?!!”
“簡單來說,就是天賜昨晚想和安好表白,結果他聽到安好說最愛的人是天辰,所以……你也知道,這是天賜一直最最最在意的事。”漢文用了三個最字。
“怎麼可能……”周姨恍惚。
她自然知道天賜的底線是什麼。
她相信無論安好做了什麼,說句嚴重的哪怕安好婚內出軌也好,天賜也許都能吞下去。
但天賜唯一不能吞的,就是安好喜歡天辰這件事。
可以是別人,但決對不能是天辰。
這就是天賜的底線。
周姨想。
而且還被天賜聽到安好親口說最愛的人是天辰,天哪,難怪要離婚。
“沒法挽留了麼?”周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試:“我上去勸勸太太,搞不好是先生一時氣在頭上說的,過兩天冷靜下來……”
“不用去了。”漢文抓住周姨的手腕,糾正道:“離婚是安好提的。”
“……”
周姨瞬間沒了動作。
她知道以安好的性格,提出這件事的時候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
所以,如果是安好提的,那就真的不必勸了。
只是這事情周姨又覺得有點奇怪。
一,安好按理不應該喜歡的是天辰啊。
二,沒想到即便安好說了愛天辰,這離婚竟然不是由天賜提出的……
是不是可以說,即使安好碰到他的底線,他也沒想過要離婚呢。
只不過安好提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挽留,只能答應?
突然,周姨覺得這兩個人真是彆扭極了!
“哎,分開吧,分開也好。也許分開,就知道對方的重要性了……”周姨嘆氣,也不打算勸了。
漢文站着,靜靜的等安好。
突然手機震了一下。
他掏出來看,是莫天賜發來的。
“等會你幫我簽字,我已經交代了人,你直接去就行了。”
離婚要他代勞?
按理說以莫天賜的性格,肯定會親自出現的啊!
漢文敲下幾個字。
“你是不是病的起不來了?項鍊到底有沒有找到?”